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說,那子母河水是嫦娥常年寂寞孤苦時留下的淚水。

太師歎了一口氣,用沙啞的聲音說道:“大抵是女兒國的命數如此。”

“在城外時,看到許多修為不深的小妖在周圍徘徊,敢問女兒國最近有難嗎?若是有,俺老沙定當竭盡全力為女兒國除妖解難。”

流沙說完這話後,才發覺納蘭把視線停留在身後的黑衣女子與陳清之身上。

於是,他又解釋,“剛才入城時,因對女兒國心懷歉疚,所以看到國中有男子時,才迫不及待地攔下。”

納蘭點了點頭,太師卻把話題一轉,談到了城外的小妖。

“小妖?那為首的可是九尾狐妖,修為道行皆在千年之上。她的意圖就是要悄無聲息地進到城中,吸幹女兒血,大概這樣她就能得道成仙了。”黑衣女子終於忍不住輕斥出聲。

“這是……”納蘭揉了揉腦袋,流沙帶來的人還真是個個不知其背景,比如黑衣女子。

流沙從前在天宮中做卷簾大將時,就為人忠厚,即使被貶也依然改不了性子。“這是西梁國琵琶洞中的蠍子精,在城外時恰好遇到她在跟九尾狐妖打鬥,所以一時心軟把她救了下來。”

黑衣女子彎了彎唇角,“難道你看不出我的修為比那臭狐妖高得多?”

太師與納蘭相互看了一眼,這一個眼神中,明顯地充滿了對蠍子精的不信任。流沙頓了頓前來解圍,“這蠍子精對西梁國並無惡意,甚至她與九尾狐妖是世敵,所以女王陛下不必擔心。”

太師點點頭沒有說話,在心裏等待著納蘭如何宣判陳清之。可是當納蘭把眼神在那個油腔滑調的浪子身上停留時,太師就知道,女王陛下把好奇的感情當了真。

繁星當空,皇宮深夜的一場徹談到此結束,陳清之如願以償地留了下來。在離開朝堂前,他明顯是拋卻了之前一蹶不振的樣子,現在就連一雙眸子也熠熠生輝了起來。

流沙被宮人帶著去往住所,蠍子精邁步台階的時候,側頭輕聲問道:“你不是要去流沙河嗎?若是晚了幾日,天宮會不會怪罪?”

“無妨。”

“那就好,你記得走之前把我的東西還給我。”

他們的聲音隨著晚風愈走愈遠,陳清之咂了咂嘴巴,嘴角噙起一抹笑,“我這幾日在獄中思來想去,外麵的各色女人,誰都不及陛下。”

“放肆。”太師瞪起雙眼,猛地站起身子,厲喝一聲。

陳清之卻嘴角一彎,把目光放在太師的身上,故作無知地詢問道:“您說是吧,太師大人?”

如此不知廉恥之人,把太師氣得張牙舞爪,納蘭卻忍不住笑了出來。

“把陳公子送出宮,安排一間驛站,明早入宮覲見。”納蘭平複好情緒,對著宮人交代道。

太師還想說什麼,卻被納蘭製止住。穿過朝堂的大門,外麵一片漆黑,遠處有樹葉在夜風中搖擺,納蘭收回視線悶悶地開口:“我知道的太師,我有分寸。”

隔日朝陽從遙遠的天際緩緩升起時,陳清之就被婢女從驛站請來皇宮。納蘭立在宮門前,一身紅色衣袍,手中牽著一匹白馬。

微風吹過,衣袂飄動,美人如斯。

看到陳清之過來後,納蘭縱身上馬,示意陳清之跟上。

“陛下今日這般,鄙人倒有種去私奔的感覺。”陳清之策馬跟上,轉過頭看著納蘭,臉上掛著痞痞的笑。

納蘭側頭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在晨光的映射下,西梁國三個字熠熠生輝。草地上的露珠打濕了馬蹄,一直到離城門很遠,納蘭才策馬停下。

她調轉馬頭,一雙墨黑的眸子在陳清之的臉上流轉。過了一會,她伸出手指著子母河一字一句地說道:“這子母河足夠我西梁國延育後代,所以這情愛,不要也罷。”

陳清之眯起眼睛,看著晨光下的納蘭,緩緩開口,“敢問陛下就沒有在心中想過鄙人一分一毫嗎?”

