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終憾沒能踏破山海關(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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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他親手割斷了手足情

舒爾哈齊捧起帶有劇毒的饅頭:“既然是我的汗王哥哥要我死,又有誰救得了我?”

後金汗王努爾哈赤,在寧遠兵敗之後,回到沈陽,心情異常沮喪。

這是努爾哈赤有生以來,最慘重的一次失敗。他自萬曆十一年,二十五歲起兵,四十多年來,身經百戰,旌旗所指,無不披靡。

回顧戰鬥曆程,努爾哈赤的統治權力,從佛阿拉逐漸地移到沈陽,其間經曆著關於汗位及汗位繼承的激烈鬥爭。

為了加強汗權,努爾哈赤曾經同自己的同胞兄弟舒爾哈齊,發生了權力之爭。

舒爾哈齊是努爾哈赤的同母兄弟。早在努爾哈赤以“十三副遺甲”起兵之初,就與他一起馳騁戰場,衝鋒陷陣,屢建功勳。

由於舒爾哈齊英勇善戰,曾被努爾哈赤賜名為“達爾汗巴圖魯”,意思是為首的勇士。

當時,在明朝的官書中,努爾哈赤稱都督,舒爾哈齊也稱都督,兩人地位相等。

以後,努爾哈赤與舒爾哈齊都以建州衛都督的身分,多次進京“朝貢”。

隨著女真的統一及軍事、經濟力量的增長,努爾哈赤的權力急劇膨脹,他隨時警惕周圍那些覬覦他地位和權力的人。

與此同時,舒爾哈齊的權力也在擴大。為了鞏固和加強各自的地位和權力,兄弟二人的矛盾由小到大,由潛在的發展為公開的,逐漸演變為不可調和的生死鬥爭。

且說舒爾哈齊有三個心腹愛將,他們是常書、納奇布、武爾坤,都有萬夫不當之勇。

舒爾哈齊還有兩個貼身侍衛,一個名叫兀西拉,一個名叫火列來,他們有極深的武功。

兒子阿布什,也是能征貫戰,戰場上也是舒爾哈齊的助手。

因此,努爾哈赤對舒爾哈齊已早有戒備的心理。

萬曆十五年(1587),努爾哈赤基本統一建州後,為了興基立業,鞏固權位,同時在其內部,開始出現以努爾哈赤及其弟舒爾哈齊為首的新的女真軍事貴族,其地位、等級、權勢、利益等,都發生了變化,需要興建與之相適應的都城。這就是被後人稱作舊老城的佛阿拉。

這佛阿拉城,分為三重:

第一重為柵城,是努爾哈赤行使權力和住居之所。城內有神殿、鼓樓、客廳、樓宇、行廊等建築。

第二重為內城,由努爾哈赤“親近族類居之”。

第三重為外城,由努爾哈赤“諸將及族屬居之”。

外城外的住戶,是軍人,工匠等。

對這樣的分配,舒爾哈齊很有意見。他的心腹將領常書在會上向努爾哈赤說:

“舒爾哈齊也該進櫥城裏麵居住,不應該住在內城裏。”

大將額亦都說:

“那怎麼行?俗話說:‘天無二日,國無二君’呀!這應該分出等級來。”

武爾坤說:

“明朝的皇帝稱他們兄弟二人都是都督,沒有等級的差別。”

努爾哈赤聽了這話,滿心不高興,表麵卻不動聲色。事後,他帶著大小福晉,搬進柵城。舒爾哈齊雖然住在內城,心裏卻不服氣。

接著,努爾哈赤在佛阿拉“自中稱王”,同時建立一支紀律嚴明的軍隊,稱其弟舒爾哈齊為“船將”。

為了顯示威嚴,努爾哈赤還製定了初具規模的禮儀。當努爾哈赤出入櫥城時,在城門設下樂隊,屆時吹打奏樂。

努爾哈赤接見客人時,他自己坐在中廳的一把黑漆禱子上,舒爾哈齊和其他將領一樣,佩劍衛立在他的兩邊。

這些顯示出尊卑的等級,使舒爾哈齊在內心深處感到不滿、不平。

萬曆十七年(1589),努爾哈赤派兵攻打兆佳城。他讓舒爾哈齊擔任前鋒,帶五千人。他自己殿後,帶一萬人。

這兆佳城主名叫寧古親,他有一個女兒名叫瓜爾佳,是當地出了名的美女。

據說她的頭發又黑又長,黑得像天上的烏雲,長得拖到地麵。因此走起路來,不得不用手挽著。

她的皮膚比馬奶還白,潤滑無比,芳香馥鬱。麵似桃花,一笑起來,紅紅的嘴唇,活像花骨朵兒,又嬌又豔。

行軍路上,常書對舒爾哈齊說:

“咱先打進城去,把瓜爾佳找到,帶回佛阿拉,給你作個三福晉吧!”

“俺不一定能有那個豔福!若是被他知道了,你就別想見到她的麵了!”

舒爾哈齊講的“他”,就是指努爾哈赤。

再說舒爾哈齊領著五千人馬,來到兆佳城下,派武爾坤前去討戰。

兆佳城主寧古親,仗著武藝高強,帶著三千人馬,出城與武爾坤對陣。

二人並未搭話,便廝守起來。寧古親雖然五十開外,一把大刀揮舞得上下翻飛,左砍右劈,非常厲害。

戰到十幾個回合,武爾坤虛晃一槍,撥馬便逃。寧古親怎肯幹休,隨後便追。

這邊舒爾哈齊看得清楚,立即指揮人馬,與常書、納奇布、兀西拉、火列來一齊殺人敵陣,寧古親的三千人馬,那裏經受住舒爾哈齊等人的衝殺,遂四散奔逃。

建州的兵馬尾隨著城裏的逃兵,一下子衝進城去,兆佳城便被攻下來了。

寧古親正追趕武爾坤時,突然發現城已被占領了,立即勒馬回看,稍不留神,被武爾坤一箭射下馬來,當即斃命。

再說舒爾哈齊等,領著人馬,在城裏追殺逃兵。常書領著數十人往寧古親府裏殺去,此時府裏已亂糟糟的。常書手提大刀往城府後院走去,忽見兩個女人在水池邊上啼哭。

常書正要揮刀砍去,突然覺得眼前一道白光閃過,睜眼細看,原來其中一個年輕女子,麵自如玉,在陽光下閃著熠熠的白光。

常書馬上撫刀問道:

“你們是什麼人?”

年齡大的婦人說:

“俺們是城主的妻子、女兒。”

常書恍然問道:

“是不是寧古親的女兒——瓜爾佳?”

那年輕的說道:

“俺是瓜爾佳。”

常書走近一看,那瓜爾佳果真是玉肌花貌,如同天上的神妃仙女一般。

遂說道:“你們快跟俺來!”

常書帶著二人往前廳走去,不巧的很,迎麵碰上努爾哈赤帶著一班侍衛進來。

“你不到城裏追殺敵人,跑到這裏帶著兩個女人往哪裏去?”

努爾哈赤一邊問,一邊二目睃巡著瓜爾佳的俊秀麵龐。

“俺是奉舒爾哈齊將軍的命令,前來……”

努爾哈赤未等常書的話說完,就發火了:

“胡說!他能讓你到這裏來找女人?還不趕快出去追殺敵人!”

