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這婚姻之船,是如此的殘破陳舊,她沒有那麼多的精力和信心能夠堅持到達那一邊,更加沒有勇氣去相信,她和祥子終究會攜手百年,看彼岸繁花落盡。
她隻想解脫。
第一次提出離婚,是賈秀芬嚴厲指責她傷害祥子的時候,她靜靜地聽她罵了半晌,然後說:“我配不上他,所以,我想我們還是分開吧。”
賈秀芬當時就怒了:“你就這樣不負責任麼,傷了人就想逃跑?我跟你說,沒那麼便宜的事!”李家根本就不跟她協商,最後還是郎婷以調解人的姿態來找她:“陸婉,你要想清楚了,其實你完全可以跟我合作,要知道你如果現在離了婚,根本什麼都撈不到,反而白白落了個什麼都不是的名聲。”
她鄙夷地看著郎婷,冷冷地說:“我從不把婚姻當作踏腳石,我們追求的東西不同。所以我自己的路我想自己選擇,你要如何做,是你的事,我們兩個,注定了道不同,不相為謀。”她不是故作姿態,她隻是真的覺得沒有必要,而且深懷歉疚。
如果當初不是她那麼倉促地作出決定,賭氣似地離家逃情,也許今天就可以免掉兩個人的不幸。
一旦決定離婚,工作就變得相當重要。
很多現實的問題接踵而至。終於,在律師向李家發出離婚協議後的第三天,她再去上班,黃青春就通知她說院領導找她。
說了半天,無非就是一件事,她被解雇了。
吱吱唔唔誇了她半天,最後領導說:“陸婉,我這裏有一份關於你的舉報信,說你在產室私自為病人作流產手術。你來醫院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應該知道這種事的嚴重性,一旦有了醫療事故,責任誰負?鑒於你以往表現還好,我們也不追究你其他的責任,你先停職一段時間吧。”所謂停職,其實是雙方都有進退,但於她,這便等於永遠的放逐。
她不知道李家那邊是不是仍然希望她放棄離婚的計劃,但是,她知道自己已沒有再妥協的餘地。她沒有想過再與李家和好,因為不管是祥子還是李家,她在他們身上都看不到一點希望的光。如斯絕望,何來美好?
回科室收拾自己的東西,所有人立在廊邊隻不敢進來,最後還是肖玲,蹭了半晌蹭到她麵前說:“陸醫生,要我幫忙不?”
她客氣地道謝:“不用。”
肖玲仍舊天真,看她麵目平靜地收拾了半晌,忍不住八卦的天性問:“為什麼醫院要這樣做啊?”
想來她要離婚的事還沒有傳開來。
她歎一口氣,突然不知道如何回答,隻得苦笑了笑。
黃青春這時驅開外麵看熱鬧的閑人,進來把肖玲也往外麵趕:“肖玲你去準備一下,等會十六床要手術了。”
看著她磨磨蹭蹭去得遠了,這才回頭看著陸婉唏噓說:“你這孩子,我現在才知道,我說你挺聰明的一個人,這又是何苦?”
陸婉停手,頓了頓:“沒想到還是讓老師失望了。”
“要不你還是別太倔了吧,賈秀芬其實挺欣賞你的,又聰明又不多話人也乖。”陸婉暗地失笑,她欣賞她麼?為什麼她從來沒有感覺到?
她乖麼,祥子口口聲聲指責她不守婦道,紅杏出牆!
黃青春再說了什麼她都沒有聽,大略她是來當說客的,可是,她已無聽的必要。當初,若她稍稍為她考慮過,便不會幫著隱瞞祥子的病情,若她真的為她作想,今日裏自然也不會有她被人舉報的事。
隻是,沒這一樁,自然也會有別樁出來,以她的實力,與李家交手,注定是一敗塗地。可能賈秀芬要的就是這個效果吧?
黃青春說:“陸婉你一定要多想想,不為你家人,也得為你自己,你這樣離了婚,想嫁人想找工作你覺得容易嗎?”
她抱著東西正準備出門,聞聽此言轉過頭來靜靜地打斷她:“老師,陳婉華你認識嗎?”“……她……你怎麼知道她?”
“我在產室作清宮術的病人,就是她。”
黃青春張口結舌地看著她,陸婉心裏突然升起一種惡作劇的快意,笑了笑又說:“老師,我謝謝您替我作想,可是,我的婚姻裏有第三個人,你說,我還怎麼去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