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回到千秋宮就見弄晚神色茫然的立在門口,冷烈微微皺眉,朱有德已經斥道:“看什麼呢,這般沒眼色!”弄晚驚得回神,映入眼中黑色飛龍的龍袍,唬的一下就跪在地上,念及是他身邊的老人,並不怪罪她,到底心裏不渝,甩袖大步過去。
弄晚卻猛地抬起頭來,低呼一聲:“聖上!”
冷烈回眸,臉色陰沉的厲害,朱有德驚得向她使眼色,弄晚額上也滲了細細的汗珠,卻低頭顫聲道:“奴婢有事要奏。”
冷烈看了朱有德一眼,朱有德也不知,隻是擦汗,他煩躁的轉身入殿:“準。”
夏日的陽光照進殿裏,泛著一股子灼熱,殿裏雖放了冰箱驅熱,他卻煩躁的往桌上一扣指,“篤”的一聲,弄晚的身子輕輕顫了一下,她說的越發小心:“奴婢不知當不當說,可實在是覺得不妥。”
他麵上冷寒,字句似在牙縫裏擠出來:“你做得對。”隨即冷笑:“朕沒給她賜藥,她倒自己惦記上了。”說完隻是沉著臉,那神色堪比冬日酷寒。
弄晚大氣也不敢喘一下,他掃她一眼,語氣稍緩,淡道:“她若願意喝,著了禦醫配給她,由你看著,出了錯……”他眸中寒芒閃過:“朕饒不了你!”
弄晚驚得忙稱是,可他明顯不像賜藥,怎會怎辦說,方才那話翻過來複過去的體會,尚不確定,試探道:“不知奴婢要去找哪位大人?”
冷烈皺眉,目光在她麵上閃過,她睫毛微微一顫,才聽他意味深長開口:“去找盧卿。”禦醫盧正中,乃是冷烈禦用,她心裏立即明鏡一般,應了聲是,退了下去。
午睡剛起,慵懶的伸著懶腰,他卻瘋一般的大步進了內室,粗暴的將推到床上,她被撞得暈頭轉向,尚未起身,他猝然就吻下來,手上力大,似是要將她撕碎了一般,她狠勁也上來,在他身上又抓又撓,他越發不憐惜,就這樣扭打著,擾亂了一室清風。
弄晚端了藥進來,她正拿著白玉梳梳發,薄透拽地的絲袍,投在地上清淺的一個側影,影色翳翳,映著室內淩亂的春光,那藥尚是熱的,氤氳的水汽蒸的弄晚的眉目有些模糊,她輕輕放在桌上,才道:“姑娘把藥喝了吧。”
那味道她怎會不熟悉,每每紺碧端上來,她作嘔一般的咽下去,每一口都是委屈,不想今日,端來的人卻是弄晚。她身子僵了僵,手中的白玉梳滯在發上,順勢又滑下來,她捏著梳柄,漫不經心的瞧著那藥碗,濃黑的色澤,似是一麵鏡子,清晰的照著兩人的臉,弄晚略略局促:“聖上說這些日子疏忽了,雖是亡羊補牢,也算不晚。”
亡羊補牢?
她“咕”的笑了一聲,極是諷刺,弄晚鮮少見她這樣笑,隻覺背後竟滲起了涼意,轉眼小彌已經笑嘻嘻的端起碗來,利落的一飲而盡。弄晚立在那裏已經亂了分寸。
小彌笑問:“以後都是姐姐端來麼?”
弄晚小心道:“是。”
“也好。”她拎過外袍套在身上,回過頭來對她露齒一笑:“都是自家人,也省了麻煩。”
弄晚倉促的應了一聲,卻覺室外酷熱的夏日,竟是擋不住她那一笑之寒。
“轟”的一聲,桌上無甚盡數落地,宋玉和紺碧聞聲跑進屋來,隻見小彌氣喘籲籲的立在一片狼藉之中,不禁驚愕,小彌隻是用椅凳狠狠砸那龍床。
紺碧略略挑眉:“怎麼回事?”
宋玉小聲道:“回公子的話,皇上命弄晚端了避孕的藥來。”
聽到皇上二字,小彌猛轉過頭來瞪他,宋玉一縮頭,不敢再說。
紺碧吃吃輕笑,轉身便走:“自己要喝是喝,別人要喝也是喝,生什麼氣。”他甩甩袖子,竊竊自喜:“倒是省了我的力。”身後卻有東西砸過來,他歪頭閃過,笑得越發肆意。
身後的摔打聲卻越發大起來。
她一向在屋內坐不住,下麵的事均有宋玉等人包辦,她多多是閑著的,紺碧見她身手還算靈活,便樹了把心,供她練箭,她閑來無事,偶爾張弓,短時間內竟小有所成。
彎弓瞄準,箭頭直中紅心,小彌眯了眼微笑,宋玉碰上茶來,她抿了一口,隻聽一稚兒拍掌叫好:“好箭法!”
卻見一個不大的小身子大步走過來,明黃赤龍的絳紗袍,四翅金冠,勒著一張粉雕玉琢的小臉,領著兩個內侍朝她走過來。
宋玉愣了一下,隨即跪下行禮:“叩見太子殿下。”
小人微微一笑,頗有華貴風儀:“免禮。”
小彌眼皮也未抬一下,猶自慢吞吞的品著茶,小太子身後的內侍忍不住開口:“縱然總管大人深受寵愛,也該向太子行禮才是。”小太子抬手示意他噤聲,抿著小粉唇,眼睛黝黑灼亮:“都下去,孤要與總管說說話。”
眾人稱是。
院內僅餘兩人,花枝隨風而動,有暗香湧來,夏日當頭,照著她纖瘦的身形,因外麵罩著一層紗色的衫子,那輪廓似是透明一般,小太子眼眸一轉,嘻嘻笑道:“許久不見了。”
小彌一皺眉,轉了轉身子看向別處。
小太子氣得腮幫子鼓鼓的,見她不理他,索性在那裏自語自話:“這幾日嫵昭儀天天去看我。”他瞄她一眼,又道:“偶爾也能碰見父皇,還要認我為子,父皇沒有答應。”見她仍不為所動,不由氣急,伸出小指頭指瞪目著她:“你……你當真不知道麼,若我認了嫵昭儀為母,父皇駕崩以後她就是……”不想她一個巴掌拍到他腦門上,淡淡道:“你父皇離死還早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