常書不敢再說什麼,隻得丟下瓜爾佳,急急忙忙去找舒爾哈齊回報去了。

這裏努爾哈赤來到寧古親的住房,問了瓜爾佳的情況,對侍衛說:

“不經俺允許,不要放任何人進來,俺要好好地睡上一覺!”

侍衛們帶著瓜爾佳的母親,關上房門,出去了。努爾哈赤走近瓜爾佳說:

“你來陪俺睡覺好不好?”

瓜爾佳十七歲了,麵對這種情況,隻得走到努爾哈赤跟前。

直到第二天中午,努爾哈赤才走出那所府第。在那裏,他和瓜爾佳一起呆了兩個半天和整整一夜!

侍衛告訴他說:

“舒爾哈齊已帶著兵馬,自己回佛阿拉去了。”

努爾哈赤心想:怎能這樣?若是海西四部的人得到消息,派兵來攻,俺豈不成了俘虜?

遂帶著瓜爾佳,回佛阿拉去。

他向舒爾哈齊問道:

“怎麼可以不通知俺一聲,就隨便撤兵了?”

“你不讓任何人去見你,俺有啥辦法通知你?”

舒爾哈齊帶著氣,走了。

努爾哈赤又找來常書,問明情況後,才知道舒爾哈齊是為了瓜爾佳在生氣呢!

為了顧全大局,努爾哈赤隻得忍心割愛,派人把瓜爾佳送給了舒爾哈齊。

他心裏想,隻要弟弟能同心協力,奮力殺敵,再美的女人都可以給他!

見了瓜爾佳,舒爾哈齊氣消了一半。盡管她已不是處女,初夜權已被他奪去了,但是,瓜爾佳長得太美了,果真名不虛傳。

舒爾哈齊躺在床上,看著身邊的瓜爾佳,心裏說:跟這麼標致的女人睡一起,別的女人連看也不想看了。

不久,瓜爾佳懷孕了,十月分娩,產下一個女孩。越長越大,舒爾哈齊越看越不象自己。

原來,努爾哈赤與舒爾哈齊兄弟倆,雖是一母同胞,努爾哈赤的膚色較黑,像他父親塔克世。舒爾哈齊膚色較白,像他的母親。盡管兄弟倆都是高鼻梁,長方臉,身高肩闊,說話聲音洪亮,中氣挺足,隻是在膚色上稍有不同。

那女孩隨努爾哈赤的膚色,是個黑小丫。舒爾哈齊向他哥哥說:

“那孩子是你的骨血,還是由你扶養她吧!”

努爾哈赤沒有再說什麼,就去領回來,放在宮裏扶養,算作養女吧!

她就是後來的晉和碩公主。

萬曆四十五年(1617年,天命二年),努爾哈赤把晉和碩公主嫁給蒙古內喀爾喀巴嶽特部達爾汗貝勒子恩格德爾為妻。

在古勒山戰役之後,烏拉部的布占泰被俘,在赫圖阿拉被軟禁了三年,回到烏拉後,布占泰為了與努爾哈赤結交,借以抬高自己的身望,於萬曆二十四年(1596年)十二日,親自送妹妹滹奈到建州,給舒爾哈齊作妻子,以續友好情誼。

萬曆二十六年(1598年)十二月,布占泰又率領三百多人前來朝見努爾哈赤。

為了進一步搞好關係,努爾哈赤對舒爾哈齊說:

“俺想讓你將女兒額實泰許配給布占泰為妃,你看怎麼樣?”

舒爾哈齊很不高興,立即說道:

“這太不像話了!前年,他才將妹妹滹奈嫁給俺作妻子,俺如今怎能將女兒嫁給他作妃子,這豈不是罵大會麼?”

努爾哈赤說:

“你真是太幼稚了!這是政治聯姻,婚姻關係是手段,交結情誼才是目的。所有其他的東西都是次要的。”

舒爾哈齊又說:

“不管怎麼講,從感情上俺接受不了。”

“感情算什麼?感情也要為軍國大事服務。就不必再爭論了,你回去同額實泰說一下,俺明天就向布占泰講。”

舒爾哈齊思想上怎麼也想不通,他心裏說:為什麼你不讓自己的女兒去呢?……

俗話說:“胳膊扭不過大腿。”不久,額實泰被送往烏拉部,與布占泰成婚。

萬曆二十九年(1601年)一月,布占泰送他侄女阿巴亥到佛阿拉,給努爾哈赤作妻子。

這個阿巴亥就是大妃烏拉納喇氏,當時她才年僅十二歲,比努爾哈赤小三十一歲。

布占泰向努爾哈赤要求說:

“請大王再許配一個女兒給俺為妻。……”

努爾哈赤又答應將舒爾哈齊的另一個女兒娥恩澤給他,舒爾哈齊當即說道:

“你自己的女兒那麼多,為什麼不讓她們去烏拉?……”

努爾哈赤不想與他爭吵,隻是說:

“就這麼定了,你別想得那麼多。”

那布占泰本想娶努爾哈赤的女兒為妻,結果這兩個女人,全是舒爾哈齊的女兒。在一怒之下,布占泰多次揚言要用鳴鏑穿射她們。

額實泰、娥恩澤送信到佛阿拉,舒爾哈齊對努爾哈赤更加不滿。

萬曆二十七年(1599年)九月,努爾哈赤帶兵征討哈達部。

舒爾哈齊自請為先鋒,領兵一千作前隊。兵抵哈達城下。

哈達部長(貝勒)猛格布祿,帶兵出城迎戰。舒爾哈齊見哈達有了準備,城堅兵盛,就不敢貿然攻城,遂按兵不動。

努爾哈赤帶著大隊人馬,來到以後,努爾哈赤問道:

“兵馬已到城下半天了,為什麼不攻城?”

舒爾哈齊答道:

“哈達已有了準備,猛格布祿又帶兵出城了,不好再攻城了。”

努爾哈赤十分生氣地說:

“咱們這次出兵,難道是因為哈達沒有準備才來的嗎?……”

說罷,努爾哈赤親自帶兵沿城環攻,經過晝夜進擊,終於攻破哈達城,並吞了哈達部。

自此以後,兄弟二人的矛盾加深了,裂痕加大了。

從哈達回佛阿拉以後,舒爾哈齊與常書、納奇布、武爾坤,以及兀西拉、火列來一起商議對策。

常書說:

“他沒有容人之量,咱們再盡心竭力,為他賣命,也未必能得到信任;弄不好,稍有一點差錯,便會受到重責,甚至會招來殺身之禍!”

武爾坤說:

“烏拉布占泰在赫圖阿拉時,你對他很好,萬一不行,咱們就去烏拉部!”

