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車的防彈玻璃窗隔絕了外部的一切聲響,車廂裏非常安靜。這讓帕可沁感到很不舒服。他喜歡過去乘坐的那輛“莫斯科人”牌高級轎車,喜歡聽到輪胎碾過地麵的那種“沙沙”聲。有其是夏季的雨夜,這“沙沙”聲與雨滴打在車頂上的“刷刷”聲和在一起,讓人感到一種隨同大部隊行進的亢奮。
汽車在莫斯科郊外一座古樸的建築前停下。這是一座被幾百棵鬆樹、樅樹和白樺樹包圍著的十八世紀的石頭建築。這是帕可沁喜歡的三個樹種,尤其是喜歡樅樹那暗紫色的橢圓形果實和高高直直的樹幹。
房子的前後各有一個不大的花園。後麵的花園裏總是停落著一架草綠色的軍用直升機,以備不時之需。
這個郊外的別墅雖然曆盡蒼桑、飽經戰亂,但仍保持著沙皇時期的建築風格。那尖尖的屋頂和帶遮簷的煙囪以及帶圓拱的落地長窗無不讓人想起屠格涅夫筆下的鄉村別墅。所不同的是,這裏有著最現代化的中央空調設備和防電磁、防輻射設施。
司機似乎非常熟悉帕可沁的習慣,並沒有急於打開車門而是輕輕地按下了電動窗簾的按鈕。天蘭色金絲絨窗簾悄無聲息地向兩邊分開。帕可沁靠在柔軟的牛皮坐椅上,靜靜地注視著這座讓人肅然起敬的建築。
這座建築並不高大,隻有三層,連地下室在內一共二十多個房間。挨近大門的地方還有一排供警衛人員居住的平房。它實際上是一座小型療養院。這裏配備了各種從德國、日本、美國進口的尖端醫療設備。十二名醫務人員中有八名醫學博士和教授,他們都是學有專攻的專家,是一些身懷絕技的醫學界的頂尖高手。他們分別在內科、外科、骨科、心血管等各自的領域內享有國際聲譽。就連這裏的護士,也都是國際上赫赫有名的護理學專家。他們不但要擔任日常的醫療治療任務,還承擔著各種尖端的醫學研究任務。並且,他們隨時會把最新的研究成果用於臨床治療。
附近的居民和一些路過這裏的人們都不知道這裏是一個醫療單位。曾經有一些好奇心重的人試圖打探這裏究竟是幹什麼的,但他們無一例外地被那些荷槍實彈的衛兵們冰冷而客氣的麵孔拒之門外。多少年來都是這樣,沒有一個人能夠進得去院子的大門,更別說走進別墅中去了。
由於好奇心無法得到滿足,他們隻好憑借自己的想象力來為這幢建築編織出種種離奇的故事和傳說。但這些故事和傳說又更加使人好奇,更增添了這個老房子的神秘色彩。如果這些人知道所有這些醫生、護士、工人、戰士全都是為一個人服務的,那他們所感到的就不僅是好奇了。他們恐怕要驚奇地張大了嘴巴,然後把以前的傳說全部推翻,然後連夜編製新的童話去了。
是的,這座有著高級設備、高級醫護人員和嚴密保安措施的醫療單位隻是因為一個人才運作、才存在的。他的名字叫莫羅摩索夫?傑米申科。
沒有人知道莫羅摩索夫?傑米申科的實際年齡是多少。但他曾經和弗拉吉米爾?伊裏奇?列寧談過話,合過影,這可是千真萬確的事實。他的壁爐上就放著一個銀製的鏡框,那裏夾著一張發黃的照片,上麵的列寧麵帶微笑地坐在書房的圈椅上,他的旁邊一位年輕人把胳膊肘倚在桌子上,也是麵帶微笑,正在和列寧說著什麼。雖然年代久遠,但人們還是可以輕易地分辨出那個年輕人正是現在的莫羅摩索夫?傑米申科。也沒有人知道他的籍貫和種族,但他自己曾講過他的父親是一位美國人。
帕可沁在汽車裏呆了大約十分鍾左右,然後示意司機打開車門。
十月的莫斯科已經很有些冬天的味道了。站在外麵的衛兵把手套捂住麵孔,用嘴裏的哈氣溫暖著自己的麵頰。他們看到帕可沁進來,趕忙立正敬禮。
