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萬事俱備,隻欠副使(1 / 3)

在對夏扶、宋意的等待中又過了數日。

這天下午,荊軻正與秦舞陽在國賓館的庭院中對劍,仆人來報:“田家管家到,引來一個生客。”

對田家人,荊軻有著一種發自本能的親切與熱情,立刻結束對劍,叫舞陽自去休息,自己則隨仆人來到國賓館的大門前。

田家管家見到他,便手指身邊一人道:“荊卿,有日子不見!這位爺到府上來找你,說是你兄弟,我便領他過來。”

荊軻打量著那人:長大的身形,披散的長發,一臉潦草的胡子,叫人看不出究竟是何模樣,並且破衣爛衫,猶如乞丐一般……貌似一個陌生人,但卻有幾分眼熟,尤其是那雙眼睛……荊軻仔細分辨著,那人的喉結忽然動了一下,口中咕噥出一聲:“哥……”

聞此一聲,荊軻便聽出來了,大叫一聲:“漸離!你是漸離!”

那人又叫道:“哥!是我!”

荊軻率先張開雙臂,二人遂緊緊相擁。田家管家眼見此狀,知道把人帶對了,便悄然離開。

“兄弟,咱哥倆八年不見了,你怎麼搞成這樣?”荊軻擁抱著高漸離,疑惑不解地問道。

高漸離伏在荊軻肩頭,嗚嗚哭起來,像個無助的孩子。

荊軻意識到這裏不是說話處,便摟著高漸離向門內走去,嘴上道:“到我住處說話。”

仆人見有客來,便先進茶,再上茶點。漸離見著吃的,渾濁無神的眼裏頓時放出兩道光來,伸出汙濁不堪的雙手抓起來便朝口中塞去,整個人形同餓鬼一般,卻又被噎住了……

荊軻伸手拍其背道:“喝點茶,慢慢吃。”

一轉眼的工夫,盤中茶點便沒有了,荊軻吩咐仆人道:“再上一盤!再招呼廚房馬上開飯,好魚好肉好酒好飯統統上來,一樣也不得少。來者是我兄弟!”

又一盤點心下肚,好在酒菜陸續擺上來,經過一輪狼吞虎咽之後,漸離的神誌恢複了清醒,忽然有點不好意思,曰:“真好吃!這真是天下的美食!兄弟已經五天沒有吃過任何東西了!”

荊軻問:“漸離,你這是從哪兒來?怎麼會搞成這樣?”

漸離答:“我從趙國來,是從邯鄲城的死人堆裏爬出來的!”

“從失陷的邯鄲?那……春姬呢?老伯呢?你的家人呢?”

“……死了!全死了!還有你未滿八歲的侄兒,全都被秦兵殺了……秦兵不是人,全都是畜生!他們破城之後,血洗了邯鄲,燒殺擄掠,奸淫婦女,無惡不作……”

“那天我不得不出門去找糧食,一家人都餓了三天了!可是找了大半天,一點吃的都沒找著,還險些被秦兵拉去抬死人。等我逃回家中,發現家徒四壁,一片死寂!東西全被搶光了,人……也被殺光了,孩子他娘……一絲不掛地躺在血泊中,身上被捅了無數個血窟窿……這些畜生,不但殺了她,還把她糟蹋了!”

“我兒的屍體被開膛破肚,內髒都被掏空了……我在廚房裏看到畜生們點火做飯的痕跡,他們把我兒子的心肝都吃了……”

“我嶽丈沒有馬上死,他趴在地上蘸著自己的血寫了一個‘仇’字——他老人家是要我報仇呀!我在廚房裏找出一把許久未用的殺豬刀,好好磨了磨,跑到街上去殺秦兵,一口氣殺了二十六個,直到把那刀用廢了,才逃出來……”

荊軻一言不發,靜聽漸離傾訴,才知道他這十年是如何過來的。起初一家三口一起賣藝為生,有了兒子之後,春姬便留在了家裏。為了養家糊口,漸離又重操舊業,做回了屠夫,在邯鄲市上一邊賣肉一邊擊築,猶如當年在薊都街頭一般。後來,請他去演出的機會日益多起來,報酬也越來越高,他終於成了一名聞名趙國的擊築大師,經常出入趙王宮,為趙王和王室成員以及達官貴人做表演,在民間的演出也是觀者雲集……從那以後,高家的日子越過越好,小康之家,其樂融融,直到秦兵破城,大難臨頭……

荊軻等漸離人吃飽了,話說盡了,方才開口說話:“漸離,謝謝你逃回燕國來找我,沒有忘記這兒還有你一個哥哥!今晚你就住在這兒,沐浴一下,睡個好覺。田光先生過世時,在城裏頭留了一座宅院給我,我從未去住過,待明日你就搬進去住——那就算是咱哥倆的家!田光先生與太子待我甚厚,給了不少金銀財寶,明天你都運過去,放心大膽地用,想怎麼花就怎麼花——那是哥哥掙來的錢!我還住在此處,你照顧好自己,無事勿來找我,我在做什麼,你切勿打聽,全然不知為好。你一口氣宰了二十六個秦兵,這個家仇就算報了,從今以後不要再想報仇之事,你的築沒有帶出來吧?去買副好築,好生擊築,以此為業,遇著順眼可心中意的女子,就再續上一房,再給我生個侄兒……哥的話你記住了嗎?”

漸離回答道:“記……記住了!”

二人遂開懷痛飲,直達夜半三更。

翌日,荊軻花了大半天時間,將漸離安頓好。臨近晚飯,漸離念叨起“易水閣”的菜,兩人正要出發去那裏,國賓館的仆人找上門來,說太子登門到訪,正在國賓館等候。

“漸離,咱哥倆不能一塊吃飯了,你自個兒去吃,吃罷便回,切勿生事!”荊軻叮囑完漸離,便隨仆人回到國賓館。

晚宴已經擺好,座中有太子丹、鞠武、宋意、秦舞陽——荊軻進來,見宋意在,便驚喜交加道:“兄弟回來了!徐夫人處定製的匕首鑄成否?取回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