火列來說:“不如去跟他們聯絡一下,來個裏應外合,咱也不怕他。”

舒爾哈齊說:“現在不能那麼幹,他還沒有逼得俺到走投無路的時候。”

常書說:“萬事都要未雨綢繆,及早防備,有兩手準備比一手準備好得多。”

舒爾哈齊勇猛過人,但遇事少謀,優柔寡斷,難成大事。

萬曆三十五年(1607年),斐優臣首領策穆特赫來降求援,努爾哈赤派遣舒爾哈齊同褚英、代善等領兵前往援救。

出發時,夜黑天陰,忽然軍旗上白光閃爍,眾將官無不驚異。

舒爾哈齊說:“俺從小打仗,從未見過這種怪事,想必是凶兆!”

舒爾哈齊的話,得到其他將領的響應,都說:“這是不祥之兆!”

舒爾哈齊接著說:“幹脆不用去,退兵罷!”

褚英說:“這次進兵是父親的命令,違抗了,要受軍法處置的。”

代善說:“作為軍人,是以服從命令為天職的,怎能隨意違抗,不能退兵。”

褚英見舒爾哈齊還在猶豫,便說道:

“你要退兵的話,你自己回去。咱們走。”

在這種情況下,舒爾哈齊勉強領兵前往。

當烏碣岩大戰開始,褚英、代善等帶兵英勇衝殺,大敗烏拉兵,並斬殺烏拉主將博克多貝勒父子。

舒爾哈齊帶領五百人馬,同常書、納奇布等止於山下,逗留不進。

烏碣岩戰鬥結束,他們回到赫圖阿拉。

當晚,褚英、代善將舒爾哈齊的臨戰表現一一作了回報,努爾哈赤聽了,怒氣填膺。

次日,努爾哈赤召開會議,對烏碣岩大戰嚴行賞罰。

他批評了舒爾哈齊一軍作戰不力,命令說:

“為了嚴肅軍紀,將常書、納奇布拉去處死!”

舒爾哈齊急忙說道:

“俺是帶軍將領,不能委罪於他們,請處置俺就是了!”

努爾哈赤怒氣不減,又說道:

“罰常書白銀一百兩,撤去納奇布牛錄一職。”

自此,努爾哈赤不再派遣舒爾哈齊將兵,借此剝奪了他的兵權。

一天,努爾哈赤召集軍師張一化、大將額亦都、安費揚古、扈爾漢、費英東、何和理,以及長子褚英、次子代善,一起研究舒爾哈齊的問題。

努爾哈赤先說道:“表麵上看,舒爾哈齊的問題是俺的家事;實質上,這是公事,半年多來,沒有派他帶兵出去,聽說他有不少怨言,請諸位來談談,講講各自的意見。”

褚英說:“叔父這個人本不壞,都是他手下的那幾個將領把他教壞了,特別是常書這家夥太壞,一肚子的壞點子。”

軍師張一化說:

“你們兄弟之間,實際是君臣之間的上下級關係。他作戰不力容易處置,少派他或是不派他去帶兵打仗,也就行了。棘手的,是他會不會有不軌的行為,比如有政治野心之類。”

何和理說道:

“早在十多年前的萬曆二十三年,俺曾經陪同朝鮮的特使申忠一,到舒爾哈齊家裏赴宴,他對申忠一說道:‘你來了,咱兄弟倆都請你來赴宴,以後你們朝鮮國給咱們兄弟倆送禮物,要送一樣的,不應該有高下之分。因為咱兄弟倆的身份都是建州的都督’。這件事,俺那時便有看法,認為他對已獲取的權位與財產是不滿的,他要與你平分秋色才滿意。”

額亦都也說:

“從赫圖阿拉搬到佛阿拉時,他對住在內城不滿,想與你一同住進柵城,也是他對所獲取的地位,有不滿的表現。”

扈爾漢說:

“在烏碣岩大戰時,他所以作戰不力,是不是因為他與布占泰之間,是翁婿的關係。”

聽了大家的議論,努爾哈赤向張一化問道:

“兄弟之間由於爭權奪利,引起互相殘殺的事例,古代有沒有?”

張一化答:

“有哇!最典型的是唐朝初年,李世民兄弟三人,也就是曆史上說的‘玄武門之變’。”

努爾哈赤沉吟半晌,歎口氣說道:

“李世民是在被逼得萬般無奈的情況下,才開始進行反擊的……”

這次會後,對舒爾哈齊的行動,努爾哈赤沒有限製,也未派人監視。隻不過奪下了舒爾哈齊的兵權。

但是,舒爾哈齊卻感到非常氣憤,後悔沒有聽信常書等人的建議。

長子阿布什向父親舒爾哈齊說:

“趁著他們沒有對你采取什麼行動,悄悄搬到黑扯木去。那裏距離烏拉、葉赫都不遠,也好暗中與他們聯絡一下。”

常書建議說:

“最好是向他提出請求,在他答應以後再搬去,所謂禮多人不怪嘛!”

次日,舒爾哈齊去向努爾哈赤說道:

“在這裏住得厭煩了,想搬到黑扯木去住,那裏山林多,可以經常去打打獵,散散心。”

努爾哈赤看著自己的弟弟,說道:

“你到黑扯木去住,俺也沒有意見。隻是有一條俺不放心。你那幾個心腹部下,不是好東西,俺擔心他們把你引上邪路,會把你的命葬送掉。這一點,你要當心啊!”

舒爾哈齊聽了,不大愉快,就說:

“他們不像你講的那麼壞!過去,他們都為你出過力,賣過命。至今,他們也沒有反對你,何必將他們一棍子打死呢?”

聽了舒爾哈齊為部下辯解的話,努爾哈赤冷笑一聲,說:

“過去,他們出過力、賣過命,俺都是論功行賞的。如今,他們不願意出力、賣命,俺當然饒不了他!至於反對俺,那就更不準許了,誰也不行!”

舒爾哈齊聽出了弦外之音,就不再說什麼,站起來也不告辭,就走了出去。

移居黑扯木後,常書、納奇布偷偷去了烏拉,想借助布占泰的力量,興兵攻打努爾哈赤。但是,布占泰回到烏拉時間不長,兵力不足。眼前,他正與努爾哈赤打得火熱,來往頻繁,他不願意卷入這個兄弟反目的旋渦中去。

常書、納奇布暫時留在烏拉,他們擔心回來以後,努爾哈赤不會放過他們的。

舒爾哈齊移居黑扯木後,褚英、代善都有意見,他們一齊來見努爾哈赤。褚英說:

“讓他們去了黑扯木,豈不是放虎歸山了麼?那黑扯木距離烏拉、葉赫,比距離佛阿拉還近呢!萬一他們聯絡起來,就麻煩了。”

努爾哈赤說:

“他還不至於那麼下賤吧!即使他們聯絡一起,也沒有什麼了不起!九國之師俺都不怕,一個烏拉,又能怎麼樣?”

