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長林仿佛沒有聽見,呂嘉怡又說了一聲:“你不要,我就走了。”
劉長林急忙說道:“我要!”一伸手,不去拿藥瓶,卻是一把攥住了呂嘉怡濕噠噠的小手,那隻手小巧瑩潤,剛好可以一把握在手中。呂嘉怡頓時就覺得有一股電流從手指直通過來,通到了周身各個地方,心中更是栗栗顫抖不止,又驚又慌,啊的一聲,站起來想要走,忽地一陣目眩神馳,腳下一軟,再也站立不住,一下子躺倒在劉長林的懷中。
雨下得更大了,轟雷震地,興順號過塘行的人睡得正香,那一晚,他們什麼都沒有聽見。
那晚以後,呂嘉怡便生了病,迷迷糊糊地在床上躺了幾天才能下地,其間蘇同甫來看過她兩次,何老太太隻說病人宜靜養,不能打攪,不讓他上樓去看,隻和他在正堂閑談。蘇同甫對她說起軍中有不少士兵都是從北方來的,受不了南方潮濕的天氣,他在上海時認識一個極好的西醫,正想請了他來,到時候也可以給呂嘉怡看看。老夫人一聽“西醫”這兩個字便直擺手,說是洋人的東西不管用,中國人還是要用中國人的方子,於是去倉庫把賣不掉的薏米、芡實拿了來給蘇同甫帶回去,可過了兩天就叫鄭瀉去向他收帳,蘇同甫也不計較,從自己的薪水中付了,從那以後,就很少再登興順號的大門。
果然是“中國人要用中國人的方子”,過了幾天,呂嘉怡就慢慢地好起來了,可是不管誰問她怎麼生了病,她都不說,還不顧剛好的身子,每隔幾天,就要往城外的堆場跑。於是漸漸的,鎮子裏的閑言碎語就多了起來,每個人都長了一隻好管閑事的嘴巴,每當轎子從街麵上走過往城外去的時候,就總有人打開門窗張望,在背後議論紛紛,明知道望不見什麼,可隻要外麵響起腳步聲,還是次次都跑出來看,總是要等到家裏的媳婦兒罵罵咧咧地出來了這才回去。劉長林有時回到鎮上的時候,也會有一些本地的混混,五陵年少爭纏頭的年紀,衝著他吹口哨,說一些不三不四的話,就連他剛來南星橋時那個小麵攤的老板,再看他的眼神中都多了一些鄙夷和不屑。每當這個時候,長林總是鐵青著臉,閉緊了嘴巴,不會理會他們,有幾次真的惱了,揮著拳頭趕上去要打,他們才哄的一下散了。
潘瘋子依舊還在鎮子上逛來逛去,笑嘻嘻的,唱著不成調的曲子,可有一天晚上長林回堆場的路上,看見她光著身子,赤條條的,就衝到冰涼的河水裏,用力地搓著白天被流氓摸過的地方,哭得淒心動魄。他看了之後,以為她的瘋病又犯了,好幾天都替她揪著心,與呂掌櫃幽會時便告訴了她,嘉怡眯著眼睛,躺在他懷裏,嬌喘細細,小手輕撫著他的小腹,也沒說什麼,可那以後,就常常叫人拿了她的舊衣等物給潘瘋子,瘋子亂穿一氣,不倫不類,白糟蹋了那麼好的衣料。
外麵的話多了,就總有一些傳到了何老太太的耳朵裏,這一日,呂嘉怡又要出城去“收帳”,一出門,就看見那頂青昵小轎邊上多了一個鄭瀉,一臉壞笑地看著她。呂嘉怡一見到他,就十分的不痛快,拉著臉說道:“你在這裏做什麼?我要出去,走開!”
鄭瀉隻彎了彎腰,卻並不閃開,還說道:“掌櫃的,您可能還不知道,最近外麵有些難聽的話,說的都是咱們興順號的事,真該把那些人的舌頭都割了去!老夫人聽到了很不高興,怕你一個人出門不方便,特別叫我跟著,今後隻要是出了這道門,您上哪兒我就在哪兒,保證寸步不離,免得那些不識好歹的狗崽子在你麵前胡鬧,髒了你的耳朵,也砸了咱們這過塘行的招牌!”
呂嘉怡心中十分不耐,又不得不好言對他說道:“我是掌櫃的,想去哪裏就去哪裏,要你一個管事的跟在後麵算什麼,還不是讓人看了笑話?再者說,你又是個男人,難道我一時內急起來,也要你在旁邊看著不成?”
鄭瀉依舊不緊不慢地道:“老夫人既然囑咐我要‘寸步不離’,那麼說不得,就算掌櫃的內急,我也隻好看著,好在我從打小起就看著你長大,這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哼,什麼是笑話,這行裏,還不知道是誰鬧了個大笑話呢!”
呂嘉怡羞不可抑,又氣又惱,罵道:“放屁!你究竟生了幾個膽子?敢在我麵前說這樣的話!”上前幾步,抬起手就要往他臉上扇去,鄭瀉不容她打到自己,一下就握住了她的手腕,聞著她身上傳來的幽香,神魂一蕩,說道:“小姐,其實你要找男人,又何必舍近求遠,他能做的事,我鄭瀉一樣做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