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文化相對於西方來說屬於早熟文化,我們常說早熟就是不成熟,不成熟就容易阻礙文化的發展,並導致了中國近代的落後。從現實情況看,把早熟等同於不成熟顯然有些武斷了,中國近代的落後現象固然與本身文化特性有關,但也是政治文化等反作用,將中國傳統文化中的消極因素過分放大的結果。西方中世紀文化消極因素的放大也造成了西方中世紀的黑暗,但擺脫黑暗後又在隨後的現代取得迅猛地發展。中國也在五四之後大步跨入現代,並在擺脫西方二元對立觀消極因素的幹擾之後,堅定地走上振興之路,而且已經取得了矚目的成就。這種文化上的大變化是語言思維偏向大擺動的具有體現。實際上語言思維偏向擺動發展的過程,就是積極因素不斷消解消極因素的過程。我國吃過西方二元對立文化觀消極因素的虧後,真正認識了西方文化,在同化西方文化時已能自覺地在語言思維係統內抑製其消極因素,當然在這個過程中也還會有偏差,還會不斷地調整。這實際上就是一次次語言思維偏向的擺動發展。要真正把握語言思維偏向,通過中西方文化的比較自然更具可感性,比如:西方偏於太陽文化,中國偏於月亮文化;西方強調二元對立,中國強調二元中和;西方趨於務虛,中國趨於務實;西方以真為美,中國以善為美,等等。還可以從同中看到差異,如中西方都有超現實的想象力,但西方想象力更豐富,產生的是文化超人,他們總是把希望寄於世外,因此有宗教有上帝,並用心靈與之建立超現實的聯係,不太重視人與人之間的關係;中國想象力相對較弱,產生的是文化聖人,總是把希望寄於世間,因此缺少本土純粹的宗教大流,即使信奉鬼神,那些鬼神也是吃人間煙火的,人與之建立的是一種現實關係,人與人的關係也更得到重視。這裏還必須說,中國信奉鬼神也有積極與消極兩個方麵,積極的方麵我們叫風俗習慣,消極的方麵叫做迷信,迷信我們明確反對,而對宗教我們提倡信仰自由,為什麼?那是外來文化,我們比西方更懂得尊重外來文化。而西語思維偏向形成了西方的偏見。
中西方都有排外心理,但西方的排外是以輸出文化達到排外,甚至不惜槍炮開路;中國則通過保護自身文化達到排外。西方也有保護主義啊!這就是語言思維偏向擺動,這種保護與我們家傳秘方式的保護是有區別的,西方的保護主要出於利益,我們這種保護更多地包含了倫理因素。中西方語言思維偏向中都有理性,但西方的理性主導是外向的,一擺動到重情時就容易濫情;中國的理性主導是內向的,總是抑情為先,等等。還可以列出更多的現象,甚至可以用更具體的事例說明。同樣是理性元素與感性元素,在不同語言思維偏向下是不完全相同的,所產生的文化也就有所差異,就像西語思維偏向下同一語族或語支還有海洋國家文化與大陸國家文化等差別,漢語思維偏向下還有中原文化與楚文化等差別。但我們不能說,因為中原文化的影響我們接受了西方的現實主義、因為楚文化的影響接受了浪漫主義,中原文化、楚文化就與西方相應的某一種文化沒有了差異。這裏,讓我想起了敬文東先生的《抒情的盆地》。這本博士論文的書論述了四川方言下寫作的地域性詩歌,它在分析這種南方詩歌時,就是以中國人的思維方式這樣一個角度來把握的,並把普通話的北方詩歌作為分析的相對方麵,可以說它已不自覺地站在語言思維的高度。但遺憾的是它又是走在地域性的語言思維山穀,一會兒說四川方言下的詩歌是重視當下的,一會兒說普通話下的詩歌是重視實用、功利的,自個兒雲裏霧裏的;它能正確地指出當今普通話的詩歌寫作,拋棄了北方方言下傳統詩學入世、充滿人間煙火味的取向,卻說不出真正的原因。不過,它能看到中國南北這兩種詩歌根本的差異在思維方式上,已是難能可貴了。因此,在中西詩歌的問題上,不是中西方的同不應該研究,但同大多是人類的共性所決定的,不難理解,倒是差異更複雜一些,特別是你要看清同中之異,你不跳出其中,站得高一點離得遠一點,可能還是隻緣身在此山中。現在論差異論來論去還真有點煩,有人幹脆論同的去,甚至同中之同。
實際上,語言思維偏向反過來也可以看到同,比如五四以後中國為什麼很快接受了馬克思主義?除了十月革命的影響推動和當時社會矛盾適合西方二元對立觀積極因素的發揮外,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論是不是也切合我們民以食為天的傳統文化?勞動不再是謀生的手段的設想是不是與我們漢語的藝術色彩很近?等等。從語言思維來看,馬克思主義也是一種西語思維偏向下的西方思想,這樣劃界不會動搖馬克思主義的偉大地位或改變馬克思主義的顏色,更不會消解馬克思主義的積極意義,相反,可以使我們能正確地貼切地認識馬克思主義。既然是西語思維偏向下的產物,我們在接受馬克思主義的時候,就必須進行同化,也就是馬克思主義中國化(吸收其他西方思想也是如此),現在我們把中國特色社會主義認準為前進的道路,就是總結了運用馬克思主義諸多錯誤之後得出的結論。我不認同簡單地把孔子思想或儒家思想劃定為封建思想的作法,作為人類思想的一部分,儒家思想是有很多糟粕的,但它的精華部分是中華民族思想的精髓,是超越時代的,必須加以發展。而馬克思主義也必須融入到中華民族思想和現時代的生活之中,才能在我們的前進中產生積極的力量。因此,可以說語言思維偏向及其產生的文化沒有高下、優劣之分,不但是站在生命本體上去看,同時也有曆史依據:即現代西方科學技術的大進步,中國傳統上的盛世。而如果我們再從人類的發展長河去看,中西方這種小格局中的發展差異是不值一提的。從這種眼界之中,所謂融入世界文明、與世界接軌等等之說,可以看出它的歧視性,那是對世界、世界文明的一種以偏概全的理解和發揮。每一個民族都有適合自身的一種生存和發展狀態,這種生存和發展狀態總是要以民族的文化來體現的,哪一個民族的文化不是本位的?哪一個民族的文化不是民族主義?我們發明火藥,西方拿槍炮打開我們國門的時候,是以中華民族文化的名義嗎?神七升空有西方現代科技的原理吧,但我們會說神七是西方文明嗎?顯然,隻要具有文化獨立人格的民族,無不有把異質文化吸收同化為自身文化的能力,絕不會吃了螃蟹就變成螃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