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憶 第二章(1 / 1)

這池底密室是唐次次在幾年前無意中發現的,也不知是哪位前輩高人留下來的,石室頂部有一磨盤大小的圓洞,洞口用一塊上等玉石打磨成薄薄一片,鑲嵌在其中,使這石室既不會進水,又可以使水麵上的光透過那處洞口照射進些許。

唐次次此時就躺在這石室中的白玉床上,胸口劇烈地起伏著,感受著身體猶如被萬蟻噬咬般的侵蝕。看著頭上波光粼粼的水麵,心中不由得感慨萬千。自己上一次似這般盡情的奔跑是什麼時候?他已經記不清了,八年前那場意外後他便失去了所有,健康、力量以及……那個他現在不願提及,卻又不得不麵對的身份,唐門子弟的身份。自那之後隻要心跳加快,就會引來萬蟻噬咬的痛楚,就像現在這樣。這種噬咬的痛楚使他的意識逐漸模糊。

恍惚間,他看到一個垂髫小兒在搖頭晃腦的背書:

“陰陽順逆妙難窮,二至還鄉一九宮,若能了達陰陽理,天地都來一掌中,軒轅黃帝戰蚩尤,涿鹿經年苦未休,偶夢天神授符訣,登壇致祭謹虔修,神龍負圖岀洛水,彩鳳銜書碧雲裏,因命風後演成文,遁甲奇門從此始,一千八十當時製,太公刪成七十二,逮於漢代張子房,一十八局為精藝,先須掌上排九宮,縱橫十五圖其中,次將八卦分八節,一氣統三為正宗,陰陽二遁分順逆,一氣三元人莫測,五日都來換一元,接氣超神為準則,認取九宮分九星,八門又逐九宮行,九宮逢甲為值符,八門值使自分明,符上之門為值使,十時一易堪憑據,值符常遣加時幹,值使順逆遁宮去,六甲元號六儀名,三奇即是乙丙丁,陽遁順儀奇逆布,陰遁逆儀奇順行,吉門偶合爾三奇,萬事開三萬事宜,更合從傍加檢點,餘宮不可有微疵,三奇得使誠堪使,六甲遇之非小補,乙逢犬馬丙鼠猴,六丁玉女騎龍虎,又有三奇遊六儀,號為玉女守門扉,若作陰私和合事,請君但向此中推,天三門兮地四戶,問君此法如何處,太衝小吉與從魁,此是天門私出路,地戶除危定與開,舉事皆從此中去,六合太陰太常君,三辰元是地私門,更得奇門相照輝,岀行百事總欣欣,太衝天馬最為貴,猝然有難宜逃避,但能乘馭天馬行,劍戟如山不足畏,三為生氣五為死,勝在三兮衰在五,能識遊三避五時,造化真機須記取,就中伏吟為最凶,天蓬加著地天蓬,天蓬若到天英上,須知即是返吟宮,八門反伏皆如此,生在生兮死在死……”

那是幼時曾背誦的《煙波釣叟歌》。

轉眼那垂髫小兒已到了束發的年紀。此時的他無論毒術還是機關數數皆是同輩中的佼佼者。他獲得傳承,修習先祖留下的“唐家拳”,但他卻不甘心隻做一個前人的追隨者,他一心想要超越前人。放棄了無數同族渴望的門主之位的候選資格,而是選擇煉製新的藥物。在無數次的煉毒製毒的過程中他的身體漸漸被這些毒素侵蝕著。

那一天巴州一帶遭遇地龍翻身,他被困在一處廢墟之下,他精心飼養的毒蟲趁亂逃出,將困在廢墟裏的他咬傷。原本以為隻是尋常的咬傷,卻不想一時間竟與身體中的沉澱的毒素相呼應,遊走於奇經八脈之中,險些要了性命。家中眾位長老窮畢生之力卻也隻能用其它的毒暫時將他體內的奇毒克製住。他雖暫時撿回了性命,經脈骨骼卻嚴重受損,不僅一夜間白頭,身體也縮小到與七八歲孩童一般無二。自此後他在抓取一些細小的東西時,手總會不由自主的顫抖、僵硬,原本例無虛發的竹葉鏢更是連發動都難。族中長老說,那是因為傷了經脈。那一天,他引以為傲的一切都不複存在。心灰意冷的他離家遠走,最終因體力不支昏倒在這竹林中。

不知過了多久,他被一陣嘈雜聲驚醒的,醒來時隻見一虎背蜂腰的大漢正好衝到他近前。他雖功力盡失,但見識還是在的,隻一眼便看出那大漢是中了毒。隻是所中之毒在他眼中粗鄙不堪,那是他唐家外門弟子的入門手法。他幾乎是瞬間就知道了製毒之人是誰,那是幾年前混入他唐家的芥子幫中人。他一向看不慣芥子幫那些人,隨手拋給那大漢一顆藥丸,助他化解了體內的毒素,又出手利用這竹林臨時布陣,將那些人趕走。

那大漢為了表示謝意,助他在這竹林之中辟出一塊空地,搭建了一間竹屋。閑聊時唐次次方知那大漢殺了芥子幫混入江湖盟的盜馬賊,江湖盟也因盜馬賊的潛入走失了幾匹良駒。自此兩方人結了仇,那大漢孤身一人來此是為了尋找那匹走失的“盜驪”,卻不想遇到了芥子幫的人,芥子幫仗著人多勢眾對他展開了追殺。好在遇到他出手相助。他隨手用蓍草替他卜了一卦,指點他向哪個方向追尋。那人看他說的篤定,將信將疑的向那個方向尋找,果真尋回了“盜驪”。之後那大漢時常會帶一些糧食衣物來看他,也先後帶過幾個人來他這裏卜筮,漸漸地,他“青竹居士”的名聲越來越響……可是誰又知道,他們口口相傳的“青竹居士”不過是一個想在竹林中了此殘生的“廢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