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司馬光的溫和路線(2 / 3)

高太後需要這樣的質疑。

她打心眼裏認為司馬光會做事,能做事。

她下詔起用司馬光知陳州,也就是說做陳州這個地方的行政首長。

當然知陳州不是目的,而是過程。高太後需要司馬光總理全國事務。不久,她又下詔授予司馬光門下侍郎職務,也就是副宰相。

司馬光當然也懂套路,知道自己不能急急忙忙地去做那個副宰相。他上疏辭謝,說自己“齡發愈衰,精力愈耗”,也就是說年齡大了,不堪重任,請求隻管好陳州這個地方就可以了。

當然高太後也懂套路,明白司馬光還是有一顆拳拳報國之心。她再三再四懇請之後,司馬光終於進京,開始了他的撥亂反正之舉。

司馬光進京之後,政局有了異動。

劉摯、範純仁、李常、蘇軾、蘇轍等人被招回朝中重新任職。這些人有一個共同的特點,那就是他們都因反對王安石新法而被貶地方。現在他們不約而同地回京,背後的推手都是司馬光一人。

司馬光不僅將這些得力幹將重納麾下,還延請呂公著、文彥博等老臣重回朝中任要職。目的隻有一個,撥亂反正,廢除新法,恢複舊法。

當然司馬光不認為自己這是黨爭,他是真心為國家好,為江山社稷好。

他是寫過《資治通鑒》的人,有大格局,更明白曆史上興衰治亂之道。

王安石太能折騰了。但胡亂折騰真的好嗎?

司馬光對王安石新法的評價是三句話:

一、“王安石不達政體,專用私見,變亂舊章,誤先帝任使”;這就把王安石新法和宋神宗的責任做了切割。即便撥亂反正,錯不在先帝宋神宗,而在王安石一人。司馬光之所以這麼認為,是因為他虔誠地相信,先帝的心是好的,目的也是純正的,隻是王安石這個歪嘴和尚把經念歪了。

二、新法“舍是取非,興害除利”。

三、新法“名為愛民,其實病民,名為益國,其實傷國”。

司馬光如此這般地評價,其實是全盤否定新法。為了真正避免誤傷先帝,達到穩定國體、穩定人心的目的,司馬光將他的撥亂反正工作和高太後的權威捆綁在一起,稱此舉是“以母改子”。在“以母改子”的旗號下,《保甲法》被廢除了,《方田均稅法》《市易法》《保馬法》也被廢除了。新法大部被廢,舊法要轟轟烈烈地恢複。當然這其中,人是最重要的因素。就像司馬光從組織程序上對王安石變法中的人事問題進行質疑一樣,他現在也鼓勵官員要理直氣壯地恢複舊法。

一些官員在觀望,另一些官員春江水暖鴨先知,搶先一步開始行動。知開封府蔡京就依照司馬光的限令,在5天之內全部恢複了《差役法》。司馬光由是召開了大會,狠狠地表揚了蔡京的大局意識和前瞻意識——很多官員終於恍然大悟,改革年代過去了,現在是誰改革誰死,誰保守誰生。要說保守,誰不會啊。一時間,政局重回熙寧以前的時代。

當然,也不是每一個人都想回到舊時代的。章惇就對司馬光恢複《差役法》的主張老大不滿意。特別是當章惇看到通過變法而積聚起來的錢財在保守年代幾乎“非理耗散殆盡”時,他發話了。他說:“現在天下政事,比熙寧元年以前,變更數也數不過來,事既與相不同,怎麼可以全部檢用熙寧元年現行條貫……差役一事……今天隻限五天,諸縣何由擎化利害,不知如此變更草率,反而更加為害。”

章惇同司馬光爭論,同高太後爭論,爭論的結果是被貶出朝廷,任汝州知州。

1086年(元祐元年)十一月,章惇請求罷職,提舉洞霄宮,仍不斷受到舊黨攻擊。元祐更化時期,章惇還被貶到嶺南,遠離了權力中心。保守派之得勢,由此可見一斑。

章惇的命運如此,其他王安石年代的變法派官員,也好不到哪裏去。蔡確因為寫《車蓋亭詩》,涉嫌對司馬光路線冷嘲熱諷,結果貶死於新州。王安石變法的得力幹將呂惠卿被貶到外地,心態一直惶恐不安,在謫籍連口冷水也不敢喝,生怕因此得病,而被反對派抓住了把柄,置他於死地。所謂風聲鶴唳,那叫一個人人自危。

當然,司馬光自己還是胸懷坦蕩的。因為他是對事不對人,出發點是為國家好。對於黨爭,他還真是不屑。即便被他人或後人誤認為自己是在搞黨爭,司馬光也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