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你先去睡。”祥子長呼一口氣,不得已放開陸婉,走出來試圖支開老人。“不,媽媽!”得以解放的陸婉驚慌逃離,卻被祥子半路抓回。

兩個人,一個驚恐,一個激怒。

“好了好了,你們這是怎麼了?”終於意識到氣氛不同的陸母走過來護住女兒,“祥子你先放開,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麼?”

“好。”知道已不能挽回,欲火上升而無法抒解的祥子甩開手,惡狠狠地瞪她一眼說,“媽,我來跟你好好說。你知道陸婉今天晚上幹什麼去了嗎?她在外麵有男人,她剛從一個男人床上爬起來!”

不!有個聲音在她心裏狂叫,陸婉從來沒有這樣難堪過,看著祥子扭曲的臉,她從沒有這樣確信他是瘋了,而她,居然,居然甘心情願被一個瘋子如此辱罵作賤!

陸母震驚地回過頭看著她,一臉的不解、難過還有心痛。

她被陸母的目光被祥子惡毒的辱罵逼得一步步後退,不斷地搖頭,那因父母吵架而積壓在心頭的近乎毀滅的情緒一陣陣湧上來,她覺得自己也要瘋了,順手抓起桌上的東西往祥子身上扔過去,哭著怒罵道:“你去死吧!”

蘋果、香蕉、杯子,茶壺,然後是刀。

鋒利的水果刀以決絕的姿態飛出去,劃過祥子的腿,有血沽沽地往外冒。祥子尖叫著,陸母尖叫著,整個世界尖叫著。

而她,在這一片尖叫聲中恍恍惚惚地笑了,和著悲傷的眼淚和鮮血淋漓。

決絕《沉船記》妾心如水ˇ決絕ˇ

陸婉終於遞交了離婚申請。

律師跟著她一道擬好離婚協議後歎一口氣說:“你應該等等,你這樣,一旦離婚成功,他們可以告你傷害罪。”

她知道他說的是她那晚無意中刺傷祥子的事情。

她不是等不了,她隻是忍受不了。

從父母的婚姻之船上逃離,她以為她登上的即使不是永不沉沒的鐵達尼號,也至少會比他們的要堅硬要牢靠要幸福要平和。

可事實上,她隻是從一塊木板跳到另一塊木板,同樣的脆弱,同樣的不堪一擊。那天晚上,當她扔出那把尖刀,當她看著祥子的鮮血一路灑過她的家門落在那條長長的巷子裏,她就知道這段婚姻已永無可能再挽回。

夫妻紛爭,家庭暴力,這讓她恨透了的字眼與現實,就那樣從她父母那裏移手,由她再接著活生生地演繹。

那一晚上的混亂她永不想再記起。

“不過,你們沒有孩子,你又不要財產,這種離婚說容易也容易,說簡單也簡單,問題是,就看李家那邊會怎麼做。”律師繼續說。

陸婉沉默,她也不知道李家會怎麼做。

自那天後,她沒有再回過李家。

倒是從律師樓回去後,陸母靜靜地聽了她的決定,態度很奇怪,她說:“好吧,你大了,我管不了你。”

卻還是忍不住又說了一句:“我和你爸打了一輩子都這樣過來了,你們打一次你就受不了了?”她不知道該如何跟自己的母親說,那樣子征戰一生的婚姻,有何意義?

而且每每想到祥子外邊的那個女人,她便如梗在喉。隻要一看到祥子,她便不由自主地想起自己的父親,想起那年,她透過門縫看他把別的女人推倒在自己身下。

這麼多年了,她一直怨恨父親,就是因為他的出軌。

他死了,她難過,但是,她隱隱地更覺得是解脫。

或者她早就想好了以離婚為退路的,她所做的那些努力與其說是努力還不如說是想掩飾她內心深處越來越深的絕望和悔意。

是的,她早就後悔了,在她穿著婚紗一個人跑到酒店後堂的那一刻,真就像唐毅說的那樣,她是一個準備落跑的灰姑娘。

結婚這麼長時間,她不斷地後悔又不停地檢討。

周蜜說,那些更好的她們未必等得到,而且就算等到了,也未必就是自己的。所以有時候,能夠過自己想過的生活,便是最好了。

陸婉覺得就是這句話隱隱把她喚醒了。

失去陳樂天的時候,她想,好吧,這一輩子既然已得不到最愛的那個男人,就不如尋一份最安適的婚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