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畢竟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鬥量。”璉荃答。閆珺一愣,笑意便不可抑製地從眼裏溢了出來,好看的顛倒是非,“璉小姐當真是一個秒人兒。”
半晌,許是看璉荃臉上的紅暈益發深厚,才堪堪止住了笑:“我許久未回京都,璉小姐可願隨我一逛?”
明明是盛夏,那天的日光卻仿佛格外溫柔。
“閆珺。”
“唔。”閆珺飛揚了眉眼,聲音帶著顯而易見的愉悅。
璉荃咳嗽了一聲,清了清嗓子:“你想逛哪裏?”
“去你愛去的地方就好,你最熟悉,不是嗎?”微微上揚的尾音,有些撩人。
璉荃決定,這一路上堅持隻講不問,否則保不住自己什麼時候就,就把持不住了。
“城南小店的燒餅鬆鬆脆脆的,是最可喜的零嘴兒;白懌客棧的翡翠蝦餃皮薄餡多,汁水豐沛,十足的好吃;雲吞的話,當然是剛才那家了……”
這是那天的餘韻。
慧通大師坐在璉荃的對麵,看著妝容狼狽的姑娘,目光慈祥:“施主情根深種自是煩擾,可願隨貧僧走一趟,看看這擾能否解得?”
Part6
璉荃看著窗外,池塘的荷花開的熱烈,荷葉層層疊疊,鋪占了大半個池塘,生意盎然。璉母走進來,看見的便是這樣一幅景象,有些啞然失笑:“荃兒。”
“娘親,我有些不對勁。”璉荃按著左胸口,手抬起,指向腦袋,是苦惱的樣子,“這兒,全是閆珺。”
璉荃撲進娘親的懷裏,“娘親,我是不是病了?”
璉母有些好笑,右手輕巧地順著璉荃的長發,女兒到該嫁人的的時候了啊!
“荃兒,你喜歡他嗎?”璉母笑著,想要引導女兒正視這珍貴的感情。
璉荃沉默,璉母也不催促,靜靜地等著,許多事情,隻要有了一個開頭,接下來的一切就水到渠成了。“我喜歡他,是不同於對爹爹和娘親的那種喜歡。可我們才見一次麵啊。”
“荃兒,這世間有許多種愛情。其間有一種叫一見鍾情。”璉母看著懷中的孩子,目光柔和,但那種感情,需要兩方的嗬護,細致,溫和。
璉荃把頭埋在母親胸口,聲音悶悶的:“可是若是他不喜歡我怎麼辦啊?”
璉母略微有些遲疑,過來人的經驗應是放手,可麵對女兒,她卻說不出口。
房門忽然被撲開,炎炎暑氣從門縫內溜了進來,未見其人,先聞其聲,“小姐,有個好消息。”
璉荃疑惑的抬起頭來,珠簾被撥開,雯兒提著一個食盒走了進來。“閆公子差人送來城南的燒餅。”雯兒眨眨眼睛,“小姐,開心嗎?”璉荃起身,一把奪過雯兒手中的食盒,“再這樣,我可就不分給你吃了哦!”
璉母看著書桌旁的那盆月秀,火紅,恣意張揚,“瞧來,可真是一件好姻緣。”
璉荃跟在慧通大師身後,亦步亦趨,太陽此時已從對麵山頭升了起來,熹微的晨光灑在大地上,萬物好似都舒展開了來。
璉荃抬頭,看著這條往山林深處通去的小路,大師,這是要帶她去哪?
Part7
“小姐,你猜今天閆公子差人送來了什麼?”雯兒把食盒藏在身後,嬉笑道。
“雲吞,那家小店的。”璉荃聳聳鼻子,滿屋子都是這香氣呢!
“猜對了,小姐,你說這閆公子怎麼隻送吃的呀?別些男子都是送珠寶呀,衣衫呀!”雯兒打開食盒,端出雲吞,擺在璉荃麵前,“不過,都是小姐你愛吃的。”璉荃端起瓷碗,並不答話,她總不能告訴雯兒,是因為她給閆珺說的全是她喜歡吃的吧,會被笑話的呀。
雯兒心滿意足呷了一口湯,這家雲吞一如既往的美味啊!
璉荃聽著街道上的陣陣喧囂,彎了眼角:“花燈節到了,雯兒,今晚一起出去賞花燈吧!我要蓮花燈,你呢?”
“唉,我,我就不和小姐你一起出去了。”雯兒放下瓷碗,有些戀戀不舍的味道。“為什麼,明明往年都……”餘下的話語卻在看到雯兒手中的請帖時,一瞬消了聲,“小姐,有人邀請你看花燈哦!和他去還是和我去呀?”雯兒把請帖放在璉荃手中,看著她的小姐,眉眼堅定,“小姐不要被人欺負了哦!”