這番篤定的話語,聽在年輕的帝王心裏,有些許挑戰她的威嚴之意。

納蘭調轉馬頭,衝著子母河的方向。過了好大一會,她悶悶地問道:“你們外麵的男子都是如此花言巧語嗎?”

天上的朵朵白雲途徑女兒國時,把影子留在了子母河,有幾隻鳥兒嘰嘰喳喳地飛過。

“喂,你離開的時候記得把我的東西還給我。”蠍子精依舊對流沙緊追不舍。

這一幕要是讓天宮那群神仙見了,還不得笑掉大牙。流沙素來性子憨厚,何曾追過女人,更不要說被女人追著跑了。

“你何必追著我不放呢?”流沙站在城牆上,凝望著天宮的方向,在心裏盤算著天兵天將來抓他的時間,畢竟他耽擱了太久。

其實,若問蠍子精把什麼東西落在流沙身上了,估計她自己也說不清楚。

城牆上起風了,風中夾雜著塵土,一不小心迷了蠍子精的眼,她忍不住淚流滿麵。

流沙一回頭,怕他嚇了一跳,於是再開口說話時都吐字不清,“喂……你你能不能不不哭?”

蠍子精把眼淚抹在袖子上。“你知道嗎?從前我都是孤身一人的,會被修為高的妖欺負,會被丟在寒冷刺骨的池水中。幾千年了,隻有你不問目的地站在我身前。讓我知道,我也是個女妖,也有情有義。”

流沙一時不知所措,蠍子精把眼淚擦完,咧起嘴笑了幾聲,“等你以後去了流沙河,我又是一個人了,我好可憐是不是?”

流沙在心裏歎息,也罷,不過就幾日的功夫,她想跟就跟罷。

這幾日納蘭一直忙於朝政,隻在偶爾有空的時候跟陳清之下一下棋,放一放紙鳶。

起初,太師還會皺著眉不同意,後來,看到納蘭跟陳清之在一起喜笑顏開的麵容時,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某日,陳清之無聊,一個人走了好長的路,獨自來到城外,躺在樹下小憩。

“好生奇怪,這西梁女兒國也有男子?”渾厚的說話聲把陳清之叫醒,他猛地睜開眼睛。

陽光刺眼,隔了好大一會,陳清之才看到來人的樣子,雖是肥頭大耳,但是一看就不是凡夫俗子。

陳清之還沒來得及說話,便聽那人說道:“咦?你莫不會是金蟬子轉世?”

“你也是從那裏來的?”陳清之衝著天宮的方向努努嘴。現在西梁國裏有被貶的神仙,還有躲著如來的妖怪,所以再看到神仙時,也不覺得大驚小怪了。

“對呀,從那個無情無欲的地方來的。

“這就是子母河了吧,聽說這河水是嫦娥仙子的淚水……”那人把目光停留到寂靜無波的河水上,他的神情變得嚴肅,眸子裏有溫柔溢出。

陳清之疑惑那人眼底的思念從何處而來,轉瞬間又想起,民間傳說嫦娥仙子擁有絕美的姿色。

思想至此,陳清之了然地點點頭,又開口問道:“既然無情無欲,那你又何必下凡來看望她留下的一池水?”

那人的身形頓了頓,顯然沒想到陳清之會這樣問。於是他撓了撓頭,好像是在思考答案。

“給你講一個故事吧,天宮中這幾日新來了一隻猴子,被一群自以為是的神仙戲弄,他們哄騙那隻猴子去做了弼馬溫這類小官。那隻猴子我見過,整日歡脫跳躍,估計隻有他才是無情無欲,至於旁的,總摻了幾分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