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日,太子丹登門造訪,荊軻問之曰:“太子可知天下最好的寶劍為誰人所造?”太子丹答道:“使劍者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為趙國人徐夫人所造。”軻繼續問曰:“臣刺秦王,劍用不上,需要一把天下最好的匕首。臣聞之:需付百金方可打造,不知太子可願為臣訂購一把?”丹答道:“不在話下!”軻曰:“臣聞之:造此一把天下最好的匕首,費工耗時,需一年半載,可願等候?”丹道:“可以等候!何日使秦,也需擇機而動。”太子遂派人赴趙國徐夫人處訂購匕首,荊軻特囑其曰:“告知徐夫人,要的是毒匕首。”
某日,荊軻過太子宮晉見太子丹曰:“臣在野,不知列國禮儀,通常出使,需派幾人?”太子丹答道:“至少二人,正副使各一人爾。荊卿知書達理,能文能武,相貌堂堂,當為正使。”軻問曰:“誰為副使?”丹道:“尚且未定,以丹之意,可從荊卿帶過來的夏扶、宋意、秦舞陽三卿中確定一人為副使。”軻曰:“此三人者均不可作副使之用。”丹道:“為何?”軻曰:“此三人者,其劍術均在臣之下。臣眼中理想的副使當是堪稱天下第一之劍客!”丹道:“縱觀列國,唯有趙人蓋聶、魯句踐當此稱號。”軻曰:“臣所說正是此二人也!二人得其一者,大事必可成!見到秦王,臣先刺之,不論死活,副使補刺,秦王難逃一死!”丹道:“不知蓋、魯二位壯士願隨荊卿使秦否?”軻曰:“不瞞太子,臣來燕國之前,曾赴趙國投奔蓋、魯二位。二位待臣不善,但臣悉心觀之:二位堪稱天下勇士,有爭強好勝之心,可以大事激之!可派夏扶赴趙拜訪二人,帶臣書信,邀二人來燕共商大計,以為如何?”丹道:“甚好!即派夏扶前往!”遂派之。
某日,荊軻與太子丹同遊於東宮池,風和日麗,春光明媚,荊軻童心大發,從地上撿拾瓦片投擲池中老龜,太子丹命人取來金丸呈獻荊軻讓其投,軻並不推辭,一一投之於龜,皆未中,落於水中。仆人欲下池中打撈金丸,被太子喝止。
某日,荊軻與太子丹各騎一匹千裏馬,飛馬揚鞭於王家獵場,太子丹問荊軻曰:“荊卿,你以為何為天下美味之最?”荊軻隨手一拍馬頭,有意無意答道:“千裏馬肝最美!”當日夜宴,上了一道爆炒馬肝,丹曰:“請荊卿細細品嚐,此為你騎之千裏馬的馬肝!”軻亦不推辭,舉箸嚐之,稱讚道:“果然味美!”
某日,太子丹於華陽台置酒宴請荊軻、樊於期。席間,有薊都名藝伎鼓琴助興,雅樂繚繞,不絕於耳。荊軻騷人本色,詩興大發,脫口吟唱道:
弦錚錚兮妙手彈,佳人奏琴兮百花殘!
唱罷歎曰:“妙手也!好手也!”待到曲終,藝伎退下,太子丹喚貼身侍衛至近前,對其耳語幾句。未久,華陽台下傳出慘絕人寰的女人號叫聲,樊於期剛問道:“出了何事?”廚子已將一個盛有一隻血手的玉盤端了上來,呈給太子丹,丹接過去雙膝跪地獻於荊軻,曰:“荊卿所愛之好手,丹為君取之!”
荊卿麵不改色,隻喃喃自語道:“太子遇軻厚矣!”
