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1日,蔣介石通知劉文輝,要到劉府上回訪。約半個小時後,大批警衛人員,從軍校直到劉公館的客廳門口全部封鎖,三步一崗,五步一哨,戒備森嚴。蔣介石此舉的目的是想進一步拉攏劉文輝,要其為“川西決戰”賣命,劉則對蔣虛應故事。
次日午後,張群又受命到玉沙街劉的寓所,會晤劉文輝,劉則把省府秘書長鄧漢祥約來共同應付。張群首先提出問題,征求劉和鄧漢祥的意見,蔣介石應否複總統職;王陵基撤換後由誰繼任;川西大會戰應如何部署,劉和鄧兩部在決戰中如何與胡宗南配合等,劉文輝知道張是來摸底的,前兩個問題隻是陪襯而已,便決定來個若即若離,讓其摸不清,說:“蔣先生複職也好,王陵基去留也好,這些都好辦,當前要緊的是軍事,仗打不贏,一切皆空。今天全靠胡宗南這張‘王牌’,別的都抵不了事。”談到這裏,劉文輝還借機發了幾句對蔣介石不滿的牢騷:“蔣先生過去對待雜牌軍的辦法是,打死敵軍除外患,打死我軍除內亂。事到如今,我們實在感到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今天到了這個光景,有一兵一卒,也隻得同共產黨拚。……但二十四軍散處在康、寧、雅三屬,縱橫數千裏,翻山越嶺,徒步行軍,非有一兩個月是集中不起來的,怕的是遠水難救近火。”露出“心餘力絀”的矛盾心情。就這樣,兩人扯來扯去毫無結果。
張群並不就此甘休,第二天又通過鄧漢祥向劉文輝、鄧錫侯提出兩條要求:劉、鄧和胡宗南合署辦公,一起指揮作戰;劉、鄧的家眷同熊克武、向傳義、鄧漢祥等先去台灣。張還說,如果勝利,國家和個人都有辦法,如果失利,負責將他們送往台灣。實質上是蔣介石要以此既限製劉文輝等人的行動自由,又可以人質相要挾,把劉等捆在自己的戰車上。
麵對這一陰謀,劉文輝當夜約集鄧錫侯等商量對策,決定托詞推卻,家屬堅決不去台灣,口頭答應同胡宗南合署辦公,實際不履行,拖下去再說。4日上午,鄧漢祥將意見轉告張群,張很不高興地說:“劉自乾太太不能去,那就叫他兒子去!”晚上,國民黨政府財核部長關吉玉受蔣介石之命來到劉文輝家,假惺惺地說:“據說你要送家眷到台灣去,恐怕沒有外彙,我給你準備好了,隨時可以取用。”劉文輝則敷衍說:“感謝你的好意,讓我考慮一下再商量。”麵對蔣介石步步加緊的壓力,劉文輝終於下定決心起義。
蔣介石雖絞盡腦汁,連續三次逼劉就範,都被劉虛與委蛇,搪塞過去,不禁氣急敗壞,令張群把劉文輝叫來。5日下午3時,張群電話約見劉文輝。劉文輝約鄧漢祥一道走進張群的辦公室,立刻覺察出空氣緊張,感到事情不妙。但見張群一反常態,氣勢洶洶地劈頭就問:“劉自乾!你究竟打的什麼主意?”劉把準備好的一套話端了出來:“我的主意本來早就打定了,要同共產黨拚,萬一拚不過,就去西康當喇嘛。近日聽說共產黨軍隊已從玉樹西進,看來這條路是走不通了,現在隻有同共產黨拚到底。”正說話間,突然電話鈴響了,張群畢恭畢敬地答應:“來了,來了!”劉文輝判斷是蔣介石打來的,頓時情緒緊張,故作鎮靜地問:“這幾天東路的情況怎麼樣?”張群厲聲說:“你不要問東路西路的,問你自己怎麼樣?”鄧漢祥見兩人頂起牛來,便出來打圓場,說:“先請約胡宗南、顧祝同和劉、鄧商定作戰計劃,然後再請蔣先生下命令。”張群沒心置答,轉而拿起電話找胡宗南,看神氣像要馬上以合署辦公為名,把劉文輝交胡宗南扣留,幸而當時胡宗南去綿陽未歸。張群當著鄧漢祥的麵,一時找不出借口當即扣劉,便改變主意說:“等我和胡宗南約好時間,再通知你們開會。”劉文輝聽後如釋重負。
劉文輝離開張群的辦公室徑直趕到鄧錫侯家。兩人商定:今後開會地點必須設在玉沙街劉的住宅內,因這裏的安全有保障;對蔣、張的態度要靈活,竭力敷衍,隻要打發走了他們,下一步再另打主意。同一天,潘文華也借口有病,拒絕了蔣介石要他“明天飛海南島”的要求,離開成都前往鄧錫侯部於戒需師駐地灌縣,以脫離蔣介石的控製。
