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傍晚,簫平笙剛陪著江幸玖從江府回來,就瞧見急匆匆迎上來的聶先生。
他披頭散發,穿身兒淺灰的粗布袍子,滿身褶皺,酒氣熏天。
直勾勾盯著簫平笙,問了句。
“你是不是來找過我?說,蘇刃玦今晚要見我?”
簫平笙修眉輕挑,點了點下顎。
聶先生捏著酒葫蘆的手抖了抖,眼神飄忽,抓著短須在原地打轉,嘴裏不安地碎碎念。
“他找我,鐵定是因為芳華,他是不是想勸退我?或者,是芳華不願見我,讓他來攆我走…”
江幸玖眨了眨眼,琉璃眸清澈,看向身邊的郎君。
簫平笙薄唇微抿出上揚的弧度,輕輕撫了撫她後腰,“你先回去,我與師父說兩句。”
江幸玖自然知道這種事不好插手,她扶著明春的手,臨走前笑盈盈與聶先生道。
“該來的總是會來的,不論如何也不能避之不見啊,別打無準備的仗,我為先生準備身衣袍送到蘭亭院,您整理過儀容再去見鎮國王。”
聶先生心不在焉的點了點頭。
等江幸玖先行離開,他下意識抓了抓下巴上的短須,側眼看簫平笙。
“我是有些不修邊幅了哈?”
簫平笙撇了撇嘴,上前搭住他肩,帶著他往蘭亭院走。
“早前你去長公主府的時候,就該注意自己的儀容,師父,人都說愛美之心人皆有之,還說為悅己者容,你披頭散發衣衫襤褸的去見長公主,實在是…不好。”
聶先生抱著酒葫蘆,聞言尷尬的摸了摸頭發,歪頭瞪他一眼。
“這不是習慣了嗎?再說,我守著她,是我自己的意願,她早前心裏眼裏便沒有我,而今我都是糟老頭子了,更不敢奢望那麼多。”
“不敢奢望?那你還這麼緊張蘇刃玦?”
簫平笙不以為然,清聲笑道。
“你不如直接告訴他,你隻是想做長公主的侍衛,僅此而已,一切都是個誤會。”
聶先生唇角抽搐,沒好氣的甩開他的手。
“即便我的確是這麼想的,恐怕那小子眼下也不能信,否則也不會要約我見一麵。”
簫平笙負著手,深以為然的點點頭。
“所以啊,師父,這興許還是個機會也說不定。”
“機會?”,聶先生質疑的側頭看他。
“嗯,你都不敢直麵自己的內心,卑微的將自己當做一個侍衛,蘇刃玦這麼一誤會,給了你一個重新定位自己的機會,你隻要打動他,這個阻擋在你跟長公主之間最大的障礙,那麼,你不就順理成章,可以光明正大呆在長公主身邊了?”
“男人,要勇於麵對自己的內心,連心愛的女人都打動不了,還算什麼男人?嗯?”
簫平笙說著,側目看向身邊的聶先生。
見他蹙著眉一臉嚴肅。
簫平笙薄唇微抿,忍下笑意,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語重心長的長歎一聲。
“師父,我誠心的,祝你心願得償,晚年幸福。”
“相信蘇刃玦,也是這麼祝願長公主的,是不是?”
聶先生一臉靜默,沒吭聲。
回到蘭亭院,他沐浴更衣過,又由奉命而來的明春替他梳發,剃了胡須。
收拾妥當,看著鏡中頭發斑白,卻麵相雋逸的老頭子,聶先生失笑搖頭,喃喃自語。
“倒是也從沒想過,有些話,大半輩子了,還得找機會,還要猶豫,能不能說出口。”
轉身往外走時,聶先生順手拿起桌上的酒葫蘆。
然而,一腳跨出門,他猛地頓住。
低頭看了看手裏的酒葫蘆,又看了看身上端端正正的銀灰色錦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