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此見為永別(2 / 3)

胡雪岩卻是滿不在乎地笑了笑道:“怎麼,小刀會又重出江湖了?”

王德榜皺了皺眉,認為胡雪岩並未意識到局勢的嚴峻,正色道:“胡先生真是心大,去年先生發起蠶絲商戰,不知動了多少人的利益。淮係那幫子買辦,還有大大小小的洋商洋行都視先生為眼中釘。說句難聽的,先生哪天若是真在上海出了事,本將一時半刻未見得能查得出是哪一家先下的手。”

王德榜話音剛落,胡雪岩忽地大笑起來道:“難得他們如此重視我。想來此次收購生絲之舉,是實實在在戳中了他們的痛處,逼得他們跳腳亂咬人了。”

王德榜聞言,歎氣道:“我不似先生這般精通商道,但我知道斷人財路,如同殺人父母。先生近來一口吞下生絲市場,隻怕眼紅仇視者不在少數。這幾月間,市麵上重金買先生人頭者層出不窮,穩妥起見,先生還是盡早啟程返回杭州為好。”

胡雪岩收起笑,平靜地搖了搖頭道:“若真如將軍所言,在下更不能在此時返回杭州了,不然大半年的精心籌劃,豈不前功盡棄了,正遂他們心意?將軍隻管放心,他們還沒有這個膽子敢明著對我不利。你信不信,我的對手比將軍你,更擔心我在上海出事,不然所有的髒水豈不都落在他們頭上了?換言之,倘若我在上海都無法確保安全,到了杭州也未見得能好到哪去。”

王德榜張了張嘴,似乎要再勸,一時間又不知從何說起,隻得繼續歎氣道:“市麵皆傳先生是‘紅頂賭徒’,想來倒頗有幾分道理呢。”

胡雪岩笑了笑道:“我就當此言是誇讚了。不過,言歸正傳。方才將軍說是道別,是為何故呢?”

王德榜看了窗外一眼,微微壓低聲音道:“西南邊境,恐生戰端。自去歲以來,法國人在越南步步緊逼,一度兵臨西貢城下,逼迫越南王與之簽訂和約。和約要點有二,一是對法國人開放各沿海口岸,並予以關稅便利。二是不再奉大清為宗主國,脫離與大清的一切聯係。很不幸的是,越南王都一一應允了。”

胡雪岩眉頭微皺,轉而嚴肅道:“此事我也有所耳聞,這早在同治年間,法國人便染指南越六省,而後一度沿著紅河北上雲南,明擺著是要趁機進犯西南。幸而當年便遭遇黑旗兵抵抗,節節敗退、狼狽竄逃。當時左帥便有斷言,說法國人絕不甘心止步於此。一晃數年,左帥的判斷還是應驗了。”

王德榜點點頭道:“此次法國人與越南王簽訂的和約,朝中以為實在有辱宗主威嚴,並未承認。談判既已破裂,法軍旋即在北越調兵遣將,做出武力進攻之勢。見此情境,左帥自然主張趁勢對法開戰,可那李鴻章......”

王德榜頓了一下,看了看四周,旋即改口道:“可那李大人呢,隻道此時不宜在陸上與法國交惡,因而主張對法和談。朝廷對戰和一事舉棋不定,眼下的方略是一麵在西南屯兵備戰,一麵嚴令不得主動出擊。”

胡雪岩無奈地歎氣道:“那就是將先機拱手讓人,坐視法國人做好準備,主動來攻。”

王德榜歎道:“大帥對此也是心急如焚,此次我正是受大帥舉薦,前往廣西籌建恪靖定邊軍,協助馮子材將軍防守鎮南關。”

胡雪岩道:“如此說來,以大帥的性子,想必不日也將親臨鎮南關,指揮大軍作戰了。”

王德榜卻搖了搖頭道:“問題就在此處,對大帥移帳廣西一事,朝廷態度頗為曖昧,隻說需經朝議另行商量。道路紛傳,乃是李大人在背後阻撓此事。”

胡雪岩冷哼一聲道:“倒也不令人意外。李大人是生怕再來一個西征軍,若是再打幾場勝仗,分了他北洋的銀子,李大人吹了這麼多年的海防,不就徹底淪為空談了嘛。”

王德榜隻感到困惑不已道:“西征軍的銀子也不是天上掉下來的,他北洋要搞海防,盡管去籌錢便是了,大帥何曾攔過他們呢?何況大帥一向主張海陸並重,不然何必煞費苦心去辦船政局呢?眼下法國人都打到家門口來了,朝廷依舊一昧忍讓是要重蹈伊犁的覆轍麼?”

胡雪岩道:“這個問題,恐怕得去朝廷了。以我這些年的經驗,就算大軍打了勝仗,西南邊事,隻怕也要落個不了了之的結果,希望是我多心了。”

正說著,馬車一陣顛簸,在一處氣派的大院門前停了下來,此處是胡雪岩在上海開辦的蠶絲廠。此廠由阜康錢莊出資,寧和堂提供人力和原料,自去歲年中創辦,至今不足一年,已然是頗具規模。

胡雪岩站起身,正要下車,忽地回過身來道:“王將軍,既然都到了此處,不如進去坐坐,你我小酌一杯?”

王德榜擺擺手道:“不了,軍務繁忙,還要連夜趕回營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