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瑗瑗點頭道:“對,我自小在皇宮深院,雖有父皇寵溺,母妃嬌慣,兄弟王候圍著,姐妹帝姬捧著,但真正知心說話的人卻沒有,都相互爭寵得勢,以求攀附趨勢,口蜜腹劍真叫人整日提心吊膽,夜不能寐,食不甘味。父皇整日研修奇門異術,將一門心思都放在書法繪畫等附庸風雅的小玩意上,自鳴得意,不能自拔,卻將天下大事都擱置不顧,弄得朝野上下一踏糊塗,百姓怨聲載道,苦不堪言。自然更不會明白我心中的喜怒哀樂,所以感到冷淒無聊之時想偷出宮廷來散散心,沒想到別有一番天地。”
看著她怡然自得、暢所欲言的神情中活脫心底無邪的璞玉一般,李嘯雲頓生妒忌心中卻想:“好好的錦衣玉食、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父母兄弟寵著,群臣眾僚捧著,可以說是占盡天下所有榮光在此一人之上,卻偏偏生在福中不知福,自己年幼父母雙亡,落得有家不能歸,唯一的兄長也不知身在何處,還被仇家逼至絕路,你與我比起來真是天壤之別,真不知是慣得還是女承父德,完全不顧旁人的感受。”一陣忌恨之餘,虛意關切地問道:“但為何你會跟著秦檜一道來到少林寺,雖說秦檜是學正之職不過也是個有品無實的虛位罷了,難道你來的坦蕩,就不怕牽連他,以攜帶皇室出逃,欺君罔上,落得個斬頭抄家的罪名嗎?”
趙瑗瑗臉上紅暈,似不願提及細節,但李嘯雲在身邊不懼什麼害羞,反覺得有他在,自己心裏踏實安穩,無話不談,道:“其實在我十五歲時,父皇就將我賜婚給了一位朝中地位極重,身份顯赫的大臣之子,偏巧我不喜歡,覺得父皇為了鞏固自己的皇位,穩定江山,增進與臣子之間的親密竟讓我無從選擇,想將我嫁給誰就非要我遵從安排。我才不肯呢。”李嘯雲暗自好笑,口中說道:“這不挺好嗎?想來你未來翁婿定是上乘人選,亦是門當戶對,鸞鳳和鳴,成為一段佳話,怎能使小孩子性子,且能隨心所欲?”
趙瑗瑗冷哼一聲,似有怨懟,要是怕人說閑話定然暴跳如雷,但在李嘯雲身邊竟不由斂衽拘禮,端莊多淑,口中輕啐道:“婚姻大事豈能兒戲,父皇隻計有恩施報,顧念君臣之禮,誰忠心就賜婚於他或是子嗣,那若是阿貓阿狗於他有恩,豈不是也要將我賜給阿貓阿狗,我才不依呢?要嫁也是他嫁,君無戲言,我管不了那麼多,何況根本就不是全心為了我著想,我的十九個姐姐哪一個不是這樣,若是重蹈覆轍,不如將我殺了這樣大家都遂願。”
李嘯雲沒想她性子剛烈,三貞九烈,差點以為與心目中那些黃花大閨女一樣,遵順父母之命,媒妁之約,一輩子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了卻身為女兒身的宿命,這是一種對女性的禁錮和扼殺,很多都不是心甘情願,草草收場,甚至受到非人的蹂躪慘死,實在令人扼腕痛惜。沒想到麵前這位帝姬竟是截然迥異,所作所為更是出人意表,驚歎稱奇地讚道:“想不到我們的帝姬竟然反其道而行之,所行之事未免令人佩服之至。不做出一番驚世駭俗的事,不足以令世人記住,李嘯雲猶感敬畏。”
趙瑗瑗被他此話說得難為情地害羞萬分,又是興奮又是得意,應道:“是麼?可我覺得這不過是我該有的權利,如若連自己的自由都不能裁斷,活著真不如死了痛快,所以我跟父皇大吵了一架,性情不合就私自逃出宮中,來到少林寺出家。”
李嘯雲聽得嘖嘖稱奇,不由大笑道:“自有紅拂女夜奔投懷送抱與李靖的佳話,可從沒有聽過千金之軀拒婚出家為和尚的傳聞,不免有些稀奇,對了,太師叔常說有便是無,無便是悟,唯有一心向佛,自成正果,並非要分個明白不可,俗與僧,尼姑、和尚都不重要,王孫貴胄也好,凡夫俗子也好,蠅營狗苟,花鳥蟲魚皆生萬象,眾生平等,隻要有緣,便能修得業報,能得善果。看來可福師弟已然領悟其中道理了,恭喜之至,可喜可賀。”
趙瑗瑗啐了一口打趣地罵道:“去你的,一時學太師伯說話好不要臉,沒大沒小,真沒個正形,我隻是一時不痛快出來散散心,並非真要出家,真當我是忤逆不孝,違抗父命的孽畜麼?再這麼說,從今以後我可不理你啦。”嘴上得理不饒人,心中卻是非此莫屬,一生芳心暗許,說不出的歡舞殷勤,又是一陣羞赧地頷首表露出她的嬌羞,雙頰就像紅熟了的蘋果一般嫵媚。
李嘯雲咯咯一笑,隨即改口賠罪道:“好好好,我再也不敢了,不過他畢竟是你的生身之父,又乃萬民敬仰的當朝天子,何必弄得父女不和,離家出走,這樣下去隻怕會令他傷心的。”
趙瑗瑗賭氣不忿地道:“他才不管呢,我的兄弟姐妹那麼多,卻沒有一個頗得他滿意的,真正令他關心的倒是他的墨寶丹青、金丹妙訣、奇石異寶等玩意,我打小就接觸這些奇門術數、琴棋書畫、三教九流等等,十九皇兄騎射刀筆嫻熟,倒也重視,但比之那些我們卻不足為奇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