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嬤嬤無奈,隻得吩咐人去給皇後報信。
和寧接著賞雪品茶。沒過一會兒,又有人來了。和寧擺擺手,“容嬤嬤,我都說了,不回。”
那人微微一笑,“公主,奴婢青杏。園子外有人求見,說是永寧攝政夫人。不知公主見嗎?”
和寧聽說,微微奇怪,“她怎麼來了?”想了想,吩咐下去,“叫她到皇宮拜見皇後去吧。本公主不管命婦之事。”
青杏福身,“讚祿夫人說,她不是為國事而來,隻是來探望公主您的。她昨天就拜見過皇後娘娘,娘娘也同意她來拜見公主,陪公主說說話。”
和寧一聽就笑了,“皇額娘還真是怕我胡思亂想,碰著個人就叫來陪我說話。罷了,叫她進來吧,這麼冷的天,別凍壞了。”
青杏答應下去,不一會兒,便領著讚祿夫人進暖閣來。
和寧笑笑,招呼宮人們幫讚祿夫人換下濕衣服,遞上暖爐。這才叫她行禮。
讚祿夫人生長在雲南,哪裏遇到過這麼厲害的天氣,抱著暖爐,直謝公主。
和寧拉夫人一同坐下,“北京城地氣硬,夫人受苦了。”
讚祿夫人急忙搖頭,“還好。多謝主子娘娘賜下皮裘,又多方關照,臣這些日子,並未受苦。公主掛念,臣不敢當。”
和寧抿嘴,“這是哪兒的話。我在永寧,不也多虧你照顧。要不然,那些當地地痞流氓,還不把我吃了?”
讚祿夫人低頭賠笑,“瞧您說的,那也是公主福氣大,他們那些宵小,哪裏能近您分毫。”
兩人說說笑笑,和寧親自斟茶,讚祿夫人恭恭敬敬地雙手接過來,邊品邊讚。
閑談中,得知小君長一心向學,已經讀了四書,和寧感慨,“小君長如此聰慧,又孝順。過不了多少年,你就熬出頭來了。”
說到兒子,讚祿夫人輕鬆許多,“對小君長,有朝廷大儒們教導,臣萬分放心。如今,除了操心治下事務,唯一不能安心的,就是弟弟的婚事了。”
“哦?格裏大人?本宮記得,他不是有婚約,等為讚祿君長守孝期滿,就要舉行婚禮嗎?”
讚祿夫人歎氣,“兄長孝期,按說現在也過了。可是,格裏的媳婦還未過門,就沒了。臣又托人幾個,都不合適。其中一個,剛下草貼,也得病去了。想想,真是叫人揪心呀!”說著,對著茶盞輕歎。
容嬤嬤在公主背後站著,心下奇怪,這個格裏大人,怎麼命這麼苦。讚祿夫人也是,大過年的,你在我們未出閣的公主跟前,說這些做什麼?
好在讚祿夫人很快明白過來,在皇室公主跟前說這些不合時宜,急忙打住,另尋了些高興的事聊。
冬日天短,讚祿夫人坐了不一會兒,天色愈發陰沉,便告辭回去。說是等天好了,就要回永寧。到時候,再來向公主告辭。
和寧看她臨來時,身上的皮裘有些濕,便把自己的一件羽紗鬥篷送給她。讚祿夫人推辭一番,見公主誠心贈衣,躬身受了,當即披上,告辭而去。
望著讚祿夫人走遠,和寧吩咐身邊侍衛:“問問雲南那邊的人,格裏的幾個未婚妻,是怎麼死的?其中可有內情?”
侍衛躬身稱是告退。容嬤嬤在一旁不解,“公主,這個讚祿夫人,對小叔子是不是太過關心了?”
和寧微微一笑,“讚祿夫人剛進門的時候,格裏才三歲。上頭沒有公婆,全是讚祿與夫人一手將格裏帶大。再加上讚祿夫人成親十五年,才得了個兒子,閑來無事,自然把格裏當做自己孩子一般看。一直以來,格裏與讚祿夫人,如同母子一般。你覺得她關心,又有什麼奇怪呢?”
到了臘月十四,雲南那邊傳來消息,說與格裏議親的人家,八年之內,死了三個女孩子。當地人認為格裏二爺命裏克妻,除了那些想借機攀親的,幾乎沒有人家願意將閨女嫁過去。然而,讚祿夫人認為,那些想結親的,很多都是看在君長之叔的麵上,怕將來夫妻不和,一直不肯點頭。故而,格裏的婚事,在才耽擱下來。
和寧看著奏報,咯咯大笑,“原來,沒人要的,不止我一個呀!”