歸途中,荊軻請求太子派王宮禦醫救治該女子。
事後,荊軻又將田光遺贈之財分贈與她。
但是,他想去探望她的請求,遭到了她的拒絕。
一月過後,夏扶自趙國歸,不辱使命,帶回了魯句踐。
太子丹大喜,當晚便在太子宮大殿置酒設宴,款待這位“天下第一劍客”。鞠武、樊於期、荊軻、夏扶、宋意、秦舞陽六位應邀侍坐。
開宴之後,夏扶先向太子丹彙報道:“卑臣領命奔赴趙國,按照荊軻大哥所指引的路線,先往榆次聶村拜訪蓋聶大俠,不料此蓋大俠對臣傲慢無禮,讀過荊大哥書信後也未有絲毫改善,當著我的麵對徒兒譏諷曰:‘此荊軻小兒,十年前還叫慶軻,被我用眼睛一瞪便給嚇走了。我生是趙國人死是趙國鬼,目前秦軍進犯,王翦已至漳水、鄴縣,李信出兵太原、雲中。保衛趙國乃當務之急,沒工夫與燕國北蠻共圖什麼大事。’當下便將臣打發了,臣未忘索回書信然後離開。後至趙都邯鄲,拜訪魯句踐大俠,魯大俠一聽臣之身份和來意便十分友善,讀過荊軻大哥書信後變得更加熱情,私下對臣曰:‘當年,慶軻大俠投上門來,我有負於他,深感內疚。今其高就,與燕國太子共圖挽救列國之大事而未忘我,可見此人心胸之廣闊,我當不負於他之信任。’於是,便讓臣在其莊上住下,每日好酒好飯款待於臣,使臣與其徒兒一道隨之習劍,待他安排料理好家事之後,隨我返燕,一路曲折,顛簸勞頓,不知耽擱了大事沒有?”
太子丹曰:“沒有,沒有。夏扶此行,不辱使命,丹將重賞。能將名震列國的‘天下第一劍客’魯大俠請至燕國,共圖挽救列國之大事,便是此行最大的收獲!至於那個蓋大俠……人各有誌,不必強求,由他去吧!”
太傅鞠武接話道:“村野小兒,心胸狹隘,井底之蛙,鼠目寸光,不足以圖大事。真是空有一身好武藝!”
魯句踐心直口快曰:“什麼‘生是趙國人死是趙國鬼’?他是膽怯,怕死,不敢來!誰不知道,欲圖大事,必入險境,他不過是貪生怕死罷了!想當年,這小子竟不知天高地厚鬥膽給自己改名換姓叫‘蓋聶’,公然聲稱就是要功蓋聶政——現在看來,簡直就是在辱沒前輩,他何嚐有聶政烈士的半點英雄氣概呢?!”
魯句踐一席話,引起眾人的共鳴與激賞。太子丹提議道:“諸位,我們共同舉盞敬魯大俠!”眾人紛紛響應,唯有一人除外——年方二八之少年秦舞陽是也。他自入席伊始,便急不可待地抓起一隻豬肘啃嚼起來,周圍人在說什麼,他似乎全然沒有聽見,鄰座宋意提醒他:“舞陽,給魯壯士敬酒!”
秦舞陽這才反應過來,丟下豬肘,滿手油膩,舉起酒盞,嘴上卻道:“什麼魯大俠?什麼‘天下第一劍客’?莫不是浪得虛名之輩到我燕國來騙吃騙喝的吧?”
“舞陽,休得無禮!”荊軻嗬斥道。
荊軻的嗬斥贏得了魯句踐的好感。句踐雙手舉盞曰:“荊大俠,對不住!當年你來我府中,我請你對弈,大俠棋高一著,有意讓我,令我惱羞成怒,惡語相加,還望恕罪!句踐與人對劍,從不有意讓人,以我之見,讓棋是不尊重對手的表現。萬望海涵,吃我一敬!”二人遂遙相對飲,一飲而盡。
“魯大俠!”秦舞陽不甘心,又叫道:“你不是‘天下第一’嗎?敢與我對劍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