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子晏沉默了一會兒：“都怪我沒給她起好名字。以前她是被父親丟棄，現在連母親……也要丟棄她。”
“你知道武田把她藏在哪兒嗎？隻要知道地方，我們可以帶她走。”
徐子晏搖搖頭：“如果我們慢一步，她就有可能被武田的狼犬撕成碎片，我不想讓孩子冒這個險。”
“可武田會不會對她……”
“你太不了解他了。對武田來說，殺丟丟易如反掌。但他一向隻喜歡做有難度的事，比如，把丟丟培養成我們的敵人。”
“不行，我們的女兒絕不能認賊作父。”
徐子晏語帶雙關：“不管她認誰作父，也未必比這個父親差。”
此時，有人聲傳來，顧雪峰一驚。徐子晏小聲說：“你快走。”
顧雪峰快步走到屋後，過來的是武田，武田看到了顧雪峰的背影一閃，不動聲色，假裝沒看到。
徐子晏起身行禮：“將軍。"
“在給丟丟做衣服嗎？’
徐子晏一笑：“冬天就快來了。”
“能穿上娘親手做的棉襖，丟丟一定感覺很溫暖。可我卻再也穿不著我娘做的棉衣了。”
徐子晏從石桌底下拿起一個籃子，打開，露出裏麵一件已經做好的棉背心。
“試試合不合身？”
武田欣喜地讓徐子晏為自己套上錦緞棉背心。屋後偷看的顧雪峰，心裏有種說不出的滋味。
徐子晏說：“將軍很少在這個時候來看我。”
“是啊，最近都很少有時間跟你下棋了，今晚我就陪你吃飯下棋如何？”
顧雪峰聞言怔了。
徐子晏慢慢地說：“子晏求之不得。”隨即又說：“丟丟的棉襖就快做好了，將軍能帶丟丟來見我嗎？”
武田說：“當然可以。晚上她可以和我們共進晚餐。”
晚上，徐子宴在房間備好了滿滿一桌好菜，丟丟坐在餐桌旁，一臉饞相。
徐子晏穿著旗袍，戴著武田送她的珍珠項鏈，拿著小棉襖走到丟丟身旁，為她脫去原先的外套，穿上新棉襖，動情地看著女兒。
丟丟美滋滋地轉身：“好看嗎？”
武田走了進來：“丟丟穿啥都好看。”
丟丟看到武田，竟然用日語向他打招呼：“你好，武田叔叔！”
穿著錦緞棉背心的武田用日語說：“看看，武田叔叔今天是不是特別帥？”
丟丟用日語說：“當然帥了，因為武田叔叔也穿了新衣服。”
徐子晏呆呆地望著丟丟說一口流利的日語，看了武田一眼。
“哈哈，子晏，這小丫頭真是跟你一樣聰明。”
徐子晏盛了一碗湯放到武田麵前，武田看著丟丟吃完雞翅舔手指的模樣，心生憐愛。
“子晏，如果我們結了婚，有了孩子，是不是就天天會這樣？”
徐子晏一怔：“這不過是尋常人家最普通的小日子罷了。”
武田看著徐子晏頸上的項鏈：“就快過年了，子晏又長了一歲，看來我又得回愛媛縣幫你找第28顆珍珠了，想和我一起去嗎？”
徐子晏反問：“你能離得開你的戰場嗎？你舍得你的戰場嗎？”
“如果和平了，就可以。”
徐子晏沉默了一會兒：“和平？談何容易？”
顧雪峰看著徐子晏房間的燈光，看到門口把守的日兵，他知道武田在裏麵，焦慮地皺皺眉，不停地看表。
124
郭春光從扁頭那裏得到消息，顧雪峰租了四輛車，其中一輛開到了興村路口，車牌號是359，另外三輛停在城外的南馬寺、秋田鎮和興河鎮。
“這肯定是顧雪峰的撤退路線。”郭春光這麼一想，趕快回家。
剛推開院門，便看到月娥舉著一瓶酒，向萬木林砸去。萬木林避開，酒瓶直衝郭春光飛來。郭春光身子一蹲，穩穩接住酒瓶。
月娥欲拿起酒瓶再砸，被郭春光喝止：“住手！”
郭春光吼道：“幹什麼呢？還沒過年院裏就開始放炮仗了？巷子口都聽見了，怕日本人找不著咱是不是？”
“這要問你的好兄弟！”鳳凰說。
萬木林狼狽地說：“光哥，我回來了，可這群女人瘋了，根本不聽我站長說話。什麼叫軍令如山倒？什麼叫令行禁止？……”
郭春光陰著一張臉：“你上哪兒去了？不是說好三天回來的嗎？這都幾天了？你把經費全拿走了，我連買個米都跟糧店打借條，你再不回來連我都該瘋了。”
鳳凰說：“經費全讓他換了那些洋酒！馬尿！”
“你以為我願意倒騰這些？上頭對我們摳門兒，經費不夠用。我好不容易托人弄了這些酒，是專門用來請客人打點關係用的。你知道當家的不好做，大門一開，油鹽醬醋……”
鳳凰一拍桌子：“你是為自己謀私利！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挪用經費。”
郭春光惱了：“你們是想殺顧雪峰，還是想在這兒耍嘴皮子？再吵下去顧雪峰就跑了。”
鳳凰和萬木林都怔住了。
幾個人商量後，根據顧雪峰的撤退路線，進行了分工，準備截殺顧雪峰。
鳳凰和郭春光守在興村路牌號為359的汽車附近陰影裏，不停地看表，忽然歎了口氣。
郭春光問：“咋啦？”
“這塊表，是我在青浦特訓班的時候，顧雪峰陪我一起去鍾表店買的……那時候我連男朋友，都是比照著他的模樣找的。他在我心裏，就是整個黨國的楷模。”
“國民黨曾經是有不少愛國精英，可現在更多的是像萬木林這樣，無功無過苟且度日，隻顧打著自己小算盤的大小官僚。你們的黨國已經病入膏肓，沒救了。”
“那你還跟萬木林稱兄道弟。”
“萬木林雖然愛邀功又怕死，可對我還算仗義。他是沒立什麼功，可也沒壞事，更沒把槍對著自己人，比顧雪峰可強多了。今天讓你這一頓罵，不是被罵出骨氣來了？親自帶隊去興河鎮蹲點了？”
“就萬木林這樣的，你還能挑出他的好來。你是吃人的嘴短吧？我就知道平時他沒少給你灌馬尿。”
兩個人等到九點半0359牌號的汽車還是靜靜地停在路上，街上已經沒有了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