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離開(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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ژ�從司令部回來以後,呂嘉怡就將自己關在過塘行,幾乎是足不出戶,不僅如此,連樓也很少下了,吩咐周媽將飯菜端到了房中用,何老夫人見她忽然變得乖巧了,既高興也擔心,時間一長,難免起了一點疑心,親自上樓來看。

嘉怡推辭不得,隻好勉強見了,屋裏沒有點燈,簾櫳低垂,人就好像鬼影子一樣,何老太太皺了皺眉頭,就叫點燈,嘉怡攔住了,推說上次的病還沒好,在外麵又吹了風,如今就隻覺得懨懨的,困乏得很,說不上兩句,便將母親推了出去。

老夫人疑心更甚,把這幾天跟在嘉怡身邊的人一個個叫來盤問,但也沒問出什麼來,便叫鄭瀉把鎮子上的一個“名醫”請了來給看看。這個老大夫盡管年紀很大了,但身子還好,既能醫得活人也能醫得死人,已經給呂家看了十多年的病,沒想到剛進房裏,就被呂嘉怡給打了出來,他哪裏見過這陣仗,氣急敗壞的,差點摔倒在樓梯上,由童子攙著,氣吽吽地出了門,言道以後再不登呂家的門。

老夫人說了不少好話,送走大夫後,在嘉怡房門前徘徊了良久,她越是不進來,嘉怡就越是心驚肉跳,用手使勁地摁住胸口,生怕一個沒按住,心兒會自行蹦了出來。何老太太終於沒有進來,呂嘉怡卻也坐不住了,心知再瞞不住,趁著她出門的工夫,由周媽陪著,掙紮著去見了蘇同甫,跟他約定了三天後就走,蘇同甫沉思了良久,咬咬牙,同意了。

三天後的一個深夜,黑雲蔽天,狂風驟起,呼呼地刮了一天,到了晚間兀自不休,把河岸邊的幾棵柳樹吹得如同纓絡張舞般,樹下係著一條小小的烏篷船,船頭尖尖,篾篷漆成黑色。蘇同甫換了便裝,在岸上來回地走,跼蹐難安,不時抬頭看看來時的路,臉上露出焦急的神色。

等了半夜,才總算看到周媽扶著呂嘉怡匆匆趕來,才十多天不見,掌櫃的身上那件衣服都已快遮不住體態了,一見蘇同甫便說道:“對不起,我來遲了,媽媽好不容易才睡著,你不知道我等得有多著急。蘇副官,他……他來了嗎?”

蘇同甫心疼地看著她,點點頭,掀開烏篷船的艙簾叫了一聲,劉長林從明瓦篷的艙裏探出頭來,一見呂嘉怡在岸上,歡喜得直呼“嘉怡”,一下跳上岸來,將她攬進懷裏,呂嘉怡把臉埋在他的胸膛間,聞到的是他身上強烈的氣息,激動得說不出話來,蘇同甫上來勸道:“呂掌櫃、長林兄弟,咱們還是先上船吧。”

劉長林點了點頭,捧了嘉怡有些憔悴的臉仔細地看了看,才說了聲“走吧”,攙了她走下河堤,周媽從後麵啪的一下把他的手打落,麵帶怒容地道:“你這個人真是好大的膽子,你可把咱們小姐給害苦了!”自去扶了呂嘉怡上船,想到這麼多天恓恓惶惶,如今還要背井離鄉,捏著衣服袖子擦去眼角那一滴渾濁的淚,一邊提醒呂嘉怡小心腳下。

嘉怡小心地上了船,對周媽道:“周媽,你不要怪他,我是自己願意的。”蘇同甫和劉長林也相繼跳了上來,長林聽了周媽的話,麵露慚色,鄭重說道:“周媽,您老放心,長林今後要是對小姐有一丁點兒不好,你就隻管拿大嘴巴子抽我就是!”

周媽說道:“你倒是敢!小姐她從小就沒吃過苦,老爺一向拿她當珍珠寶貝看的……”呂嘉怡一拉她就進了艙,劉長林自去拔出船尾的長篙,一點河岸,那烏篷船就輕盈地滑了出去。

小船劃開靜謐如鏡的水麵,一路向南,四周已是沈黑入夜,但仍然可以看見兩岸的群巒起伏,山勢連綿欲傾。烏篷船已經這樣走了兩天兩夜,對蘇同甫來說,現在就和才離開南星橋時沒什麼兩樣,此刻他正獨坐在船頭,眉尖緊鎖,目光看得很遠很遠,耳畔不時傳來一兩聲禽聲啁啾,更增愁緒。

“蘇副官,”嘩啦一聲輕響,呂嘉怡走出艙門,坐到他身邊,說道,“我不知道該對你說什麼,隻想請求你原諒,這次走得太匆忙,連你交待我做的事,都還來不及完成,這一走,也不知道以後還有沒有機會幫到你。”她雙手環抱著膝坐著,下巴抵在膝蓋上,她這一說,也許就是想告訴他,今後她是不打算再回到那個地方去了。

蘇同甫並不在意,轉頭去看她,禁不住咦了一聲,吃驚道:“你、你換了衣服?這樣……很好。”呂嘉怡果然新換上了一件古銅緞子襖裙,荊釵素麵,隻薄薄地打了一層粉,聽蘇同甫說她“很好”,粉頰中透出一點暈紅,羞得低下了頭,說道:“這是我從前穿過的衣服,現下已經不時興了,可我還是覺得很好……你、你幹嘛一直看著我?”

蘇同甫哦了一下,忙將頭轉了開去,四周都是一樣林樹參差,自然沒有什麼好看,他想起一件東西,對嘉怡道:“你換了衣服,可是還差一樣東西。”說著,從口袋裏拿出一副烏銀點翠的耳環,就是呂嘉怡拿到司令部賠給他的那一副,想要幫她戴上,呂嘉怡把臉轉開,佯作看岸上的景物,說道:“蘇副官,你幫了我這麼多的忙,我對你,隻有說不出的感激,可這副耳環,既然已經送了給你,那我也就……不想再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