第二天,努爾哈赤派何和理去黑扯木,讓常書、納奇布回佛阿拉。

舒爾哈齊對何和理說:

“常書、納奇布被撤了職,生活無著落,連吃飯也成了問題。他們二人走了,俺也不知道他倆到哪去了。”

努爾哈赤得知常書、納奇布走了,十分生氣,立刻派代善前往靠近烏拉、葉赫的邊界,布置邊境守軍,不準任何女真人離境去烏拉或是葉赫。

再說舒爾哈齊移居黑扯木,長子阿布什仍住在佛阿拉,武爾坤也在,二人準備刺殺努爾哈赤,但是苦於沒有下手的機會。

一天,武爾坤回來對阿布什說:

“聽說明天他去喇嘛廟,參加大喇嘛幹祿打兒罕囊素的八十壽誕慶賀活動。咱們可以在路上伺機截殺。”

阿布什說:

“途中不好下手,他有眾多侍衛,不如在喇嘛廟外的林子裏動手。咱們躲到樹上去,用弓箭射他。”

二人又商議了一些細節問題,早早休息了。約在四更多天,武爾坤與阿布什悄悄起來,準備停當,從外城上爬了出去。

在佛阿拉去喇嘛廟的中途,有一片槐樹林,那槐樹枝幹稠密,葉片繁茂,人躲在上麵,若不細心留神,是發現不了的。

兩人選好地點,分別藏身路兩邊的大樹杈上,將弓箭預備好,耐心等著。

約在辰時光景,便聽到從佛阿拉方向傳來的鑾鈴聲響。二人精神頓時緊張起來,手拿著弓箭,兩眼覷著路上。

不一會工夫,隻見努爾哈赤騎在白龍馬上,後麵跟著四名侍衛,正往槐樹林裏,信馬遊韁,緩緩而來。

突然,弓弦一響,“嗖”的一箭射來。

努爾哈赤畢竟是久經沙場的戰將,一聽到弓弦聲響,知道樹林裏有刺客,立即拍馬前奔,把身子伏在馬背上。

就在努爾哈赤一彎腰的工夫,頭上的黑貂皮帽子被射了下來。

後麵的四名侍衛拚命趕去,想護著努爾哈赤逃出槐樹林。

眨眼之間,前麵又“嗖”的一聲,飛來一箭。那白龍馬速度挺快,第二支箭從努爾哈赤的腦後飛過,正中一名侍衛的耳門上。

那侍衛被射中以後,一頭栽下馬來,再也不動了。

原來武爾坤與阿布什計議,由武爾坤在前麵先射,阿布什隨後再射,兩人一前一後,互相配合。

當努爾哈赤馳出林子,發現少了一人,便停下馬來,向他們說:

“留一人跟俺到喇嘛廟去,兩人去林裏把弓箭找到!”

且說武爾坤、阿布什見沒有射中努爾哈赤,立即收好弓箭,從樹上爬下來,又悄悄溜回城裏,回到府中。

武爾坤說道:

“俺的那支箭未找到,就怕他們會認出來。”

阿布什說:

“那箭上也沒有寫俺的名字,他們怎麼斷定是咱們幹的呢?”

武爾坤說:

“那箭是佛阿拉兵器場製的,他們會懷疑是俺幹的。”

阿布什無所謂地說:

“隻要未抓住俺,總不能硬往咱頭上栽吧!”

“不像你講的那麼簡單,他們會監視咱們的行動,以後不能粗心,要謹慎一些。”

阿布什聽了武爾坤的提醒後,又說:

“咱們一不做,二不休,想辦法去弄些毒藥來,在柵城的水井裏給下上,也許老天有眼,能把他毒死!”

經阿布什一提醒,武爾坤突然想到佛阿拉的北邊,有個瑚裏寨,他認識寨裏的老獵人瑪壟塔,他會製一種慢性毒藥,人畜服下以後,半月之內才死。

於是,武爾坤稍作準備,便去瑚裏寨了。

且說努爾哈赤從喇嘛廟回來,即喊來張一化、何和理、費英東,還有兒子褚英、代善等,研究被刺事件。

努爾哈赤說道:

“有幾點值得研究,看情況是兩個人,那弓箭還是咱自己造的,去喇嘛廟的消息他們是怎麼知道的?……”

這時候,在努爾哈赤前麵的桌案上,放著一支弓箭,還有那頂被射穿一個孔的黑貂皮帽子。大家看著這兩件東西,各自沉思。

何和理站起來說:

“俺到城門口去問一下情況,你們先談著。”

努爾哈赤對代善說:

“你到外城門去,要守門的嚴格檢查,必要的話可以搜身,發現可疑現象,來不及報告,就發出警報。”

張一化問道:

“你去喇嘛廟,俺都不知道,是誰傳出去的?你自己回憶一下。”

努爾哈赤讓褚英去喊貼身侍衛烏虎,工夫不大,烏虎來了。努爾哈赤問他:

“你去馬房布置他們準備馬匹時,有沒有講過俺要去喇嘛廟?”

烏虎嚇得說不出話來。張一化替他端來一杯水,對他說:

“別害怕,喝杯水舒舒氣,慢慢想一下。”

烏虎想了一會,吞吞吐吐地說:

“當時,馬房裏沒有人,隻……隻有老哈西一人在……在喂馬。他隨便問……問了一句:‘又不出征,汗王上哪去呀?’俺就告訴他:‘去喇……喇嘛廟’,以後,俺就走了。”

“當時有別人在嗎?”

努爾哈赤又問了一句。

烏虎說:“隻有俺和老……老哈西,沒有其他人在……在那兒。”

費英東教訓烏虎說:

“你當了幾年侍衛,不懂這規矩麼?怎麼能將汗王出行的時間、地點亂說出去呢?”

烏虎急忙雙膝跪下,流著淚說:

“俺一時大意,也覺得老哈西不是外人,就隨口講了出去。俺願意接受處罰!……”

這時,他突然又高聲說道:

“俺想起來了,俺臨走時,才發現老哈西的床上,似乎睡著一個人……”

費英東站起來,走到努爾哈赤麵前,對他耳邊講了幾句小話,然後匆匆走了出去。

這時,何和理與代善一起走了進來。何和理看著大家,說道:

“昨天中午,有兩人分別看到武爾坤與阿布什從城外回來。”

努爾哈赤忙又問道:

“二人有沒有騎馬?可帶弓箭嗎?”

何和理說:

“據說兩人都未騎馬,也沒有帶弓箭。”

張一化說:

“要是他們幹的,弓箭一定丟在哪裏了,他們也不會身背弓箭,大搖大擺地回城的。”

正在這時候,費英東回來了,說:

“床上睡的人,是武爾坤。”

大家聽了,互相看了看,都望著努爾哈赤,褚英猛然站了起來,說道:

“不用說了,這是阿布什他們幹的,俺去把他們宰了,還研究啥?”

努爾哈赤急忙揮了揮手,說:

“別急嘛!是他們幹的,也跑不了!不過,是否有人指使他們?還要進一步追查!”

何和理看了一眼費英東,對努爾哈赤說:

“讓俺倆去問他們一下,聽他們怎麼說。”

努爾哈赤說:

“你們別去了,俺派人喊他們來,由你們二人出麵問他。怎麼樣?”

褚英說:

“假若他們不來呢?不如俺去把二人捆來,免得夜長夢多。”

努爾哈赤看了看大家說:

“還不到時候吧?……根據這些跡象看,事情快明朗化了。”

大家正說話間,有一侍衛進來說:

“外城守門兵士將武爾坤綁著送來了,從他身上搜出毒藥一包。”

努爾哈赤看著何和理說:

“你們幾人分開問吧?”

何和理立即會意,他向努爾哈赤說道:

“俺與費英東問武爾坤,讓額亦都與安費揚古問阿布什,行吧?”

