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八歲的時候,他動不動就跑到爺爺、奶奶那裏去。有時幹脆賴在那兒不回來。母親管不住他,拿他沒有辦法,後來索性由著他。
也就是說,她的兒子在他八歲之後是跟著爺爺、奶奶過的。
兒女們長大之後,兒子在出生地成親,她的大女兒嫁到了隔壁的行政村,小女兒招婿上門。
在她的丈夫沒有死的時候,她能鎮住她的外號叫“魚精”的小女婿。丈夫一死,她的小女婿就像猴子翻天一樣開始造她的反。
首先,他把一雙兒女的姓都改了,隨了自己。按他的話說叫“認祖歸宗”。
接著,他提出贍養她的方法:要麼“拉牛”——一兒二女各家輪流蹲蹲;要麼“老來從子”跟兒子一道過,他每月貼她一些錢。
她深惡痛絕小女婿的所作所為。一想到這些,她就慪得慌,氣不打一處出。
這就是她家目前現狀。
壽康得知妹妹的處境之後,除了勸她多念念經之外,別無良策。
還是在此修行的老湯方法多,他獲悉業小艾目前的現狀之後,又點起了鴛鴦譜——他一向擅於此道,並且樂於此道。
在他的三寸不爛之舌遊說之下,多災多難、心地善良的業小艾首先鬆口。老潘看在壽康方丈的麵子上,隻好硬著頭皮答應了他。
在與苗紅梅分手之後,老潘已下定決心,以後絕不再與任何女人纏繞。現在寄人籬下,他不得不改變初衷,
接觸多了,老潘發現業小艾和他一樣,也是一個苦命人。
由於多災多難,業小艾既像驚弓之鳥,又像飽經滄桑、遍體鱗傷的草本植物。她的老眼像古井一樣,沉澱著無情的歲月留給她的苦澀。老眼時常閃著老淚,古井難得見到活水;心有哀怨,一簾殘夢。
可以這樣說,是業小艾的內心、眼神透露出來的淒涼、悲苦、無助之情徹底地打動了老潘,博得了他的強烈的同情,改變了他的信心不足、不太樂觀的態度。
談了個把月,雙方都覺得有緣,能夠談得來。很快他們就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
戀愛好談婚難結,在涉及到成家這個問題時,兩位老人遇到了攔路虎。
業小艾大兒子的意思是他隻認自己的親爹,其他“爹”與自己無關,一概不認。
她的大女兒的意思是這麼大的人,還嫁人,丟不丟人啊?若他們非要結婚的話,她隻認娘,願意為她養老送終,無論如何,她堅決不認那個“晚爸”。她的小女兒不做主,家裏的事小女婿說了算。
小女婿說,結婚可以,但有一條,若老潘上門入贅的話,他的子女、孫子必須改姓,跟老業家姓——他本人的一雙兒女肯定會把改了的姓再改過來。這叫服從傳統,遵循規矩。老潘若不肯上門把老太娶走的話,那老太就得放棄她在這兒的一切財產——包括房子和地。且,她從此以後的生老病死均與她的三個子女無關——俗話說“嫁出去的姑娘,潑出去的水”,潑水難收,開弓沒有回頭箭。他還說,無論老潘是入贅還是娶人,他死後都得與自己的丈母娘合葬。因為他的丈母娘多次明確表示,死後不願意和愛喝酒、愛打她的後夫葬在一起,為了怕她在“地下”孤獨,就得有人陪她。
聽了業小艾小女婿的意見,老潘激發出誌氣來——俗話說“不蒸饅頭蒸(爭)口氣,他非要把這個孤苦、不幸的圓臉、彎眉、大眼、直鼻、結實、木訥、肯幹、老實、兩鬢斑白的女人娶回龍翔老家不可。
拿定主意之後,他就興抖抖地跑到縣城、市裏。在找到一雙兒女之後,對他們說出了自己想再婚的打算。
他的一雙溫和、善良、懂事的兒女還算開明,他們深愛著曾又當爹又當娘、一把屎一把尿把他們拉扯大的父親,並且同情他此生的種種不幸的遭遇,他們願意看到他晚年的幸福景象,希望他有一個好的歸屬,所以他們並不計較對方家人提出的一切苟刻的條件——包括繼母得放棄她在家鄉的一切財產;她從此以後的生老病死均與她的三個子女無關;她死後得與他們父親合葬。
他們表示同意,但白蘆花的娘家人死活不肯接受老潘死後得與業小艾合葬這個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