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潘在菩提寺裏謀到一份勤雜工的工作之後，幹得兢兢業業、踏踏實實。
晨鍾暮鼓，春華秋實，轉眼便到了深秋。
深秋，是落葉的季節。為了保持環境的清潔，老潘不僅要做好寺院裏的勤雜工工作，而且還要把山上走道上、公共活動場所的落葉清掃掉。
這是他的老本行，幹這一件事對他來講並沒有什麼困難的地方。
日子如流水一般消逝，它外表平靜，內在卻洶湧澎湃，顯得波瀾壯闊。
例如，最近通過交談認識的在企業當會計的小華，身高不到一米六的他就是因為與一個比他高十公分的女公務員相愛三年卻無法修成正果——女方家裏堅決反對，自感絕望的他一時想不開，便跳崖自殺了。
小華自殺前是小春，自殺後是小秋、小石，他們一個接著一個，他們都是年輕人。其中小春和小秋是女孩子。
小春、小石自殺沒死掉，摔成了癱子；小華、小秋與家裏人陰陽兩隔，去了另外一個世上。
由於自殺者們和他熟悉，且自殺地就在眼前，在他們自殺之後，有好長一段時間，老潘一到晚上就不願像往常一樣走出宿舍到公園山上散步。
他不是怕鬼，而是不願意麵對。而要想不麵對，隻有呆在屋子裏麵；而一旦走出屋子，就不得不麵對——因為黑夜、山巒、樹林、飛鳥、清風、明月、星辰是一個強大的氣場，足以攝魂取魄，控製精神，讓他看到他最不願意看到的圖像，聽到他最不想聽到的聲音。而一旦麵對這些東西，它們足可以撕其心裂其肺，令他痛不欲生。
在應該呆在屋內時候，他總是愛呆在天王殿裏，仿佛它與他之間有什麼約定似的。
他把這裏當成了心靈的休養地，創傷的治療所，正氣的發源處，理想的歸屬國。
不是因為這裏有彌勒立佛——關於佛，他這個大字不識一個的人並不懂其奧妙——而是因為這是有腳踏小人的四大金剛。
四大金剛，橫眉怒目，天威難犯，正氣凜然，嫉惡如仇，腳踏小人，蕩盡不平，還人公道。
被四大金剛踩在腳下的四個奇形怪狀、醜陋無比的小人哀嚎驚叫、張皇失措、狼狽不堪。
由這四個無恥的醜類、怪物，他想起了那些讓他失去愛妻白蘆花、心上人——蘇香芹、苗紅梅、業小艾的形形色色的小人們。
小人們都是又髒又臭、髒到極點、臭不可聞的“勒色”，是該千刀萬剮、火燒油煎的害人精。
他們就是“人禍”的典型代表。世界上因為有這些人存在肯定變得十分地黑暗；一個忠厚、勤勞、善良的人的生活之中因為有這些人存在可能變得十分地悲慘。
小人可惡，可惡小人，他們揮之不去，嗬斥不走，他們客觀存在，他們時時加害，君子們往往拿他們毫無辦法。
為了讓小人們不再危害人間，他寄希望於這些天威難犯的金剛們，希望他們腳踏住世間的小人，讓他們永世也不得翻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