努爾哈赤點了點頭,說:

“咱們坐等你們的消息吧!”

屋裏隻有努爾哈赤與張一化兩人了。他不由得歎了口氣,顯得無可奈何地說:

“看來,這一場鬥爭是不可避免的了。”

張一化說:

“古人說:‘樹欲靜而風不止。’人世間,好多事情不依個人的意誌為轉移。那李建成、李元吉二人,無智、無謀、又無人,硬是要和李世民較量,到頭來落得家敗人亡,這豈不是自找的麼?”

努爾哈赤說道:

“這場鬥爭,如今轉移到咱們家裏來了。本來,有一段時間,故意不讓他帶兵,是想讓他閉門思過。往日,他老是以為離開他俺就不行了。俺是想讓他清醒一下頭腦,睜開眼看看,離開他,什麼事都能辦成,俺照樣能打勝仗!未曾想,他竟然用移居來要挾俺!這也可以不計較,但是越走越遠了,他讓常書、納奇布出走,到哪去了?去幹什麼了?俺真是懷疑,是派他們到烏拉、或葉赫去了?果真這樣,豈不是背叛自己的親人,去投靠咱們的敵人麼?現在可好,兒子與部下又來刺殺俺,這讓俺怎麼辦?……”

張一化見努爾哈赤動了感情,忙勸道:

“別想那麼多!水到轉彎自然直,看事情發展到那一步,到時候再說!”

努爾哈赤又長歎一聲,說:

“現在也隻能由著他吧,看他到底能走多遠。不過,俺等著他能有幡然悔悟的一天!”

這裏努爾哈赤與張一化談心,暫且不提。

且說何和理與費英東走進屋子,見武爾坤被捆著,忙上去替他鬆了綁繩,說道:

“你與守衛士兵怎麼發生了衝突?”

武爾坤說道:

“他們無端地對俺進行搜身,說俺買毒藥是為了毒人。這是惡意地陷害!俺根本沒有買什麼毒藥,是他們拿了毒藥,借著搜身的機會,裝作是從俺衣袋裏拿出來的,這不是栽贓、陷害,又是什麼?”

何和理聽了武爾坤的,說:

“這沒什麼,如果那毒藥不是你的,暫時就別管它。咱們隨便聊點別的吧!”

費英東接著說道:

“你與阿布什在這裏生活不方便,為什麼不一起到黑扯木去?”

“俺留下來,是與阿布什作伴的。他留下來是看家的。”

武爾坤說完,何和理問道:

“難怪你急著往城外跑,整日無事,誰也急得受不住!”

武爾坤聽了何和理的話,接著說:

“是呀!俺今天就是到城外溜溜,散散心,這卻惹了禍,遭了難!”

費英東跟著問他:

“昨天你出城了嗎?”

“沒有,俺一天都在家裏,沒有出城!”

武爾坤又是擺手,又是搖頭地否定。

何和理與費英東交換一下眼色,說:

“咱倆是汗王派來跟你談話的,你說話可要慎重啊!俺問你,剛才你說:昨天沒有出城,你再想想,是不是記錯了?……”

武爾坤不由一怔,聽何和理說話的口氣,似乎已經對昨天的事情有了證據。但是,不管怎麼樣,反正不能承認,又未當場抓住誰,無憑無據的,看他們有什麼辦法!他想到這裏,遂幹脆地說道:

“昨天的事,俺怎能記錯!俺和阿布什全在屋裏,連大門都未出。不信的話,你們可以去問阿布什?”

費英東說:

“你沒有說實話,昨天你出去了。阿布什已經承認,你還瞞著幹什麼?”

何和理見武爾坤正在發愣,又說:

“出城不出城,本不是什麼大事,你卻不說實話。阿布什都說昨天你們出城了,你還要俺找他問去,這樣說假話,是不老實的。”

武爾坤讓他們問糊塗了,又聽他們說阿布什已承認昨天出城了。難道這是真的嗎?他倆已商議過,決不承認,……武爾坤決定堅持原先的說法,不能上何和理、費英東的當。於是,武爾坤堅持說:

“你既然說出城不出城,不是大事,為什麼還老是盯著問?俺再說一遍:昨天,俺確實沒有出城!”

何和理又問武爾坤:

“你的弓箭哪去了?”

“俺不打仗了,還要弓箭幹什麼?丟了。”

“什麼時候丟的?”

“早就丟了!”

何和理又向武爾坤說道:

“又在扯謊,不是早就丟了,是昨天中午才丟的,是不是?”

武爾坤說:“俺講的你不信,還問俺做什麼?”

“不!要問,這是口供!你扯謊,不說實話,說明你態度不老實,處理得就重。”

何和理說完,費英東接著說:

“老實告訴你,昨天你們幹的事,俺都清楚了。試想一下:本是兩人幹的事,其中一人都承認了,另一人還矢口否認,能行嗎?”

何和理見武爾坤不言語,又說:

“把事情說清楚,本沒有什麼大事。因為你們是被利用的,又不是主謀!汗王又是寬宏大量的人,會從寬處置的。怎麼樣?還猶豫什麼?老老實實說罷!”

武爾坤心中更加明白了,即使說出來,他們也不會完全相信的,他們還要追主謀,目的不是很清楚麼?……

武爾坤想到這裏,就說道:

“俺講的都是實話。俺不懂什麼‘主謀’!你們把這些髒水,硬往俺身上潑,也未必能達到目的。汗王若是有容人之量,就不會讓你們來逼俺了!”

何和理與費英東交換了眼色,費英東說:

“昨天,在槐樹林裏發生的事,是你們幹的。有人看見的。俗話說: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再狡辯下去,隻能加重自己的罪行,對自己不會有好處的。”

何和理說:

“你還年輕,要珍惜青春。愛護生命。路走錯了,可以回來,重新走;話說出去了,收不回來的,正像那潑水難收一樣!”

不管他們二人怎麼說,武爾坤總是不吭氣,不吱聲,所謂抱住葫蘆不開口,由著你們去說罷,反正俺就是這麼著了!

何和理與費英東覺得,再談下去,也無益了,就對他說:

“俺們今天講的事情,你回去好好想想,想通了,咱們再來談,也還不遲!”

武爾坤站起來要走,門外有侍衛攔住說:“哪裏也別想去了,就在這屋裏蹲著,好好想想吧。對抗下去,不會有好結果的。”

於是,何和理、費英東走了出去,向努爾哈赤回報情況去了,這且不提。

再說額亦都、安費揚古二人,見到阿布什以後,向他問道:

“你認識咱倆嗎?”

阿布什看看他們,隻是點了點頭,未說話。

額亦都說:

“咱倆與你父親十幾年來,跟著汗王打天下。南征北戰,出生入死。你是在咱們眼皮底下長大的,今天找你來談話,你可不要說假話喲!”

阿布什對二人說:

“你們都是汗王的紅人,汗王對你們比對他的親兄弟還親昵!”

安費揚古說:

“汗王對咱們親,咱們也對汗王親!這是以心換心的結果呀!”

“俺父親不行了!他拚殺了十幾年,等於白拚,流了十幾年的血、汗,等於白流了!他不會做人,他不會做汗王需要的那種人!”