5日晚7時,劉文輝在住所大擺筵席,出席的有張群、顧祝同、胡宗南、肖毅肅、王陵基、王纘緒、鄧錫侯等,席間雖是佳肴滿目,但氣氛卻十分緊張。肖毅肅首先向劉、鄧發難:“據報鄧晉公命令所部集結廣漢、新都一帶,阻止胡宗南部西進;劉自公的部隊已經破壞了邛崍大橋,不許胡宗南部通過。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劉文輝、鄧錫侯確實作了上述部署,但尚未執行,因而理直氣壯地反擊:“請諸位實地調查,如果屬實,我們願具甘結。”這時,顧祝同走過來征詢劉文輝對“川西決戰”的意見,劉文輝沒好氣地說:“可惜我同鄧晉康的部隊大部分被整掉了,假使今天還像當年一樣,這個重擔子我們兩個人都擔得起!”鄧晉康即鄧錫侯。胡宗南馬上插嘴說:“劉先生,你不要灰心,我的40萬軍隊交給你去指揮。”劉馬上回敬道:“我們都是行家,你的部隊我哪裏指揮得動,我的部隊你也不能指揮。”隨後大家扯了一陣,又把目標集中在劉文輝身上。“劉自公,你究竟打算怎麼辦?”有人問。劉文輝早就預料他們會將自己這一軍,便按事先準備好的大聲說道:“這還用得著我說嗎?我是大軍閥,又是大官僚、大地主,大資本家,樣樣占齊了,共產黨哪裏還會要我!”張群一聽高興極了,急忙對胡宗南說:“這回你該放心了吧。”大家都端起杯來:“幹了!幹了!”
12月6日晚上,張群事先不通知,突然闖進劉府,一直登堂入室,意在刺探動靜。見劉文輝和總參議鍾體乾等無異狀,張才心平氣和地告訴劉,自己明早飛昆明,一兩天就轉來。接著,他又用低沉和婉的語調說:“形勢是嚴重的。我們多年共事,希望你和晉康貫徹始終,共支危局。萬一不成,將來我們一起走。”劉文輝正想探聽一下蔣介石的陰謀,於是趁機說:“你離開後,胡(宗南)、王(陵基)二位會不會開玩笑(意在下毒手)?”張群說:“哪裏有這種事,絕不會,用不著懷疑。”誰知張群剛走,劉文輝便得到了胡宗南的盛文部將要接管成都城防的消息。劉文輝考慮再三,連夜把母親和妹妹送往朋友家,自己和兒子往西禦街鄒蔭萱家暫住,以防萬一。
4
成都接近解放的前夕,城內反動派殺害革命誌士,四處搶劫,使得人心惶惶,晝夜不寧。一些朋友見勢不妙,都催劉文輝、鄧錫侯趕快離開成都。郭勳祺(前國民黨第十五綏靖區副司令)一連三次催促劉說:來自可靠方麵的消息,蔣介石已經作好布置,馬上就要開始行動。胡宗南已任命第三軍軍長盛文為成都衛戍總司令,決定7日接防。鄧錫侯也從張群那裏得悉蔣介石要召見的消息,深感氣氛緊張,不可再停留。
7日上午,鄧錫侯趕到劉文輝家,同劉商量出走的辦法。剛坐下不一會兒,蔣介石的坐探王纘緒也跟蹤而來。九時左右,蔣介石官邸來電話約劉、鄧下午4點去北校場談話。劉、鄧二人惟恐突生事端,忙把王纘緒支走,立即研究出走的辦法,並通知潘文華,望其馬上行動。
鄧錫侯急速回到家裏帶上獵槍,叫上兩名副官,一塊坐上吉普向北門急駛,通過城門崗哨,穿過城隍廟小巷,在廟的後壩上拿著獵槍佯裝打鳥,等待劉文輝。
與此同時,劉文輝叫身邊人員帶電台和文件先行,自己則在兩名隨從護送下,乘汽車向北門而去。來到城門洞附近,隻見那裏把守森嚴,還有憲兵盤查,劉文輝隻好下車從左側城牆的一個缺口翻越過去,由兩個隨從扶掖而行,在約定地點和鄧錫侯會合後,立即登車向崇義橋疾駛。
當日午後,劉、鄧到了成都通往彭縣的崇義橋,劉文輝即急電西康軍政負責人,按既定計劃準備行動,同時指令駐成都武侯祠的二十四軍守衛部隊準備戰鬥;鄧錫侯和鄧部九十五軍軍長黃隱亦命一二六師駐廣漢部隊移至彭縣,駐新都的六三七團移至彭縣濛陽鎮擔任警戒,駐灌縣的二二五師進入戰備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