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敬賓輕咽了一口唾液,似乎是想潤濕喉嚨,終於嘶啞出聲:“我們去…截殺…葉信,卻不料反被伏擊,夏莊主死於非命,劉茫生死未卜,恐是凶多吉少,你…速去救他…”強順出一口氣道完噎在喉中的話,他這才安心地垂下了眼睫,澈如清水的眸中映下了一整片藍天。
“敬賓…你起來…不準死…”秦壽發瘋般搖晃著他漸漸冰冷的身體,痛哭失聲,聲中極盡的淒愴悲憤之情,卻在無果之後終於失魂般癱坐在地,以手捂麵,隱忍痛哭,雙肩去不自覺地顫抖著,戰爭以來所淤積在心中的悲慟此刻轟然爆發。
一雙纖細的手忽然抓住了他的肩頭,用力地向後扳,但他卻紋絲不動。
“你給我起來!秦壽!”蔡暄憤然出聲,用雙手使勁地扳著他的肩膀,但他卻以更大的力氣穩住自己,不動分毫。
“哼!”蔡暄忽然冷哼一聲,強壓了心中的慍怒,猛地鬆開了手,灼灼作言:“秦壽,他已經死了!你現在要做的不是在癱坐在地上悲痛欲絕,而是帶領我們的軍隊去為逝者報仇!”
秦壽的雙拳緩緩攥緊,忽而長身立起,眼角眉梢盡露駭人殺氣,隨之凜厲向列隊的幾十名反恐隊員下令:“兄弟們,跟我走!”
“站住!”蔡暄厲聲喝止住舉步欲走的他,沉聲問:“你去哪?”
卻見他的肩膀身體微震了一下,隨口敷衍了一句:“去救人!”
“你這樣貿然前去豈不等於是去送死?”蔡暄正音壓下他的敷衍之詞,語重如石,沉沉砸入他的心底。
靜默片刻,秦壽忽然側首回眸扔了她一記固執之色,眉目間也湧上無所畏懼之色,“就算是送死也要去!我不能任由遼人將我的兄弟辱虐致死!”言罷,又低低地向反恐隊員們下令:“大家都留下吧!我一個人去便可!”
“隊長!”他話音未落,步三和步四便突然齊齊跪倒在地,大聲叫住他。
“服從命令!”風拂鬢絲緩緩飄散,秦壽並未轉身,隻沉聲道。
卻見步三、步四相視著點了一下頭,忽抱拳抬眸視向他,字字鏗鏘道:“隊長,步三、步四本是東京街頭兩個橫行霸道的地痞,仗著學過兩手三腳貓功夫便欺男霸女,惹得人憎狗恨!幸得蔡將軍提點去軍營當了兵為國效力!後又承蒙您的賞識,加入了反恐部隊。今天,就算是九死一生,步三、步四也死而無悔!”
“死而無悔!死而無悔…”身後的反恐隊員突然齊聲呐喊起來。
極力忍住即將奪眶而出的淚水,秦壽展眉望向前,大聲下令:“出發!”
方要舉步向前,蔡暄卻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腕,沉目揚聲:“那好!我與你們一起去!”
她溫熱的掌心死死地握住他的腕子,仿佛生怕一鬆開便是永別。
心間恍生莫名焦躁,秦壽暴躁地甩開女子的手,橫眉冷覷她,“給我安穩地待在營中!不要給我增添累贅!”這一句話仿佛夾雜著冰雪,毫無半點溫情,亦是絲毫不予她商量的餘地。
她怔了眼眸說不出一個字,隻有豆大的淚珠滑出眼角,被他甩開的雙手僵硬地滯在半空,忽然不管不顧地撲上他的後背,深情擁抱。
哽咽良久,終於含著哭腔吐出最真情地叮囑:“一定要活著回來!我在等你!”
刹那間,仿佛心底的某處傷疤被她觸到,久未再有的苦痛掙脫封印,如滔天巨浪般吞沒心岸邊林立的礁岩。
今別兮,往昔曆曆在目,顧盼兮,餘生再逢有幾多?
“好!我答應你!”微以頷首,秦壽終是頭也不回地舉步豪邁而去,氤氳在眸中的淚水迎風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