夜裏,程嵐站在醫院門口抽煙,剛點著的煙就落了雪。
又下雪了。
雪花在空中飄著,被寒風卷起,一片片模糊的白色旋渦,路燈的光在風雪中逐漸微弱。
猴六匆匆地穿過風雪,懷中鼓鼓囊囊,衝進醫院朝程嵐招手:“小程嵐,上來吃飯。”
聽到吃飯,她才想起來今天都沒吃什麼東西,肚子都餓癟了。
她掐滅煙蒂,裹了裹衣領朝裏走。
電梯上升,猴六把懷裏的東西拿出來,程嵐看了一眼,是四碗白粥和幾個窩在一起的包子,她已經聞到了羊肉味。
猴六說:“不知道你的口味,所以牛羊肉餡的都買了點。”
“我不挑口。”程嵐替他接過一袋的白粥,“我幫你拿一個吧。”
猴六沒推脫,把手上的袋子穩穩放在她手裏。
病房兩個床位,剛好這倆人一個人一個。
程嵐把東西放在桌櫃上,裴驍坐起來,朝猴六盯著看。
猴六對上他的眼神,連忙解釋:“我可沒讓她拿一路子,快到電梯口的時候才給她的。”
程嵐看向他,沒說話。
裴驍握了握她的手又鬆開,“不冷就好。”
程嵐解開袋子,拿出一碗白粥,打開蓋子,遞過去:“喝吧。”
她坐在旁邊,拿起一碗抱著慢慢喝。
裴驍的左臂中槍,彈殼飛進肉裏,不算深。
旺堆躺在另一張床上,小腿中了一槍,沒傷到骨頭,朝喝著正香的猴六翻白眼。
猴六無意間對上他的眼神,突然笑了:“都把你給忘了,這就拿。”
吃飯的時候程嵐沒說話,低著頭靜靜喝著,快喝完的時候才吃一個包子。
氣氛有些不對,旺堆朝猴六使眼色,猴六也懂了,說:“我帶你上廁所。”
猴六扶著旺堆離開房間,關上門,程嵐的眼睛唰地看向裴驍。
房間很安靜,最後程嵐摔了粥。
“為什麼。”她盯著他問。
“為什麼要做這個?”她站起來質問。
裴驍放下粥,朝她伸手,臉上笑意淺淺。
程嵐退後,繼續問:“告訴我原因。”
“程嵐。”
“別叫我名字,我要你告訴我,為什麼。”程嵐盯著他,一下不讓。
裴驍說:“你知道的,我沒有親人了。”
程嵐知道,所以她更能理解,但是唯獨不理解這點。
裴驍說:“我不是南京人。”
程嵐坐下來平穩情緒。
“我是清河人,是這裏的人。”
“小時候被拐到南京的,再大大就在孤兒院被張秀琴收養。至於為什麼會到孤兒院,我沒記憶。”
程嵐知道張秀琴,是個很好很好的母親,可跟她隻見過一麵。
在他們高二的時候,張秀琴就病死了。
“後來警方通知找到了我的親生父母。”他把手上的針頭拔了,血液溢出,他用指尖按住。
程嵐沒動,盯著他看。
“我就來到了這。”
“所以高三那年你一個月沒來學校。”程嵐問。
“是,就那次。”
“然後呢?”
“給他們送終。”
程嵐:“……”
她起身,走到窗邊打開窗戶,點根煙抽著。
半晌,她才問:“是青狼?”
“是。”
所以他改了誌願,報了軍校。
在大二那年去漠北當兵,畢業那年拒絕她的求婚,提了分手。
程嵐無聲笑笑,被寒風吹紅了眼。
“這些,為什麼不告訴我?”她背對著他,聲音有些發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