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室都是日影參差的斑駁,因著斜陽強烈,那光刺得眼睛隱隱發痛。
她覺得眼睛累極,緩緩閉上了,旋即咬牙:“你若要做替身自己做就是,我謝小彌就是謝小彌,不是旁人!”
淺月錯愕,又微笑如初:“我來之前還是擔憂的,這下卻是不必了。”她眸光一閃,笑的意味深長:“你沒有聽說過麼,衣不如新,人不如故。”她輕輕丟出一句話,隻如針錐:“況還是得不到的故人。”
小彌胸口劇烈起伏,猶自咬唇。
門外卻是一生驚怯的一聲:“聖上金安。”冷烈“唔”了一生,已經大步邁進內侍,他隻著了一身墨色水緞長袍,金色襟領沿下,一方白玉帶束住窄腰,他袖口寬大,隻覺兜了一袖清風入室,小彌不知用何神情去迎他,惱的背過身去。
冷烈微微挑眉,撩了袍子坐到床沿,笑道:“這是怎麼了?我這不是來了。”
淺月聽他自稱“我”兀自一咬唇,刹那又恢複清麗微笑,窈窕的上前施禮:“臣妾見過皇上。”
冷烈這才注意到她,眉心的笑意漸漸斂了起來,看她一眼,微詫:“你怎在這裏。”
淺月笑道:“臣妾與總管大人曾是故交,聽聞她病了,便來探看。”
他“嗯”了一聲,不再看她,轉過臉去看小彌,她尚還背著身子,隻穿了夏日薄薄的絲衫,映著白皙瑩透的膚色,黑色的懶散的搭在肩頭,如此的隨性慵懶,唇角不免噙了絲笑意:“不是病著麼,怎穿的這樣少。”
小彌卻猛回過頭來展臂抱住他,他一怔,卻見她玉研般的臉上涔涔淚意,雨打芭蕉一般,溫聲問道:“怎麼了。”小彌仰頭吻上來,他呼吸一急,掌心撫上她纖瘦的後背,餘光瞥見一抹青色的影子,不由冷冷出聲:“還不退下。”
淺月身子發冷,極力保持臉上微笑,施了一禮倉惶出了內室。
室外的光泄了一地,影影幢幢映著兩人身影,冷烈呼吸急促的將她箍在懷裏,沉聲道:“別鬧,不是病著麼?”
她撲騰了半天,惹了一身香汗,他身上的水緞觸手清涼,驅散了大半夏日酷熱,窗中絲絲清風吹入,夾帶著極清淡的花香,她將臉偎在他胸前,忍不住想,待她這樣好,果真是因為像極了另一人麼?
室內沒有點燈,光線漸漸晦暗起來,遠遠隻見零星的燈光,他的聲音在黑暗裏不急不緩的傳過來:“過一陣子,我們到行宮避暑去。”
她許久才回過神來,欲要答他,卻聽他均勻沉穩的呼吸聲,竟是睡著了,她怔了怔,目極唯有他的側臉,眼眸之下濃重的清影,想來是累極,她忍不住抬指去撫他入鬢的劍眉,室外一縷清幽的冷光,映著毫無防備的神態。
她突就恨起來,若他不是帝王,若她從來沒有遇見他,她狠狠就咬到他手背上,想是太過用力,眼中有淚流下來。
他身子一緊,已覺出疼來,卻並不睜目,隻將她圈的更緊些。
這幾日卻再未見著他,聽說內省忙著準備避暑的儀仗,循例每年太後也是要去的,今年卻成不想太過勞累,故而留在宮中。
冷烈不在,她自是寂寞,宋玉善解人意的弄過來一副篩子,邀了紺碧小權和栓子,幾人賭的盡興,紺碧竟是老手,贏了送過一張俊臉到小彌跟前:“人家好生寂寞。官人賞幾個香吻吧。”
小彌輸了他又湊過來:“官人一吻值千金。”這樣一直鬧到深夜。
有人篤篤敲門,宋玉滿含笑意去開門,見了來人,禁不住證了一下,那人一身黑衣黑鬥篷,正遲疑著擋回去,他已掀了臉前鬥篷,小彌眼尖,脆生生的笑奔過來:“將軍,你怎來了。”
她竟這樣高興,紺碧不由看了她一眼。
難得見他穿黑衣,一身漆黑的夜色,竟覺冷酷難以親近,他微微一笑,才露出幾分柔和暖意,小彌接了他手中鬥篷,將他拉進內室,南宮玨一眼瞧見人群裏鶴立雞群一般的紺碧,湖水顏色的綢衣,妖嬈魅人的相貌,任誰也不能忽略,不覺皺眉:“這位是?”
小彌一時喜歡,忘了讓他藏起來,一聲哀呼尚未出聲,紺碧已經優雅的施下禮去:“奴家是官人從青樓帶進來的暖床人。”他眉目含笑,眸中卻是徹寒的敵意,南宮玨眉梢漸冷,轉過臉來皺眉看向小彌。
小彌忙笑:“將軍別聽他的。”轉臉瞪他一眼:“還不快去睡覺。”
紺碧捂唇咯咯輕笑,湊過身來在她耳邊一咬,徐徐道:“夜寒枕涼,奴家一會就過來陪官人。”小彌臉上一紅,礙於南宮玨在這裏,氣的狠狠推他一把:“快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