他走進一樓的客廳裏,和早已等侯在那裏的腦外科專家薩姆諾夫握了握手,一同來到樓梯旁邊一間鋪著地毯的房間。房間裏有一台巨大的電視屏幕。薩姆諾夫醫生走過去按下開關,屏幕上立刻出現了另一個房間的畫麵。一位須發皆白的老人正在那裏專注地把一張張白紙撕碎。他的腳下已經鋪滿了一層碎碎的紙屑……
屏幕的右下角有兩道曲線在不斷閃爍著、延長著。那是一台隱藏在屏幕後麵的示波器,通過安裝在老人房間中的遙感裝置紀錄著老人腦電波每一個細小的變化。薩姆諾夫指著屏幕上顯示的數字,對帕可沁說道:
“總統先生,這是傑米申科老人今天第四次出現的異常,這個峰值清楚地表明老人正處在一種強烈的不安之中。他曾經多次要求離開這裏,離開這座別墅。我們隻好通知您,總統先生。我們相信隻有您能夠讓他安靜下來。”
薩姆諾夫說得沒錯,這位脾氣古怪的老人一天到完都緊繃著臉,跟誰都不說一句話。他隻有見到帕可沁才會恢複到正常的狀態。他在帕可沁的麵前是一個極為健談的人。有時,他甚至象一個被寵壞了的孩子。
帕可沁聽完薩姆諾夫醫生的的陳述後,麵無表情地說了聲:“知道了。”說完轉身走出房間。
薩姆諾夫緊跑兩步趕到了帕可沁的前麵,為帕可沁拉開了房門,帕可沁把雙手插在大衣口袋裏,慢步來到電梯旁。趕在前麵的薩姆諾夫醫生殷勤地上前把電梯門打開,恭敬地對帕可沁說道:
“總統先生,您請。我不上去了。”
帕可沁對薩姆諾夫點了點頭,徑直走進了電梯。電梯的不鏽鋼門在他身後悄無聲息地關閉,把薩姆諾夫留在了外邊。
電梯平穩地停在了三樓。帕可沁沒有想到,當電梯門打開的時候,那位白發蒼蒼的老人正站在門口等著他。
“啊,我的孩子,我就知道是你!你終於來了!”傑米申科張開雙臂把帕可沁緊緊地抱在懷裏,神情非常激動。
“親愛的傑米申科老師,你的身體還是那樣好嗎?”
“是的,我的身體非常棒,我正迫不及待地等著和你出去散步呢!”
“很好。我們這就出去。”帕可沁親自為老人穿好了大衣,為老人戴好了帽子,圍上圍巾。他把老人從上到下仔細地打量了一番,挽著老人的手臂,一起走進了電梯。
樓下,幾個衛兵看到總統和老人一起下樓。趕忙為他們打開房門。帕可沁和傑米申科老人手挽著手來到了別墅後麵的花園。
地麵上打掃得幹幹淨淨。他們慢慢地走著聊著。
“我很抱歉我來得晚了。今天一整天都在忙著接待外賓。尤其是那個M國人,裝腔作勢而又嘮裏嘮叨,真讓人受不了。”
“我在電視上看到你在今天下午接見了M國的國防部長並且和他舉行了會談。對了,他叫什麼名字?我老是記不住。”老人似乎對一切都了如指掌。
“他叫菲爾。他是一個能夠讓人在短時間內產生不愉快的家夥。”帕可沁回想著他和菲爾的會見,確實感到一種生理上的反感。他為終於能夠擺脫他而由衷地高興。
“他一定是要求開放烏茲別克斯坦的邊境並派大量的軍隊進入烏茲別克斯坦
、塔吉克斯坦,並且,他也會向你提出派兵共同作戰的問題。是這樣的嗎?”
“是的,你說的完全對。他提了很多他本不應該提出的問題。M國人似乎覺得我會滿足他的一切要求,這簡直是異想天開!”
“不,他們並沒有指望你能滿足他們的要求。甚至,他們根本不想讓我們參加軍事行動。他們還記得科索沃的教訓。他們之所以提出種種要求不過是為了掩蓋他們的擔心。他們隻是在作出某種姿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