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時間》:黑色爆裂,明亮的頭顱誕生於天籟//一切的力在上升,快透明得靜悄悄/風一路吹,綠的塵卷起一波一波的清新/石頭靜下來時,他的內心沒有靜//風吹過日子的海麵,枯的光看似平靜/他成群無影的馬匹踏浪遠去,無人察覺//內心的歌唱漸漸在石頭臉上有了節奏/西沉太陽慢下來的橘黃色染成宇宙背景/展現活力的年青人把歡聲投進海浪//聲音暗下來,寧靜的流水溢滿天地間/月亮漂浮,他汲取四周的光/高高的水上,一隻能量的天鵝豐滿//遠方蒙朧,遠方已在月亮心中點亮。這首詩的結構是以時間自然的線性運動特性為像的寫作因素,其中從太陽到月亮是一條線,季節轉換又是另一條線;以主觀感受特性為不像的寫作因素。詩是以時間為主體的,所有主體性意象都是時間的意象。這裏用它跟以上兩首中譯詩作比較,相同的部分免去,隻說大的差異方麵:我的時間是整體觀照,帕斯、哥爾的時間都隻是部分的;我的時間意象是主體性的,不加修辭,他們的時間意象是修辭的;我的時間可以意象化解讀,他們的時間解讀主要靠語義關聯;我的時間快的速度是立體的,他們的時間沒有這樣的速度;我的時間可以回望,他們的時間不回望;我的時間懂得蓄積力量,他們的時間不會;我的時間可以從太陽轉化為月亮,他們的時間也不會。我不能肯定帕斯的語言思維是西語思維偏向的,但應該很近,盡管這樣,中譯詩畢竟不同於原創的西語詩,因此比較的結果不是絕對的,而隻能是一種偏向性,除了時代距離的因素外,我相信這些主要差異應該可以在語言思維偏向中找出原因。其實,我對語言思維偏向也是有體會的,那就是我在對理論深入思考期間,自覺感性思維明顯弱化,很難進入營構意象的詩思。這裏,我們還可以通過對我和哥爾的時間同題詩的解讀,看看意象化解讀與語義關聯解讀之間的差異。語義關聯解讀就是直接從語詞的本義、引伸義、象征義、隱喻義等入手,在詩的語詞之間的語義關聯上理解詩意。哥爾詩從意象場景裏雖能看出時間是一種重負,但更容易理解為對婦女的壓迫,實際上這裏時間象征著人生或生命的重負,是通過語義關聯來表達的,這個語義關聯就是時間在上人在下這樣一種直線聯係;而如果從意象場景更加難以理解象征人類歡樂與痛苦的淚,但這裏通過淚與瀑布、河流、霧靄等同處一個層麵的語義關聯,反過來把時間的自然屬性賦予人類的歡樂與痛苦,從而把對人生的一種宗教態度,又反過來融入對時間的闡釋。意象化解讀則是從詩的語詞所表現的氛圍、情緒、意象場景等來理解詩意。我詩中的太陽、月亮等等意象首先就是要在意象場景中理解,而不應從象征義、隱喻義等切入;詩中類似黃昏與青年的對立,不是語義上或者語義延伸意義上的對立,也就是說不是衰落的老時間與上升的新時間的對立,而是時間的一個立體場景,它通過場景中反意質意象的對比,讓人感到時間過得很快,時間多麼珍貴。實際上,這很能說明中西詩歌有不同的解讀方法。這樣不同的解讀讓我們感到一種有趣的情況:當讀到一首西語詩時,如果戲劇性不突出,不是感覺詩難以讀懂,就是感覺詩較單薄;而如果一首漢語新詩意象化不突出,也是要麼感覺詩難以讀懂,要麼感覺詩較單薄。現在不少漢語新詩是建立在語義關聯上的,有人以為這是與國際接軌,殊不知這種詩所吸收的,是西語詩要放棄、要創新而難以放棄、難以創新的東西;而它放棄的,則是西語詩想汲取而汲取不了的漢語詩菁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