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執意要起身送他,他也依了我,附耳囑咐了尊垣幾句,尊垣點頭,跟在我後頭。
墨淵沉默片刻,突的施了法術,手裏變出兩個金色的鈴鐺。他將其中一個遞給我,道:“你若是寂寞,搖一搖鈴鐺,便可與我說話。”
我猛地怔住,握著那鈴鐺,有難言的感動一絲一絲沁入心底。我看著他,眼裏有深埋的孤寂。我的身後,是冰冷空曠的繆靈神宮,我不用回頭,便知道他走後,那裏麵有多孤寂。
生平頭一次,為妖力不足而懊惱。“我若能成仙,便不用一直等在神宮裏,我可以伴他左右,不論天上人間。”我坐在床頭,兀自呢喃。
眼前突然出現一隻碧碗,是紫參野雞湯,看起來開胃得很。“你很在意他。”尊垣見我接過碗,便遞過勺子,走到桌邊凳子上坐下,淡淡道。我起初喝著湯,還傻傻地點了頭,後來反應過來,臉上一熱,放下碗便欲去堵他的嘴。尊垣很嫌棄的推開我,撇撇嘴道,“我不說就是了。”我放了心,籲了口氣坐回原位,還沒坐定,又站起來,繞過桌子跑到他麵前,揪住他衣領道,“你一定要保密!”
他又板起臉,沒有說話,卻不怒自威。我有些心虛,手上力道不覺鬆開。“凡人常說君子一言快馬一鞭,你答應的爽快但可別反……悔……”他話不多,但有時隻一個眼神就會把我搞得心慌。
之後的幾日,我們通常是相顧無言。有一天,沒話找話的跟他聊起了天,告訴他我在凡間玩的事,還告訴他我遇到一個道士而且把他整的好慘。當然,我沒敢告訴他那個道士就是他。
尊園一壁收拾著碗筷,一壁無奈地歎了口氣,道,“你總像隻兔子般跳脫……”話鋒陡然一轉,“你也是從凡間來的?”
我闊氣一揮手,“那是,我在凡間住了幾百年了。”就在我幾欲說些光輝事跡時,卻猛然驚覺,我曉得楊烈是誰,曉得他容顏較好,卻不知曉其樣貌;我曉得我見過白蛇,但跟那個盼顧生輝的倩影的對話,我似乎從未經曆過;按說人間幾百年,我卻隻有近幾年的記憶清晰;我的左耳確實聽不見,但靈山,我出生的地方,至始至終,都隻有我這一隻妖。我似乎,並非修煉成妖,而是承了誰的一具不老不死的妖體。妖是沒有心的,我卻有一顆,盡管跳動得很微弱,但它依然存在。
我將尊垣打發走,準備坐下靜靜沉思。但真實情況是,他一走,我的瞌睡便來了,抱著個軟枕蜷著睡的很香。
我做了個夢,夢裏有個好聽的女聲輕輕念道:“子夜……子夜……”我剛欲應答,卻又覺奇怪,這聲音,似乎在哪裏聽過。從夢裏醒來,低眉抬眼間,又見一若有若無的美人麵孔在如夢境般的無盡黑暗中閃爍,似笑非笑讓我心底生出莫名寒意。“這副皮囊,你用的可還舒坦?嗬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