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轉過頭來看著陸婉,這時候的郎婷,遠不是她認識的那個優雅大方活潑性感愛撒嬌也愛使小性子的小女人,她的目光冷得就像是早起時的晨霜,凍得整個世界都能成為一片枯寒。陸婉根本無力再說什麼。
她懵然地下車,懵然地隻記住郎婷最後一句話,她說:“陸婉,你現在有兩條路可以選擇,要麼,你跟我合作,要麼,就繼續守著這個肮髒的人家被他們利用完後等著被他們拋棄!”陸婉茫然地回頭,她隻有兩條路可以選擇了麼?
是多久以前,有個人跟她說以後就嫁給他吧,她笑著說,未來還有那麼多的可能,怎麼能現在就可以約定?
青春的肆意青春時的夢想,什麼時候,未來那麼多的可能裏她隻餘下了兩條路可以選擇?山窮水盡。
這熱鬧的世界,車水馬龍,大路朝天,海闊地寬,她的靈魂卻無處安放也無處躲藏。前麵兩個迎風走來的小姑娘笑著哆嗦:“哆羅羅哆羅羅,寒風凍死我,明天就壘窩。”窩,那麼一個溫暖的名字,她夢裏麵一個可以大聲哭大聲笑放聲悲歌的地方,她還能壘到嗎?扶著路邊的綠化樹,陸婉慢慢地蹲下去,眼淚終於在這一刻再也止不住,悲傷成河。
很長一段時間,陸婉好似都在做同一個奇怪的夢。
夢裏麵一片漆黑,周圍很嘈雜,她聽得見人聲可是她走不出那個黑暗的怪圈。她努力地奔跑,一邊流淚一邊絕望。
迷迷糊糊地,眼前閃過許多熟悉的麵孔,隱隱約約聽見人說她這病也是奇怪,什麼檢查都做遍了,全部都正常,可人就是醒不過來。
她很想說話,可是隻要稍一努力,頭痛讓她又陷入了那讓她恐懼的沒有邊際的黑暗裏。她想她這一定是進地獄了,如果這世界真有地獄的話。
可她到底還是醒過來了。這一病讓她纏綿病榻大半個月,半夢半醒間,她忘記了很多事情,卻唯獨記得黑暗裏她孤獨的腳步和心跳。
她本來就不胖,這一病,更讓她像突然褪了層皮似的瘦了一大圈,出院後第一次坐起來對鏡梳妝,陸婉自己都給嚇了一跳:裏麵的人臉白如紙,發黃如草枯,整個人憔悴得宛若一根竹竿,風一吹就可以飄起來。
難怪陸母在病床前守著她時會心疼得掉眼淚。
歎一口氣,陸婉起身細細洗了個澡,洗好頭發吹幹,換了一身色彩鮮豔點的睡衣,這樣子看起來才好歹沒有那麼恐怖。
在床上躺得久了,身子越發的虛,做完這一切,隱隱又有些發暈,她悶頭就倒在床上。也不知過了多久,門開,是祥子回來了。
他洗澡上床看電視,每天每天,就像是固定好了的一根發條。陸婉安靜地躺著,靜靜地等待。望著他沉默的側臉,她仍舊覺得陌生。
這個男人,她曾經以為離他已越來越近,到現在才知道,原來他們從沒有互相靠近過。歎一口氣,她叫他的名字:“李祥?”聲音輕如耳語。
他到底還是聽到了,轉過頭來望她一眼:“怎麼,今日好一些了?”
這便是關心了吧?陸婉苦苦一笑,咽了口口水很艱難地問:“李祥,你有沒有後悔當日裏娶我?”
他瞪著她,像是不明白她話裏的意思。
“有沒有?”她又問,聲音很輕可是固執。
“沒有。”他幹脆地應,幹巴巴地帶著一絲不明所以的懊惱。
“可是我有,怎麼辦呢?”
她仰起臉,目光安靜從容,卻夾著無法自抑的悲傷。
祥子皺眉,像是受不住似的“啪”一聲關掉電視,扯過被子縮了進去:“你發病發糊塗了吧?睡吧!”
便是斷語,便成躲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