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一張嘴什麼話都說不出來，隻有厚重的水猛烈進入她的口腔，試圖將她吞噬。
有一瞬間楊暫覺得自己突然就輕鬆了，她感覺自己變成了一尾魚，在水中輕輕搖晃著便能與水融為一體。
那些圍繞在她腦子裏的刺耳碰撞聲、哭聲全都消失了，那個噩夢一般的日子仿佛也消失了，她隻聽見水咕咚咕咚的聲音。
她自由了。
水麵突然激起一陣水花，楊暫不斷下墜的身體突然有了依托。
*
醫院的病床上楊暫突然睜眼從床上坐起來，她張開嘴大口的呼吸著，夢裏的窒息感仿佛就在眼前。
病房的門被人打開，周承朝在門口愣了兩秒後衝過來抱住楊暫。
“我媽呢？”楊暫眼神還有些空洞。
周承朝抱住她沒說話，楊暫也沒有繼續再問。過了好一會兒周承朝鬆開楊暫，他撥開她額邊的碎發輕聲道：“我帶你去見她。”
楊暫點點頭乖巧地任由周承朝拉著她的手，帶她出了病房。
到的時候孫序坐在外麵走廊的椅子上彎著腰，頭埋在手心裏。
“舅舅。”
孫序的身體僵硬了那麼片刻，隨後他抬起頭來看著楊暫，看見她的那一刻他下意識笑了笑，而後說：“醒啦軟軟？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楊暫搖了搖頭，轉過頭看向那道緊閉的房門。孫泠就在裏麵，她知道。
孫序站起來想阻止她，卻沒來得及，楊暫已經打開門進去了。
潔白的布蓋住了一個人，也結束了她的一生。
楊暫站在孫泠身邊，望著她慘白的臉一動沒動。
回想起過去的一年裏，所有人都以為孫泠好了，至少是在慢慢好起來。就像舅舅說的，一切都會慢慢好起來的。
孫泠騙了身邊所有人，也企圖騙過自己，隻是沒騙過。
所以她給楊暫買房買鋪子，給孫序付房子首付，樁樁件件都是在跟他們告別。
她從來沒有就好起來過，在楊頌高死後的每一天她也在一點一點死去。如果說楊頌高的死是震耳欲聾的，孫泠的死就是無聲的。
過了許久楊暫重新蓋住孫泠的臉轉過身來，周承朝一直跟在她的身後。
她除了雙眼有些紅以外再沒什麼其他情緒，臉上也沒有什麼表情，整個人木木的。
周承朝跟著她走出病房，孫序過來想喊她，她卻說：“我有點不舒服，先回房了。”
孫序看向周承朝，周承朝衝他點頭示意便跟上了楊暫。
楊暫沒有回病房，而是慢慢上了天台。上到了天台，周承朝在身後拉住她有些心疼地說：“楊暫，哭出來。”
周承朝的話剛落下兩秒，楊暫終於繃不住地哭了出來。她雙手捂住臉哭出聲來，身體不受控製地慢慢滑下去跪到了地上。
她哭得很大聲，仿佛這樣心裏的痛苦就能減輕一點。
周承朝在她身後想伸手去摸摸她的頭發，想安慰她，可是手在半空中舉了好一會兒都沒能落下去。
因為他知道，任何安慰都是蒼白的。
於是他將手收回，像個守護者一般守在楊暫身後，等她哭完回過頭就能看見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