額亦都說:

“你對汗王的氣不小呢?是不是向咱們說說。你到底對他有些什麼意見?”

“誰敢對汗王有意見?誰不想活了?”

額亦都、安費揚古聽了,都直搖頭,覺得阿布什小小的年紀,說話夠刻薄的啊。

見二人不吱聲,阿布什問道:

“不知汗王找俺來有什麼事?”

額亦都向阿布什反問道:

“你應該知道有什麼事,怎能說不知道?”

“這樣吧,你們在這裏坐一會兒,俺去找汗王問問,到底有啥事找俺?”

阿布什一邊說著,一邊站起身來,就往門外走。誰知,他剛走出門檻,就被侍衛攔住,對他說道:

“不準走,快回屋裏去!”

“怎麼?憑啥不準俺出去!俺要找汗王問清楚,俺到底怎麼?……”

阿布什站在門口,大聲地喊著,與侍衛僵持著,不願意進屋。

安費揚古站起來,走到阿布什身邊,對他說:

“汗王有公事要辦,派咱倆來跟你談話,你就不用去找了。”

阿布什冷笑幾聲,說道:

“汗王有啥公事要辦?他白天想著整人、殺人,夜裏摟著女人睡覺。辦什麼公事?扯蛋!”

額亦都與安費揚古實在氣不過,一齊說:

“不準胡說!小小年紀,怎麼不講道理?”

“誰不講道理?為什麼找俺來,又不同俺見麵,這才是不講道理!”

額亦都生氣地說:

“剛才已經跟你說了,是汗王派咱倆來與你談話的,不必去找汗王了。”

阿布什將頸脖子一梗,大聲說:

“不行!俺不跟你們說。老實說,你們也不配跟俺講話,你們……”

安費揚古實在氣憤不過,質問他:

“你說,咱倆為什麼不配跟你說話?”

“俺說出來,你們可不要氣死了。”

額亦都、安費揚古齊聲說道:

“你說罷,俺們不生氣,也不怪你!”

阿布什眼睜睜地瞅著他們倆,帶著十分鄙夷地口氣說道:

“你們倆是汗王豢養的一對忠實走狗,怎麼能跟俺說話?……”

額亦都立即站起身來,拉著安費揚古,往外就走。在他們身後傳來幾聲笑聲。

二人見了努爾哈赤,將情況大致說了一遍。努爾哈赤生氣地說道:

“俺去見他,看他有啥蹶子尥!”

當時,莽古爾泰在座,就攔住努爾哈赤,高聲說道:

“割雞焉用牛刀!讓俺去見他,看他可能尿一丈二尺高的小尿!”

莽古爾泰與阿布什的年齡差不多大,他們小時候,經常在一塊玩。

阿布什見莽古爾泰來了,對他說道:

“你來做什麼?汗王喊俺來,俺隻同汗王說話。別人來,俺不理他。”

莽古爾泰說道:

“怎麼?你不願意同俺說話,是俺辱沒了你?還是有其他什麼緣由?”

“你真要俺講,俺就講了。”

莽古爾泰大聲地說:

“你講吧!”

阿布什說道:

“咱們是堂兄弟,從小又是好朋友。如今你父親不顧兄弟、子侄之情,硬要置俺於死地,還要整死俺父親,甚至俺全家,這讓俺怎能不仇視他。俺實在不想因為你父親的關係而傷害了咱們之間的兄弟之情。希望你能理解俺的心情。在俺死後,你能常常記住俺,俺就感到非常滿足了。”

說完之後,阿布什哭了起來,淚水漣漣。莽古爾泰也情不自禁地陪著哭了一會,才悒悒不樂地走了。

莽古爾泰向努爾哈赤建議道:

“阿布什已經得了神經病,滿嘴胡言亂語,放了他罷!”

努爾哈赤帶著張一化,二人一起進了阿布什的屋子。看著阿布什,問道:

“聽說你要找俺說話,有什麼話就說罷。”

“是你把俺從家裏喊來,不知為了什麼事,俺想找你問個明白!”

阿布什的話,努爾哈赤聽了很生氣,問道:

“你真的不明白,還是有意裝糊塗?”

“俺的頭腦清醒,為什麼要裝糊塗?你把親兄弟看成仇人,才是真糊塗呢!”

“俺並沒有把親兄弟當成仇人,你卻動手刺殺你的親大爺了!”

“這叫作以眼還眼,以牙還牙!”

“你膽大包天!你刺殺的是建州女真的汗王,這罪可不小呢!”

阿布什聽了張一化的話,又看了一眼努爾哈赤,激動地喊道:

“他是建州女真的暴君!建州女真沒有多少人擁護他!恨他的人倒不少。”

努爾哈赤隻是冷笑著,又問他:

“誰讓你去刺殺俺的?隻要你說出來,俺就放你。”

“你別繞彎子,想嫁禍於俺父親,這事與他無關!你想殺他,別找借口,這是你一貫陰險狡詐的表現!……”

努爾哈赤氣憤填膺,隻得說道:

“看不出,你倒很有心計——”

“還有你的鬼點子多嗎?你是搞陰謀的專家,整目就在算計著別人……”

“住口!你也真夠猖狂的,把他吊起來!”

努爾哈赤實在氣極了,坐在凳子上直喘粗氣兒。兩個侍衛把阿布什繩捆索綁,吊在門口的大樹上。

這時,阿布什並沒有住口,仍在聲嘶力竭地叫著、喊著:

“你殘暴、陰險、毒辣,你是魔鬼!

“你無恥、卑鄙、野蠻,你是惡棍!

“你忘恩負義,不講良心,你是無賴!

“你反複無常,狼心狗肺,你是畜牲!”

張一化幾次催促努爾哈赤說:

“咱們走,別計較他,這是一個瘋子!跟這樣的人生氣,既不值得,也有失身分!”

努爾哈赤在阿布什的罵聲中走了,他對侍衛們說:

“要吊他三天三夜!……”

未等三天三夜,阿布什已奄奄待斃了,第二天夜裏,死了。努爾哈赤回去以後,仍是怒不可遏。他命令代善領五千兵馬,去黑扯木,把舒爾哈齊捉來。

又派人把武爾坤吊起來,下麵放了木柴,他親自去問武爾坤道:

“你為什麼刺殺俺?”

武爾坤看他一眼,冷笑一聲,一言不發。

努爾哈赤又問道:

“你若講出是受誰指使的,俺立馬就放你!”

武爾坤隻是冷笑幾聲,對著努爾哈赤吐唾沫,仍是一言不發。

努爾哈赤命令點火,木柴燃著了,熊熊的火焰炙燒著武爾坤。隻聽他大聲罵道:

“努爾哈赤!你不得好死!俺要化成厲鬼,向你索命!……”

武爾坤被活活燒死了。

且說舒爾哈齊在黑扯木,這些日子總覺得心神不寧,盡管瓜爾佳百般體貼,他還是吃不下飯,睡不著覺,嘴裏自言自語地說:

“難道要出什麼事麼……”

說來也巧,第二天佛阿拉家中便來了人,告訴舒爾哈齊說:

“阿布什與武爾坤都被汗王派人抓去了,說他二人陰謀刺殺汗王。”

聽到這個消息,舒爾哈齊當即昏倒,過了好長時間,才蘇醒過來,嘴裏不停地說:

“阿布什完了,武爾坤完了,咱們都要快完了!完了,完了!……”

又過了一天,佛阿拉家裏來人哭著說:

“阿布什被活活吊死!武爾坤被活活燒死!”

