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1章 典製北門(5)(2 / 3)

趙頊思忖了一會,心中卻又有不甘之意,一麵他惱怒沈起抗詔,一麵卻又覺得沈起輕易擊殺交人千數,交趾似乎軟弱可欺,因此沉吟不決。

石越揣見趙頊心意,又道:“陛下,南交是瘴癘之地,中國兵士前往,未及交戰,十停已損一停,便得勝回朝,十分之三,又已死於疫疾。得不償失,正是言此。如今國內千頭萬緒,去年災害,元氣至今未複,此時不是開戰之時。”

趙頊想起國庫的窘狀,這才不太甘心地頷首道:“便依卿所言。隻是桂州知州,諸卿以為誰人可任?”

呂惠卿見趙頊對石越言聽計從,心中大是不忿,但他生性隱忍,麵上卻不動聲色,笑道:“臣以為知處州劉彝可以代任。”

吳充卻知道劉彝也是好大喜功的人,此人知桂州,南交必無寧日,忙道:“臣以為知邕州蘇緘可以代任;劉彝代任,隻恐招惹事端。”

樞密使這麼公開反對宰執區區一個邊遠知州的人選,若是韓絳,隻怕臉上早已掛不住了,但呂惠卿業已打定暫時退讓的主意,竟是毫不在意,反笑道:“臣無異議。隻是派往交趾的使者,須得慎重。”

石越心中想起一事,連忙說道:“臣以為沈括可當此任。”

趙頊皺眉不語,他沒料到石越會舉薦沈括,雖然沈括現在參預軍器監改革諸事宜,但趙頊對此人印象,始終不佳。

石越卻知道此時出使交趾並非美差,那種瘴癘之地,中原人士談虎色變,無人願往,何況兩國關係正在緊張之時,雖然交趾絕不敢殺害大宋使者,但畢竟有風險。石越推薦沈括前往,正是想讓他立功,以改變皇帝對他的印象。他見呂惠卿等人不置可否,心中便知已成功一半,又道:“臣以為沈括定能不辱使命。另外,臣以為可同時命令薛奕的船隊順途往交趾港口耀武,以震攝交人。”

趙頊終於點頭答道:“便以沈括為寶文閣待製,出使交趾。”

10.

遼國中京大定府,是漢朝之新安平縣,唐太宗伐高麗,便曾駐蹕於此,其後曾置饒樂都督府。耶律阿保機建國後,平奚族,括有此地。其後遼聖宗使人望氣,有樓閣之狀,遂議在此建都,實則是為了鎮壓奚族。皇城之中,除祖廟宮殿外,有大同驛以接待宋使,朝天館招待高麗使節,來賓館招待夏使。在當時是遼國的一個政治中心。

司馬夢求離開遼國南京之時,宋遼和議已成。他自知自己的使命已經沒有意義,於是決定趁此機會,打探一下遼國的形勢。因聽說遼國太子已回中京,所以便決定往中京而探探消息。離開南京非止一日,這日行至鬆亭嶺,司馬夢求見地勢險峻非常,便停下馬來,細心觀察形勢。跟隨司馬夢求的,是一家析津府商號去中京販賣藥材皮貨的商隊,這個商號名義上是遼國漢人的產業,實際上卻是唐家的資金。商隊的領隊叫韓先國,他見司馬夢求對這此處頗有興趣,便招呼著商隊到一處酒鋪停下來歇腳,自己陪著司馬夢求四處閑逛。

其時遼國承平日久,鬆亭嶺雖有駐軍,卻是稀稀垮垮的,司馬夢求心中頓生鄙夷之意,揮鞭指著那些遼軍問道:“韓兄,遼兵盡是這般模樣麼?”

韓先國笑道:“遼國最精銳的軍隊,是宮衛騎軍、禦帳親軍,共六十萬騎,非五京鄉丁可比。”

司馬夢求點點頭,又問道:“我聽說遼國軍隊,百姓年十五以上,五十以下,皆隸兵籍。每正軍一名,有馬三匹,打草穀家丁、守營鋪家丁各一人。人備鐵甲,馬備皮甲,弓有四張,箭四百,別有長短槍等物,裝備精良。平日遣打草穀騎四出抄掠以供養軍隊——所不解者,這承平之時,如何能靠抄掠來供養六十萬騎兵?”

韓先國本是落第的秀才,為唐家所籠絡,並非毫無見識之輩,他見司馬夢求說起遼軍製度,分毫不差,心中也不禁佩服。一直以來,他都在揣測著司馬夢求的身份——潘照臨與唐家在遼國所建的間諜網絡,為防泄露,都非常隱秘,因此發展也極其緩慢,骨幹之人至今不過二十餘名,大部分相互都不認識,所有的人都隻知道自己向宋廷效忠,除此之外,便所知有限。當自稱“馬林水”的司馬夢求拿著玉製魚符與接頭暗號前來時,韓先國便已經在暗暗揣測他的身份了,這是幾年以來,第一個拿著玉魚符來找他的人。

“馬先生所說不錯,不過所謂打草穀供養軍隊,也隻是片麵之辭,遼國的軍隊一樣要耗費國家的糧餉。”韓先國笑道。

“六十萬騎兵!若大宋有六十萬騎兵,天下不足平。”司馬夢求感歎道,一麵細心的數著駐紮在鬆亭嶺的遼兵人數,以便晚間繪圖記下來。

韓先國搖搖頭,背著手笑道:“宋與遼不同,遼國養得起,是因為馬不要本錢,大宋可做不到。其實隻要士卒精練,將帥得力,政治清明,騎兵又有什麼用?幽薊之地,是城寨攻防,又不是大漠追逐。”

司馬夢求若有所思的點點頭,道:“我這次北來,聽說遼國各屬國、部落,對遼國朝廷,都多有不滿,韓兄久居燕地,可有耳聞?”

“那不足為奇。”韓先國笑道:“這些部落、屬國,當契丹強盛時,便唯唯諾諾,不敢不聽;但若其虛弱,自然先為自己考慮。似幽薊的漢人,雖然未必便心懷故國,但卻也未必會為遼人賣命。”他見司馬夢求有愕然之色,又笑道:“我聽說南朝有人以為析津府的漢人一定心懷大宋,這其實不過是一廂情願而已。老百姓隻需平安生活,他們早已經習慣了契丹人的統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