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85章 夜半笛音(1 / 2)

夜半恍聞笛音,斷斷續續,淒清如冷雨,哀婉猶冽風,空靈若仙韻,音中極盡沉痛歎惋之情,仿佛在哀悼命途中不慎消逝的亡靈,令聞音者平添幾縷煩愁。

方才絕命的刺殺還曆曆在目,死神的利刃恍惚從黑暗中顯影,餘悸未定,不知是誰又在這才沉寂片刻的營內吹起了這如泣如訴的笛音。

索性步出寢室,夜風裹了陰寒之氣掠身而過,渾身為之冒起雞皮疙瘩。不禁舉目遙望頭頂,幾點星光破開濃墨般的夜幕,在高深的夜穹中閃露星芒。

循聲信步,幽幽腸徑上,幾樹枯枝旁逸斜出,殘葉凋盡。想來,寒冬不日便要降臨了吧!

遠見一個孤寂橫笛的身影端坐在腸徑盡頭的一塊巨岩上,笛聲亦於片刻之間變得幽咽如泣,方顯吹笛人心內顧影自憐之情。

冽風將笛音吹得淒惶,秦壽輕步踱至吹笛人的旁側,靜默不語,似是不忍擾亂吹笛人的心緒。

笛音戛然而止,片片殘風削頰而過,令遊夢之人恍然驚醒,不禁茫然四顧,全然不知此刻身在何處?隻依稀憶起風傳笛音引得自己循聲而來。

秦壽這才想起側首一睹吹笛人的真容,借著微弱星光,隻依稀看得一位青絲披散的嬌小身形坐於身旁的高岩上,冽冽的風將她的一頭如瀑青絲吹得飄逸如仙。

“怎麼?是被我的笛音給吵醒的麼?”吹笛人撫摸著手中的笛子,忽然啟唇輕聲問。

秦壽詫然一愣,瞳孔倏然放大緊盯吹笛人,許久才微以言笑:“蔡姑娘,原來你也會吹笛啊?”

“幼時曾學過!現今不過依稀記得一二罷了!”蔡暄含了幾分笑意低聲謙虛道。

“聽你的笛音,令人覺得你的心中似乎有數不盡的煩愁與淒楚。”秦壽微微側了頭,裝作漫不經心地問了一句。

四野冽風呼嘯而來,仿佛千軍萬馬的奔騰,兵刃在強勁的瞬刹交鋒中盡折。

蔡暄忽而冷笑起來,目光空茫地投向遠處黑寂的濃夜,一字字頂著勁風從齒間咬出:“秦壽,你不覺得這個汙穢的塵世令人很是失望麼?這世間充滿了冷漠、恐懼與殺戮,以及叵測的人心!”

言罷,兩人仿佛心有靈犀般投眸以對,眸光複雜地在空中交融。幾步之遙,恍隔千山萬水。

“不!並非是這個塵世汙穢,而是人心的貪婪與凶殘玷汙了這個原本純淨的世間!”秦壽低低的聲音迎風響起,語中有著令人信服的清傲正氣。

“不如我給你講一個故事吧!”見蔡暄沉默,秦壽忽又尋出話題吸引她的神思。

聽得秦壽主動向自己講故事,蔡暄驚喜萬分,卻也是在眉眼中暗含了笑意,故作一個不忍敗了他人雅致的聽客禮貌地應聲道:“洗耳恭聽!”

卻見秦壽微微正了正身,隱著眉目間漸湧上的複雜之色,沉聲啟口,語氣無悲無喜——

“在大宋廣南西路有一個叫荊城的邊陲小城,此城雖小,卻也是藏龍臥虎。那裏既盤踞著富甲一方的商賈,也棲息著無數沿街乞討的乞丐。

秦仁是荊城人公認的首富,外界傳言,他家祖上三代皆是富可敵國的巨商。家中的商貿東至流求,南往大理,西轉吐蕃達西域,北去京都。

然,富遭天妒,貴被神譴。秦仁的孩兒一出世便罹患怪病,昏迷不醒,幾近垂危。請了嶺南最好的郎中也是無力回天。秦仁亦並非對那剛出世的孩子有多麼的特愛,在民間,丟棄一個孩子並非什麼罪大惡極之事,何況那個孩子已經一隻腳踏進了鬼門關。但秦仁向來以慈悲為懷,雖是家財萬貫,卻是黜衣縮食,接濟窮苦之人更是家常便飯。

如此之人,怎能眼睜睜任自己的親生骨肉死去。於是,秦仁傾盡了幾乎全部家財去西域買得了一塊據說具有起死回生的靈玉,將其佩戴在了那個孩子的胸口。之後,那個孩子果真奇跡般地存活了下來。

在民間有一種說法,曰取個賤命易養活。於是,秦仁便為他的孩子取名秦壽,亦是禽獸的諧音。並且,壽字還寄托著他期盼那個孩子可以長命百歲的意思。”

說到此,秦壽停下咽下一口唾液,眼中融著夜的黑沉,變得漆黑深邃。

蔡暄饒有意味地凝著秦壽的側頰,仿佛忽然憶起何事般,略略點頭,“原來你胸口掛的那塊玉對你具有這麼重要的意義,怪不得你不願將它贈予我呢!”說著,她的眸中漸露出半點淚光,隱欲淚下,刻意壓低了聲線道:“我也終於知曉你名字中暗含的深意了!你的父親真的好偉大!”

“哈哈…”秦壽慘然一笑,音中隱下半闕淒愴,不由抬腳踏前兩步,聲音摻雜在冽風中傳來:“然而,世上無不透風的牆。秦仁從西域買得靈玉的消息終是被泄漏了出去,被不懷好意之人覬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