頓時,全家大哭起來,舒爾哈齊坐在那裏,兩眼發直,嘴裏斷斷續續地說著:

“太殘……殘忍了!太……太殘忍了!”

正當全家號啕大哭之時,突然,一個家人跌跌撞撞地闖了進來。看到兩眼哭得通紅的瓜爾佳,他急急忙忙地說道:

“快!告訴二王爺,軍隊快要來殺他!他必須立即藏起來!快藏!”

那家人又告訴瓜爾佳說:

“軍隊已經將黑扯木圍起來了,俺是冒著生命危險,偷偷地越過防線,一點一點地爬著,溜進來的。”

此時,瓜爾佳在屋子裏發瘋似地跑來跑去,驚慌地說:

“快穿好衣服!快!軍隊快要來了!”

她披頭散發,那長長的黑發,在後麵拖著,像孔雀的長尾巴。她一邊跑著,一邊喊叫著:

“快!軍隊快來了!……”

驚恐不安的氣氛,籠罩了這個連續幾天沒有安穩的家庭。那隻名叫黑豹的獵犬,似乎也感到了緊張氣氛,狺狺的吠個不停。

舒爾哈齊靜靜地坐在椅子上,默默地想著:軍隊來了?為什麼要殺俺?……

“開門!”

大門口傳來高聲叫門聲音。

“你們要幹什麼?”

家人們用力頂著大門,向外麵發問。

“找舒爾哈齊!”

士兵們大聲地叫嚷著,繼續砸門。

門被推開了。

當舒爾哈齊聽到院子裏雜亂的腳步聲時,身披盔甲的士兵很快就衝進了他的屋子。

他們手執明晃晃的大刀,指著椅子上的舒爾哈齊,把他團團包圍起來。

“你們憑什麼衝進俺家裏來?”

舒爾哈齊把臉轉向代善,厲聲問道。

“俺是在執行命令,”代善說,“要把你帶到佛阿拉去!”

“誰的命令?”舒爾哈齊問。

“父王的命令。”

舒爾哈齊輕蔑地掃了代善一眼,緩緩地站起身來。他走到洗臉間,拿過毛巾擦了把臉,整了整衣服,隨後走出大門,在軍隊的押送下,離開了黑扯木。

代善遵照努爾哈赤的命令,把舒爾哈齊押到了一間特別的屋子裏。鐵門牢牢地關著,牆上隻留兩個小洞,是送飯食,倒便溺的進出口。

這屋子陰暗、潮濕,全部麵積隻有五、六尺方圓。漆黑一團的屋子裏,飛滿了蒼蠅和蚊子,蝙蝠附在房笆上,壁虎在牆上亂竄。

一張小小的鐵床上,鋪著一條草席,那上麵生滿了虱子和跳蚤。那廁所,便是在牆角裏挖個小坑。

舒爾哈齊在小鐵床上躺下,怎麼也睡不著。他兩眼看著牆上的兩孔小洞,思潮滾滾,往事一件件、一樁樁地湧現出來……

舒爾哈齊的童年並不幸福。雖然出身在建州衛指揮使的家庭,但是母親早死,給兄弟三人留下苦難的生活。

他一娘同胞三人,努爾哈赤、舒爾哈齊、雅爾哈齊。母親死時,他才八歲,努爾哈赤大他兩歲,雅爾哈齊小他兩歲。

由於後娘的虐待,他十三歲時候,兄弟三人被趕出了家門。那時的情景,舒爾哈齊還記得清清楚楚。他們兄弟三人,走了一天,後來到了一個三岔路口。兄弟三人坐下來,努爾哈赤掏出祖父給的銀兩,三人平均分了,又抱在一起大哭一場。

以後,三人各奔東西。舒爾哈齊先是在撫順街上討飯吃。一家飯店老板收留了他。

在飯店裏幹了不到兩年。一天,撫順關的李成梁到這家飯店喝酒,走時匆忙,將一手提包丟在店內。

舒爾哈齊拾到以後,就親自送去交給李總兵。原來那提包裏不光有錢,還有一份重要的文件。這位李大人一時高興,便將他留在身邊。

由於舒爾哈齊能吃苦耐勞,深得李成梁的喜歡,不久,便被提拔為親兵的小頭目。

後來,大哥努爾哈赤在佟家莊園入贅以後,到撫順賣馬,兄弟二人才得以見麵。

不久,李成梁聘請努爾哈赤幫助訓練兵馬,兄弟一起吃住,共同受到李成梁的信任。

為了報父祖之仇,他們才離開撫順,一同走上征戰的曆程。

從萬曆十一年,他們帶兵攻打圖倫城以後,兄弟二人,在統一建州的各個戰場上,總是並肩戰鬥,出生入死,相互關照,關係是多麼親密啊!

可是,隨著勢力的強大,軍隊數量的增加,特別是在佛阿拉“自中稱王”之後,大哥努爾哈赤逐漸妄自尊大,獨斷專行,目中無人了。

從此,大哥再不把自己的親弟弟當作助手,而是看作一般將領都不如的奴仆了。

平日裏帶兵打仗,隻給少量的兵馬;稍有不滿意,便橫加訓斥。對俺手下的幾員將領,如常書、納奇布、武爾坤,百般仇視,多方刁難。對他們大功小獎,小錯重罰。

舒爾哈齊越想越氣。俺搬到黑扯木以後,目的是遠避他,躲著他。未想到移居沒有一年,就對俺開了殺戒,吊死阿布什,燒死武爾坤,如今又關了俺。這心腸也太狠了!

舒爾哈齊怎麼也想不通,大哥把俺看得比哈達的猛格布祿、烏拉的布占泰還危險。他們被俘以後,都放回去了,為什麼硬要置俺於死地呢?……

在那陰森漆黑的小屋裏,舒爾哈齊一連想了三天三夜,終於找到答案——

他是怕俺奪他的王權,爭他的王位!

由此,舒爾哈齊也想到,他不會放自己活著出去了!他必欲置自己於死地,這是肯定無疑的了。

在那肮髒潮濕的小屋裏,舒爾哈齊過著人世間最惡劣的生活。這且不提。

再說努爾哈赤吊死了阿布什、燒死武爾坤之後,又派代善將舒爾哈齊關進那間小屋裏,內心裏也並不平靜!

舒爾哈齊畢竟是自己的親兄弟,二十多年來的浴血奮戰,建州女真能有今天的輝煌,也有他的一分血汗!

但是,他太不自量力了!如今,才統一了建州各部,他就要與俺分庭抗禮了。將來,俺還要統一海西四部,統一東海女真,黑龍江女真等,還要攻占遼沈,打進關去,登上北京皇帝的龍庭。到那時,他會更加眼紅,鬧得更加厲害。說不定,他會來個取而代之,也未可預料。

努爾哈赤想到這裏,不禁自言自語起來。

“這次絕不饒他!不能放虎歸山!還要斬草除根,不留後患!”