第二天回宮,見到姑姑、妹妹們回來,跟皇後說笑,就把這件事當笑話說了。
姑姑弘琴固倫公主聽了,甩著帕子笑,“才三個,這有什麼。想當年你姑父,那可是克死了五個!前兩天,我家老大從理藩院回來,還跟我說起過那個格裏。品行端正、為人謙和、善與人交,彝族漢子又重情重義。我看不錯,也不知哪家挑命的錯過這個好女婿,哪家不挑命的,得了便宜去呢!”
西林皇後聞言,暗暗留心,故作無意地問:“這麼說,格裏是給流言耽誤了?”
弘琴擺手,“什麼流言不流言的。前兩年雲南大旱,餓死的人,還少啊?照這麼說,那克妻、克夫、克父克母的海了去了。察爾汗也是個克妻命,瞧瞧我,這都五十多了,不還活的好好的。他自己也八十歲的人了,還整日裏舞槍弄棒、寶刀未老呢!”
二公主拉拉三公主袖子,故意裝作說悄悄話,在一旁大聲嘀咕:“五姑父那是怕姑姑嫌他老,另找年輕的呢!”
弘琴聽聞,笑著大罵:“放屁,回頭,看我那侄女婿收拾你!”
眾人聽了,都笑起來。還別說,這麼多公主裏頭,就這位二公主怕男人。平日無論如何囂張,見了她那位蒙古額駙,立馬就化作一灘春水。
和寧跟著妹妹們說笑。西林皇後則是若有所思,沉默不語。
當天晚上,寧熙皇帝來景仁宮的時候,西林皇後就把格裏之事說了。想了想,問:“這個格裏,今年多大了?”
寧熙皇帝想了想,“二十五了吧?到這會兒沒成家,確實不算小了。”
西林皇後聽了,幽幽歎氣,“才二十五,比珍珠兒小五歲呢!”
寧熙皇帝見皇後這麼說,想了想,“朕在大殿上看,人品學識與才幹還算不錯。要真如和寧所說,死了仨老婆。他也未必會狠挑。隻是,彝族身份——是不是低了點兒?”
西林皇後歎氣,“就怕,他也聽了咱家閨女傳聞,跟著吵著鬧著要出家呢!”都這會兒了,還挑什麼出身,趕緊把閨女嫁出去是正經。
寧熙皇帝想想,也是,便跟皇後商量,什麼時候,找個由頭,把讚祿夫人和格裏宣進宮來,好好觀察一番。
經過帝後二人嚴格排查,發現格裏此人,雖然算不是什麼特別能幹,但貴在人實在,對讚祿夫人和侄子,都十分敬重、疼愛。不與人爭,品性隨和。這個脾氣,最能包容剛硬執著的和寧公主。得,也別挑了,就這個吧。不管怎麼說,總得在閨女三十歲生日前,把人給嫁出去吧。
於是,第二年正月,一頂固倫額駙的桂冠,就這麼毫無征兆地砸在格裏頭上。
和寧公主得知,不高興,也不難過。依舊在圓明園裏,盯著一幫秀女,看她們相互爭鬥,至死方休。
讚祿夫人留在京城,為弟弟打理大婚事宜。
格裏則暈暈乎乎地,在禮部官員指引下,到乾清門外,去迎娶公主。
到了洞房,掀開蓋頭,看清公主容貌,格裏托口而出:“阿妹?”
和寧瞪眼,“誰是你家阿妹?”
格裏急忙改口,“哦,錯了,我比你小,阿姐!”
和寧哭笑不得,“在雲南你沒見過我,不知道我是公主?還阿妹、阿姐亂叫,仔細我治你欺君之罪!”
一旁喜嬤嬤充耳不聞,隻當沒聽見。沒聽弘琴公主吩咐嗎?這位公主,在屋裏跟在朝堂上,那不一樣!
這幫喜嬤嬤該幹啥幹啥,不一會兒,屋裏就隻剩兩個新人。
格裏摸摸腦袋,“原來你真是公主。我還以為,阿嫂騙我呢。”
和寧奇怪了,“什麼意思?”
格裏嘿嘿笑笑,“嗬嗬,彝家女子很少拋頭露麵,你穿著公主朝服的時候,我沒敢看,所以,不知道是你。那天,你在雲南遇到流氓,我幫你打跑了那些人。後來,我跟阿嫂說,要是能娶你這樣的阿妹,就好了。阿嫂當時就向我保證,一定幫我達成心願。沒想到,阿嫂真做到了。”
和寧公主把格裏的話在心裏轉了圈,立即明白,合著我們一家人,都鑽進讚祿夫人的套子裏!哼,好你個攝政夫人!
小劇場:
讚祿夫人:格裏啊,你可要爭氣,爭取把和寧公主給嫂子拿下。
格裏:放心吧,阿嫂,明年就叫你抱侄子。
和寧:好你個攝政夫人,竟敢騙婚!
小君長:二嬸,指婚旨意是爹地下的,偶們連婚事都沒求啊!
寧熙皇帝:朕失算了!閨女別怕,朕準你和離!
西林皇後:滾!還想再嫁一回老閨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