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便在他心思轉動的那一刻,那大蟲忽似騎了風一般,從籠中跳出,兩隻前爪在地上虛按了按,環視眾人,似在尋找相撲對象,眾人見狀,無不凜然,許多賓客手中的佩劍都不由出鞘一半。唯有周齊賢雖是武官出身,但平生竟是從未曆此凶險處境,不自覺的退了一步,手掌緊捏佩劍,目不轉睛看著那大蟲,竟全身沁出冷汗來。
姚兕上前一步,他這麼一動,幾乎便在同一瞬間,那大蟲也已和身向他撲去,姚兕腳步一錯,便閃到了大蟲身後,這大蟲轉身不及,姚兕已閃電般的跨上那大蟲的背,手中弓弦猛然張開,那大蟲虎背一掀,竟沒將他掀落,不由大吼一聲,廳堂之中杯盤頓時簌簌震動。便在此時,姚兕手中的弓弦已閃電般的套上了那大蟲的頸項間,隻見他雙手一錯,那大蟲悶哼一聲,竟自軟軟倒地,頸間口中鮮血湧出,在青磚地上,竟彙成一大攤,腥臭之味,撲鼻而來。姚兕這一連串的動作迅捷之至,最後弓弦一拉一絞,這幾百斤的大蟲竟是毫無反抗之力便即斃命。
仁多瀚也沒料到姚兕殺虎竟是這般的快捷利落,呆了一呆之後,才想起拍掌讚歎,卻聽廳堂之中早已響起連山價讚歎之聲,此處眾人大多身為武人,見此勇猛,誰不欽服?
姚兕緩緩從虎背上下來,向仁多瀚笑了一笑,說道:“獻醜了!”仁多瀚見他謙虛,本有心要說些讚歎的言語,但一念及待會便要與他白刃相見,那所有的話湧到嘴邊,竟一齊梗住說不出來,神情竟顯得有些僵硬。
姚兕當眾搏殺了隻大蟲,亦頗意滿,竟象全沒留意到他神情間的異樣,滿麵笑容的取下弓來,讚道:“果然是好弓!”一麵走到仁多瀚親隨身邊,手掌遞出,卻不是歸還弓,而是順手從他箭筒中抽出一隻羽箭,反手一搭,隻見寒星一點,卻已是對準了仁多瀚。
廳中諸人兀自在稱讚姚兕的勇猛,卻不料變故陡生,頓時廳中竟變得鴉雀無聲。但隻片刻之後,廳中雙方將領便紛紛拔出佩劍來,相互對峙。
仁多瀚臉色都變了,卻強作鎮定,望著姚兕幹笑道:“姚大人,這……這是何故?”
姚兕微微一笑,譏道:“統領何必裝糊塗,這不過是先下手為強。”
“姚大人何出此言?”仁多瀚隻覺得背上涼嗖嗖的,心裏暗暗叫苦,不知道自己何處露出了破綻。
仁多保忠也忙不迭地對姚兕道:“誤會,定是誤會!”見姚兕並不搭理,又將轉向周齊賢,道:“周大人明察,定是有誤會。”
“誤會?!”姚兕哼了一聲,卻向著一個副都指揮使丟了個眼色。那人揮劍砍向身後的帷幕,數丈高的帷幄落在地上,卻現出數十名藏身其後全副武裝的衛士。
“仁多統領?!”周齊賢的臉沉了下來。
參與宴會的仁多瀚部將,也有許多是全不知情者,見到此情此景,都不禁麵麵相覷。
雙方既然已將臉麵撕破,仁多瀚反倒冷靜下來。雖然他知道自己隻要稍動一動,便定會死在姚兕箭下;但此時卻畢竟是己方占據優勢,自己雖活不了,鐵林軍諸將也不可能活著出府。手中既然有籌碼,仁多瀚就並不著急。隻要誑得姚兕與自己交易,便是讓他們逃出府去,他也依然勝券在握。慕澤與仁多瀚的幾個心腹部將,已經率主力去往鐵林軍營地。那邊宋軍群龍無首,不難對付。姚兕再如何勇猛,沒有軍隊,也不過是一匹夫而已。
想清了這層,仁多瀚便恢複了一貫的從容之態,他竟不去理會周齊賢,隻對姚兕說道:“姚大人,非是我敢不利於諸位將軍,實是君命難違。兩國交兵,各為其主……”
他話未說完,便聽到外麵傳來喧囂之聲,隱隱竟能聽到兵器碰撞與發弓射箭之聲;緊接著,一個家將跌跌撞撞地闖進廳中,口裏還一個勁地喊著:“統領,不好了,不好了……”進到廳來,見到麵前景象,一時張口結舌,半晌說不出話來。
仁多瀚怒目相視,喝道:“大驚小怪什麼?!”
那人回過神來,指著外麵,結結巴巴地回道:“宋軍打進來了,已經攻進中門。”他話音剛落,便聽到一陣鏗鏘之聲,隻見先前占握中門的那個鐵林軍指揮率著一群人大步闖進廳中,迅速地將整個大廳包圍起來。仁多瀚見這群人中,有身著鐵林軍軍袍的戰士,也有打扮成平民百姓的士兵,廳中至少就湧進來兩三百人,外麵還有人源源不斷地向府中各處湧入,頓時什麼都明白過來:宋人這次,定是早有預謀。他長歎一聲,隻覺萬念俱灰。
卻聽鐵林軍諸將,有一個不起眼的武官突然對周、姚二人說道:“周大人、姚大人,請下令諸軍,毋要傷害仁多統領家眷。”
周齊賢聞言竟不是敢殆慢,立即傳令:“諸軍休得傷害仁多統領家眷。”
仁多瀚心裏瞬時閃過一個念頭:“又是石越!”
果然,便見那人笑吟吟走過來,對仁多瀚說道:“統領休疑,下官乃是石帥派來的秘使。隻須統領下令眾人放下武器,下官擔保所有人平安。石帥早有鈞令,嚴令不得加害統領家眷。”
“罷了!罷了!”仁多瀚已知道自己這次是輸得一敗塗地,此時也隻得任人宰割。
與此同時,韋州城門。
慕澤冷冷地命令著部下:“將屍首抬走,把血跡清掃幹淨了,休讓這些東西驚擾到石帥。”說罷,瞥了一眼馬上的兩顆首級——那兩樣東西原來屬於仁多瀚的心腹部將——順手便取了下來,扔在地上,“把這兩個東西也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