璉荃接過請帖,珍而重之的打開,看著上麵俊秀的字跡,笑容忽的就在臉上綻放,恍若春花吐蕊,竟明麗的讓人移不開眼,“不會的,他不會的。”
華燈初上,街道上卻已遊人如織,四處一片喜樂融融的景象。
“閆珺,你逛過花燈節沒有?”璉荃拉著閆珺?站在鋪子前,有些疑惑,應該是沒有逛過的,要不然怎就拉著自己在街上無語走了一個時辰,一盞燈籠都沒買。
閆珺隻是眨了眨眼,淡笑不語。
“那我告訴你哦。”璉荃伸出食指,指了指城牆下冷寂的長廊,影影綽綽的人影。“古人雲:於燈節置燈於長廊之上,燈火綿延,則一世平安,燈火明亮,則一世喜樂。”
閆珺看著璉荃,明亮的燈火給她的臉蒙上了一層暖色,臉上淺淺的絨毛似乎也能看見,心頭一暖,“璉荃。”長廊兩旁掛起了兩盞花燈,在一片清冷的黑色中,溫暖的刺眼,“轉身,看看我送你的禮物。”
璉荃依言轉身,旋即長廊裏的燈籠一盞一盞的亮起,深淺不一的色調,清一色的蓮花輪廓,綿延著,安靜的,亮至遠方。
長廊裏原先模糊的人影此刻清晰可見,全是身著甲胄的士兵。
閆珺看著姑娘紅了眼眶,淚暈了妝,不禁笑道:“我好不容易勸動我那幫兄弟們幫我點花燈,可不是讓你哭的呀!”
月輝青淺,灑在人間,還未靠近京都便被那溫暖的燈光給逼退了去。璉荃淚眼婆娑,看見對麵的男子笑的好不溫柔:“璉荃,我能予你一生的平安,你可否與我一同一世喜樂?”
姑娘呀,當時那個傻姑娘,哽咽著開口:“好。”
Part8
璉家要嫁女了,這可是京都最近的一件大喜事兒。
璉荃坐在窗旁,瞧著窗外,空氣中飄得是茫茫細雨,池塘裏的荷花,本是“留得枯荷聽雨聲”的時節,仿佛也知道喜事將近,盛夏已過,卻還是執著的開在莖上,成了一道別樣的風景。
細雨被微風一吹,偶或颯到了璉荃的身上,璉荃也不避讓,右手撐著頭,沒話找話,“雯兒,你說爹爹怎麼那麼快就答應了閆珺的下聘啊?”
“小姐,老爺答應還不好嗎。老爺不答應的話,你怕是還不知道在哪裏哭呢!”邊說著,邊伸手掩上了窗,“多大了一個人了,還不會照顧自己。”關上窗之後,屋內暗了下來,桌上的燭火晃悠悠的,光影不斷變換位置。
璉荃看著燭火,眉目襯得愈發溫柔。
這一方小小的屋宇,靜謐安定,又是誰家的少女,如此多情?
雯兒未在屋內多做停留,嫁娶時的釵簪、嫁衣都需要她和夫人一起布置商議,小姐此生唯一的大禮,須得進了心,全了力,才好。
房門才被關上又被打開,璉荃不回頭,隻是笑道:“雯兒,是忘了什麼東西嗎?”“小姐,你看看是誰來了?”雯兒站在璉荃身後,笑的歡愉,燭火“啪”地一聲,閃爍了一下,璉荃回頭,看清來人,神采靈動:“閆珺,你怎麼來了?”燭火昏暗,卻更顯明妍。
閆珺看著坐在椅上的姑娘,清爽的白袍,青絲隻鬆鬆的挽了一個髻,插著一朵珠花,十足的閑適宜家。
雯兒拿剪子剪了燭火,燭火跳躍著,光又大了幾分,而後垂手輕輕的退了去,合門,把時間交與這兩人。
“璉荃。”閆珺開口,低沉的嗓音攪亂了一世的氣流。少女紅了耳尖,並不應答,隻是將目光移向別處。閆珺淡笑一聲,直直的坐在了璉荃對麵,食指輕扣桌麵。“我們的婚事先緩緩,如何?”少女驚慌失措的樣子一下撞進了閆珺的眼簾,方才還漾著紅暈的臉頰此刻血色盡失,有些憐人。
“靖安國派遣軍隊來犯,皇上命我帶兵禦敵,今日出發。如此一來,我們的婚事怕是不能如期舉行了。”閆珺眉頭微皺,“真是不識好歹,竟然在這個時候挑事!”這一番話,失了平時的莊重沉穩,有些孩子氣,卻更為熟稔。
璉荃卻是惱怒交加,“你,你又耍我。”
“哪裏有騙你?”閆珺眉頭一下鬆開來,有些打趣的意味,“不能盡快娶你回家,本就是件苦事啊!”
渾厚的號角聲自城門處傳來,閆珺起身,眉眼粲然,解下腰間的玉佩放在璉荃手心:“最多一月,我會帶著皇上的旨意來娶你,你隻需要準備嫁妝就行了。”閆珺抬腳,打開房門,“玉佩是定情信物。”提身,用輕功離開。
雯兒卻在此時急急忙忙的跑了進來,“小姐,老爺說姑爺今兒個要帶兵出征了!”璉荃麵色平靜無波,“唉,小姐,你都知道了啊?”
璉荃看著手心的玉,紋理清晰,想來是塊好玉:“無妨,我等他。”
Part9
大紅色的喜服裙擺逶迤,繁複的花紋,精巧的繡工,鳳凰展翅欲飛,鴛鴦交頸相纏,同心結做扣,石榴樣打底。這套喜服已擺在屋內一月有餘,仍未被穿起,些許蒙了塵。
雯兒站在嫁衣前,看著拿被子蒙住頭的小姐,有些惆悵,當初的一月之期早已到達,前線卻依然戰事吃緊,軍隊未歸,書信亦無,老爺差人也沒有打探到一星半點的消息。
外麵是難得的秋高氣爽,這屋內的氣息卻沉重的讓人喘不過氣來。小姐此番行事,亦有半月,可那又怎麼能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