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他們離開,她這才發現手腕早已是緋紅一片,他固執起來真的相當可怕,難怪這麼多年來居然可以偽裝得如此之像,連行醫多年的賈秀芬都無法分辯。

就是她自己,一直也隻是懷疑,直到中秋夜裏,她居然吃驚地發現,祥子不是不能控製自己的情緒,而是看他想不想控製。正是出於這種懷疑,她才會在接下來的日子裏偷偷換了他的藥,將精神控製藥物換成普通的維他命,若非這樣做,或許她也會以為他精神有問題是鐵板釘釘的事實。但,換藥後並不知情的李祥非但病情沒有惡化,反而越加顯露了他可以自控的另一麵,陸婉才基本可以確定當年他之所以被送進精神病院“療養”,一定是另有隱情。

到郎婷說出那些往事,她才隱隱探知了部分真相。

也許,她其實是不小心猜中了全部事實,所以祥子才會那麼激動那麼可怕。忍不住長歎一口氣,這樣子激怒他們,實在是有違她的本意,可事已至此,要如何才能挽救?也許是那天她和祥子的紛爭很不巧給認識的人看了去,這次之後沒多久,關於她要和祥子離婚的傳聞鬧得沸沸揚揚,各色八卦甚囂塵上。

就是她的律師元宵還未過就口氣很臭地打電話問她:“你和祥子之間有第三者?”她不知道如何說。

律師當她是默認,跺腳說:“這些事你就不該瞞著我,現在據說李家那邊有你出軌的證據,一旦你起訴離婚,他們就會告你騙婚和重婚,到時會相當麻煩!”

陸婉幾乎暈掉,她重婚,還騙婚?

說了半天,雞同鴨講,律師幹脆挑明:“那個叫什麼海子的,難道他們傳的有誤?”她哭笑不得:“你這是從哪裏聽來的小道消息,我可以找一百個人證明我和他沒什麼關係。”她隻覺得無可奈何,難怪那天海子打來電話莫明其妙地跟她說:“我倒希望那些傳聞是真的。”他倒是不怕她的生活不夠亂啊!

怔怔地呆在原地愣了半晌,這些事情,該不會還有後續吧?

人家說離婚的事一旦扯到法院去,隻怕什麼雞毛算皮的小事,哪怕是夫妻之間最見不得人的私隱也會被無限放大了說出來,想起來就有些頭皮發麻。

可是她偏沒有多時間去關心這些事,陸母要出院了,複健的事還得做好,雖然目前情況不錯,但腦中風這種病最怕的是會有第二次。

所以她不能不處處小心。

讓曉波收拾東西,她瞅著人少了些就去辦出院手續,再轉回來陸母的病床前多了一個人,鮮衣紅裙,短發長靴,從背影看,無限的風姿綽約。

她和曉波正在說著什麼,似是有所感應,陸婉進來的時候她回頭。

陸婉看著她,不是不驚訝,雖然世道多變,但她從來不知道一日不見當刮目相看這個詞也可以用在婚姻失敗的中年女子如陳婉華身上。

想起初次見麵時她促狹地笑著說:“你不會以為祥子瞞著你在外麵有女人了吧?”那時的陳婉華,一頭利落短發,看上去神彩飛揚,坦誠從容。

後來是在醫院,她白著臉說她自己買了藥,偷偷把孩子流掉了。

那時的她,尷尬為難,令人心碎。

而現在,她站在她的麵前,舉手投足落落大方,皆無愧意。

她已是一個成熟的女人,時間和磨難並沒有在她臉上留下太多痕跡,唯眼睛裏寫滿風霜,盡是淩厲。

可那些,都是魅力。

因此當陸婉尷尬無措時,她還可以優雅從容地站起來說:“陸醫生,聽說伯母病了,我來看看她。”

宛若她們很熟似的。

一句話消解了其餘人的疑惑,當是她老友似的,陸婉突然也就心定了,她並沒有愧對她什麼,所以心虛是全然沒有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