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子珍出走,江青進入毛澤東的生活,在延安引起不大不小的風波。但是,延安交際舞時潮並沒有因此而消歇。相反,因為有了大量的青年學生的到來,延安周末晚會或交際舞更加時興起來。
自一九三六年底的“西安事變”至一九四一年初的“皖南事變”期間,隨著國共兩黨關係的一鬆一緊,成千上萬的青年學生奔向延安。
這些青年學生的到來,不僅為革命隊伍增添了大量新鮮血液,而且使延安這座本來灰色狹小的古城,頓然間煥發出年輕的光彩,成為歌的海洋、舞的世界。
每到周末和節假日的晚上,延安城裏由原基督教堂改建的中共中央辦公廳大禮堂、城東門外橋兒溝由原天主教堂改建的魯藝大禮堂、城南門外的自然科學院禮堂、城西門外延河兩岸的王家坪八路軍總部大禮堂、女子大學禮堂或操場、藍家坪的馬列學院大禮堂、中華全國文藝界抗敵協會延安分會所屬的作家俱樂部、大砭溝的文化俱樂部等等,幾乎都有文藝晚會或交際舞會。
音樂伴奏雖然很簡單,但已經是現場樂器演奏。計有口琴、風琴、手風琴、小提琴、竹笛、二胡,其中很多樂器大多是臨時手工製作的。
最能渲染舞場氣氛的定音鼓、爵士鼓,都是用廢棄的美孚油桶改做而成。全延安唯一的一架鋼琴,是大後方一位愛國民主人士贈送給周恩來的,一九四一年春轉贈到魯藝。
隻有兩處教堂裏的舞場是青磚地麵,其他舞場都是平整的黃土地。有的露天舞場由於天氣幹燥,跳舞人多而難免塵土飛揚。
在當時延安所有的舞場裏,王家坪和中央大禮堂舞場是政治級別最高的,經常有軍政首長光顧。藍家坪文抗所屬的作家俱樂部舞場條件最好,有被張仃設計成沙發式的折疊椅,是延安絕無僅有的,還有蕭軍夫人王德芬當壚的窯洞酒吧供應飲料。但是,最客滿為患的舞場卻是女大禮堂或操場,最熱鬧的舞場是橋兒溝魯藝那座中世紀城堡式樣的大禮堂,每到新年之際這裏都舉辦稀奇迷人的化裝舞會。
在魯藝舞場上,還演繹出許多愛情佳話。文學係第二期學員蘇菲,是魯藝的“校花”。一九四○年大除夕在魯藝大禮堂的舞會上,大鼻子醫生馬海德勇敢地邀請她跳舞。她拒絕說不會,他堅持要教她,這樣就牽上了她的纖纖玉手,並且整個晚會上就沒有放下過。當天夜裏,和蘇菲同窯洞的一位大姐臨產了,其他人都讓她出麵請馬大夫來。他說自己不是婦科醫生,但還是跟著蘇菲就跑過來了。到清晨,孩子順利地降生了。蘇菲請馬大夫回去休息,他卻說:“天氣那麼好,我們出去散散步吧!”她同意了。沐浴著新年的陽光,他向她求愛,她答應了。
何其芳到延安之前根本不會跳舞,還反對跳舞。一九三九年七月,他從抗日前線帶實習學生回魯藝正趕上文學係係主任蕭三提倡跳舞,便進行指責,致使蕭三負氣離開魯藝,轉而擔任文化俱樂部主任。但隨著交際舞逐漸蔓延時興,他也走進了舞場。剛開始,他隻在舞場邊上,與文學係的幾個男生學著跳一跳,一遇到某些女舞伴顧盼生輝的目光,便靦腆得手足無措。老師的窘態,激起男同學們的不滿,經過一番策劃,在不久後的一個周末舞會上,何其芳被有意安排與一個同樣有些靦腆的女舞伴跳舞,她就是文學係第三期學員牟決鳴。大概是心有靈犀,他們在一起卻學得很默契,跳得很和諧。三年後的七月,同樣是在一個周末的晚上,何其芳、牟決鳴與周立波、林藍兩對新人,同時在窯洞裏舉行婚禮。她們身穿洗得發白的灰製服,先向毛澤東畫像鞠躬,再向來賓致謝,分發紅棗和瓜子之後,大家拉起琴,唱起歌,用歡樂的交際舞晚會向新人表示誠摯的祝福。
當時的中央黨校,主要是分期分批培訓從前線回延安的高級將領。這裏的舞會有鄧發從蘇聯帶回來的留聲機和幾張唱片,場地冬天有俱樂部,夏天就是露天的籃球場,大家學著跳著,不亦樂乎。“看不慣,試試看,一頭汗,死了算。”這個順口溜生動地描述了在黨校學習的高級將領們接受交際舞的心理過程。“舞會在當時之所以特別盛行,除了跳舞可以娛樂身心,有利健康的原因外,還因為參加跳舞的舞伴都是妙齡女郎。毛澤東和中共中央為補償大多數高級將領由於軍務倥傯而耽誤了青春,鼓勵和幫助他們解決婚姻問題。”而深入交際舞場的男女亂陣之中,既為將領們提供了寬裕的條件,又有了自由婚姻的美譽。所以,據不完全統計,“當時延安的高級領導人,師級以上軍官中百分之八十以上的人都是在這一時期戀愛、結婚、成家、生子,延安對他們來說是一種溫馨、甜蜜的回憶。”
延安交際舞時潮持續到一九四二年延安整風運動全麵展開,經過整風審幹運動,一九四三年元旦以後,取代交際舞的是群眾性的大秧歌舞。偶爾還有的交際舞會,都是王家坪八路軍總部、棗園中央小禮堂等最高權力機關,很小範圍內的高層娛樂活動。
一九四三年元旦,魯藝組織宣傳隊學習改編並試演陝北秧歌劇獲得好評,中宣部及時推廣其經驗。春節期間不僅魯藝秧歌輪流到延安各機關、部隊、學校演出,而且其他單位也都相繼組織成立秧歌隊,開展演出活動。這樣,延安城裏軍與民、上級與下級、演員與觀眾,不分老幼與男女,全部都可以隨著悠揚的鼓點和高亢的嗩呐聲,扭到秧歌的舞陣裏來,成為感受集體情緒,體驗革命力量的民間狂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