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85章 夜半笛音(2 / 2)

天禍易躲,人禍難防。也是在三年之後吧,秦仁的妻子帶著垂髫的孩兒去郊外踏青,卻不料被一夥強盜挾持,逼著秦仁交出靈玉,否則,將殺死他的妻兒。但是那夥壞人卻不知,靈玉根本不在秦仁手中,而是佩戴著那個孩子的胸前。

秦仁立刻派人去通知當時的荊城駐軍統領名政,便隻身趕往郊外與那夥壞人周旋,想拖延住時間。

然,窮凶惡及的壞人見秦仁兩手空空,暴怒之下殺死了他的妻子。就在快要對那個孩子狠下毒手的時候,名政終於率兵趕到,救下了那個孩子…”

“唉…”不等秦壽說下去,蔡暄忽然搖頭長歎了一聲,音中透著莫大的痛惋之情,“你爹真傻,為何當時不先將那靈玉從你脖頸上摘下給那夥壞人,以保住你娘的性命再從長計議呢。”

秦壽微皺了眉,不做聲地歎了一口氣,極盡無奈與沉痛之情,隱忍道:“是啊,我爹真傻!後來我時常在想,若是可以,我情願拿我的性命換取我娘的性命。”沉默片刻,忽又長聲道:“我娘當時或許也是這樣想的吧!因為那靈玉雖是寶玉,但也並非真就那麼神奇。爹賣得靈玉時,西域的聖人便萬般叮囑,須佩在病患之人身上片刻不離達十年才可完全清除體內的病疾。所以在那個時刻,我爹娘心照不宣地選擇把生的權利讓予了我!”

“啊…”蔡暄訝然失聲,旋即緩緩垂眸,聲色傷情若死又仿佛豔羨般哽咽道:“秦壽,你真幸福,有兩位這般愛你的爹娘!”

秦壽不置可否,唇角不自然地浮起半抹笑意,更像自嘲:“是麼!我很幸福!可是…”他的聲音漸漸變為嘶吼,“那時候,我還未用心記住我娘的容顏,便眼睜睜地看著她慘死在壞人的刀下,那種無能為力,那樣撕心的悲哀又有誰能懂!更可恨的是,那個一直如英雄般屹立在我心中的人,卻選擇了和我同樣的沉默!他就是我爹,秦仁。

從那以後,我便開始恨他,並且一發不可收拾!我選擇了墮落與沉淪,並肆意揮霍著他苦心經營起來的家世!

恨,其實可以這樣可怕,足足延續了二十年。

然而,我萬萬沒有想到的是,被我恨之入骨的他其實愛我一直也是入骨的。

並且他愛我,一直都勝過愛他自己。

直到那晚,他風塵仆仆地在青樓的雅間裏找到了我,告訴了我當年那件事所有的隱情,並且還未來得及喝上一口茶,便又匆匆離去了。

抹去從眼眶緩緩落下的兩行熱淚,我終於原諒了他,並且悔恨至死,真的好想立刻彌補曾對他造成的傷害。可是,我卻不知道,我已經失去了他。

也是在那晚,一個叫高耿忠的荊城新任知縣查封了我的家,將我的臉踩在冰涼的地上,唾液橫飛地誣告我爹勾結恐怖分子名政圖謀不軌,並畏罪潛逃。我卻是無畏於他的淫威,凜然不屈地與之頂撞。

後來,我被他們趕出了家門,最終淪落為一個無衣無食的乞丐。

猶記那年的冬日異常寒冷,蜷縮在冰冷街頭的我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去縮緊了點,企圖獲得更多的暖意,雖然心中清楚這對於鋪天蓋地的寒冷來說根本是無濟於事的。

那時候,我發自心底地怨恨這個人世,為什麼蒼天總是將絕路鋪在我的麵前?

我幾欲求死,卻發現自己根本連死的力氣都沒有了。我覺得自己活得連豬狗都不如,我並不想侮辱自己,但是,我是真的發自心底地鄙薄,甚至怨恨自己。

我終於知道,原來這世上除了我爹,再也不會有第二個人會那般不計得失、任勞任怨地去愛我。

直到,落芸的無私挽救,才讓我恍悟,天終究是沒有絕路的,絕路其實一直都生在我的心中!”

秦壽一口氣說到底,唇角仍然掛著半抹將散未散的笑意,眉頭卻舒展不開來。

——落芸,提及這個名字,正聽得出神的女子眼眸一沉,唇角牽強作笑,雙手不由撫上一頭飄散青絲,輕輕將其收束整齊,盤起高髻。

夜空中忽然有一顆爍亮的光點一閃而過,劃出一道刃口般的長弧。

“是流星!”流星的光點掠過女子純澈如水的瞳孔,女子立刻雙手合十,虔誠地在心中許願——願這場戰爭早些結束,同時,不要再有更多的流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