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雨夜(3 / 3)

呂嘉怡氣得眉毛都豎了起來,偏偏手腕被他抓住,既打不下去又抽不出來,奮力扭了兩下,厲聲道:“我再說一次,你到底放不放手!”

鄭瀉見了她氣吽吽的恚怒模樣,越發地喜愛,但也不得不放開了手,靠在轎子上,說道:“掌櫃的,老夫人叫我告訴你,你可別忘了,當年你在祖師爺麵前是怎麼說的!”

呂嘉怡不想再與他多說一句話,眼看今天這轎子是上不成了,重重地哼了一聲,回了過塘行,徑直去了母親房裏找她理論。

何老夫人認真地在她死去的丈夫牌位前上了香,默默地祝禱了一番,這才對呂嘉怡說道:“你別怪鄭瀉,是我吩咐他這麼做的,今後隻要你出門就得帶著他,不然就給我呆在行裏,哪兒都不準去!”

呂嘉怡急道:“媽,你這是為什麼?”何老太太斜睨了她一眼,嘉怡美麗的容顏讓她也不禁為之怦然心動,說道:“為什麼?你還問我這是為什麼?當年我父親原來有三個孩子,你還有兩個舅舅,可惜我這兩個哥哥沒有一個是爭氣的,一個死了一個跟人跑了到現在都還沒回來。父親的年紀越來越大,不得已隻好把你死了的父親招贅進來,原盼望把他當作一個兒子看待,但外人終究是靠不住,跟我們何家不是一條心,還沒幾年就把這間過塘行的名號給改了,這就姓了呂。父親一時想不開中了風,在床上躺了兩年就蹬了腿,臨死前還一直念叨著老何家過塘行的名字,到死眼睛都沒有閉上,你說,我又怎麼能夠讓你將這份家業白白地交在外人的手上?”

她說到傷心事,又想到女兒不爭氣,泫然欲泣,眼圈兒也不禁微微有些發紅,呂嘉怡既心疼母親,又有些不甘,撅著嘴喃喃地道:“這都是你們的事,父親雖然死了,他不是還有一個兒子嗎,憑什麼把我也牽扯進來?”

何老太太大吃一驚,臉色一下子變得煞白,用力地捏著桌角,說話的聲音都變了,厲聲尖叫道:“胡說!你……你是聽誰說的!”放在桌上的一個茶碗在她大力搖晃之下,啪的一下摔碎在地,下人們慌慌張張地跑進來收拾,老夫人揮手讓他們都出去,走到門口看了看,把房門緊閉,死死地盯住嘉怡,低聲斥道:“快說,你是從哪裏聽來的混話!”從眼睛裏射出的熾熱火焰可以把屋裏的一切都點著。

嘉怡被她盯得怕了,這才想起來蘇同甫曾對她說過,不能把這件事告訴任何人,說道:“媽媽你別急,沒有人告訴我這些,是……是我自己瞎想的,我想爸爸跟你在一起這麼多年,就算他事情再忙,也不會隻有我一個孩子,是不是?”

何老太太聽她這麼說,麵色稍霽,走過來摸著她長長的頭發,柔聲道:“我沒有急,我是害怕,怕的就是你盡是去聽一些不三不四的話,忘了你該做什麼,這家過塘行,是你的死鬼父親留給我的唯一財產,除非我死了,否則絕不會像父親一樣讓它落在外人手裏!”

嘉怡從小時候起,最喜歡的,就是伏在媽媽懷裏,由著她一遍一遍地撫摸著自己的頭發,可現在隻感到心意煩亂,站了起來走開,像是要去擺弄放在架上的一個玉壺春瓶,一邊說道:“媽,你總是說什麼外人、外人,可你想過我嗎,我可是你的女兒啊!”

老太太說道:“嘉怡,你知道嗎,這個鎮子上每一個人都可以說我,隻有你不行,不隻是因為你是我的女兒,而是我把過塘行給了你,把自己的一切都給了你!好吧,可能我也有錯,忘了你已經長大了,如果你真的要的話,我可以讓鄭瀉去服侍你,他雖然年紀大了些,但怎麼說都是自己人,總比外人要可靠些……”

“媽!”呂嘉怡猛地轉過身,難以置信似的望向她母親,大聲叫道,“你在說什麼?你把我當成什麼人了!”她像是受了極大的委屈,捂著臉往外跑,險些就迎麵撞上一人,原來是韓三島正在推門進來,她不想讓別人看到她的模樣,出又出不去,便背轉了身,韓三島關切地問道:“掌櫃的,您這是怎麼了?”她本來也不想回答,正好老太太說道:“三島,別理她,你說你的,發生了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