於是,第二天早晨,他又下達了命令:

“收回舒爾哈齊的所有財產。”

他又命令代善說:

“你帶領五千兵馬,再去黑扯木,將他全家人全部殺死,一個人也不能放跑!”

代善就帶領五千兵馬,又去了黑扯木,這且不提。

再說黑扯木舒爾哈齊家裏,大哭小喊,亂得一塌糊塗。

那天傍晚,舒爾哈齊的兩個貼身侍衛兀西拉、火列來,才放馬回來。

二人聽說以後,立即就要騎馬追趕代善的隊伍,把舒爾哈齊救回來。

經過瓜爾佳再三勸阻,才未成行。

兀拉西與火列來商議,派人連夜去烏拉,要常書、納奇布回來,組織家兵,與努爾哈赤對抗。

兩天後,代善的軍隊已到。他們先沒有包圍黑扯木,準備紮下營盤,次日再去殺人。

當天夜裏三更多天,兀西拉、火列來準備停當,帶領黑扯木的兵馬五百人,悄悄出了黑扯木,摸到代善的營前。

突然一聲呐喊,他們殺了進去。

白天從佛阿拉來得遲,路上走得急,晚上代善又多喝了幾杯酒,睡得也比較熟。

正睡香甜之時,忽聽一片呐喊聲,代善慌忙穿上衣服,綽刀在手,帶著幾名侍衛,正準備殺出去。

隻見兀西拉、火列來二人,手執大刀,帶著一群人,殺了進來。代善不禁喊道:

“兀西拉、火列來!你們要造反麼?”

兀西拉大笑一聲,說道:

“不造反被你們殺死,不如跟你們拚了!”

說罷,大刀一揮,望代善頂門砍來。

代善舉起大刀,迎了上去,二人廝殺一塊。火列來領著五百家兵,在代善營裏見人就殺。代善的士兵在熟睡中醒來,慌忙應戰,有的衣服未穿好就被砍死了,有的匆忙應戰,鬥不多時,多被殺死。

那五千兵馬,大部分逃跑了,代善與兀西拉殺了一會,見營裏士兵漸漸少了,到處是屍體,不敢再戀戰,遂瞅個空子,跳出圈外,逃出營去,找了一匹戰馬,急往佛阿拉報信去了。

且說兀西拉、火列來二人在營中追殺。見代善逃走,便領著家兵回黑扯木去。

火列來、兀西拉對瓜爾佳說:

“代善回去,還要帶來大批兵馬,常書、納奇布未回,咱們與其在此等著被他們殺死,不如趁早逃走吧!”

瓜爾佳流著淚說道:

“往哪裏逃呢?……”

“咱們還是往烏拉逃,興許常書他們正在路上朝這裏走呢!”

於是,二人幫著瓜爾佳收拾行李,準備逃往烏拉去。

舒爾哈齊共有三子四女,阿布什是長子,兩個大女兒已出嫁給布占泰了。家中還有二子兩女。

工夫不大,收拾停當以後,兀西拉、火列來領著瓜爾佳等,一齊上馬,往烏拉奔去。

且說代善一路奔馳,回到佛阿拉,向努爾哈赤將情況敘述一遍,可把他的父王氣壞了。

努爾哈赤指著代善罵道:

“沒用的東西,給你五千人馬,去殺那幾個人,都弄成光杆司令回來了。”

費英東、扈爾漢走了過來,說道:

“讓咱們去吧?”

努爾哈赤趕忙說:

“你們二位去了,咱就放心了。他有兩個貼身侍衛,兀西拉,火列來,作戰驍勇,要謹慎對付。”

代善說道:

“俺擔心他們往烏拉逃去!”

努爾哈赤說道:

“你就不用操心了!他們跑到天上,二位將軍也會追去的。”

於是,費英東、扈爾漢又帶領五千人馬,往黑扯木趕去。途中,又收攏了代善那些跑散了的士兵。

當費英東他們的兵馬到達黑扯木以後,早有人對他們說:

“兀西拉、火列來等,已望烏拉逃去了。”

二人遂指揮軍隊,迅速趕去。

且說兀西拉、火列來二人指揮七、八百家兵,保護著瓜爾佳與幾個孩子,一起往烏拉馳去。正走之間,突然聽到身後馬蹄噠噠,知道是大隊人馬追上來了。

兀西拉對火列來說道:

“你到前麵保護他們,爭取快走,俺在後麵對付追兵。”

火列來說:

“你到前麵去罷,俺在後麵對付追兵。”

這時,追兵已接近,兀西拉忙說:

“別爭了,你到前麵去吧!若是再遲,就來不及了。”

火列來隻得掉轉馬頭,往前麵去。

不久,費英東等已經趕上來了。兀西拉勒住馬頭,手執大刀,攔在路當中,說道:

“二位大將軍,久違了!”

費英東、扈爾漢隻得停住馬,答道:

“彼此一樣。因為咱們是老朋友,不說假話。汗王派俺倆來,執行任務。你是明白人,可以走吧,咱放你一馬。”

兀西拉答道:

“此話說得不對!二王爺你們抓去了,阿布什也死了,剩下幾個孩子太小,你們能忍心去殺他們?何必要趕盡殺絕呢!”

扈爾漢催馬來到前麵,說道:

“俺是奉命行事,其他情況一概不管,希望你立刻讓出道來,別傷了咱們的和氣!”

兀西拉還想說話,扈爾漢已催馬上前,兀西拉將刀拿起,說道:

“別忙!扈爾漢將軍若能贏了這把大刀,你再過去不遲!”

於是二人就馬上廝殺起來。費英東看著兩人戰鬥,想起了那年攻打巴克達城時,他被敵兵圍在中間,左衝右突,也殺不出去。正當危急之時,兀西拉忽然衝殺進來,救出了自己。

從那次以後,兩人成了莫逆之交。

剛才,費英東是想放兀西拉逃走,報那次救命之恩。

這時,扈爾漢與兀西拉還殺得難分難解,不分上下。費英東拍馬上前,來到扈爾漢跟前說:

“你到前麵去,讓俺來對付他!”

聽了費英東的話,扈爾漢隻得收了槍,拍馬往前追去。

見扈爾漢走遠了,費英東向兀西拉說:

“快走吧,老弟!何必要與汗王作對?南蒙北蒙,遠走高飛去吧!……”

兀西拉聽後,長歎一聲,說:

“好罷!俺就聽你的了!”

隻見兀西拉在前麵拚命策馬逃去,費英東在後緊追不舍。二人聯合起來,演出了一出假追捕的雙簧戲。

前麵不遠處,有一片山林,兀西拉轉馬頭一看:隻有費英東一人,隨翻身下馬。

費英東來到樹林邊上,見兀西拉在林子裏等他,立刻催馬上前。兀西拉說:

“多謝將軍指點。俺這一去,很可能終身不再回來,咱們之間的友情,隻等來世續吧!”

說完,兀西拉情不自禁地落下淚來,費英東也有些動情,他忍住後,說道:

“大丈夫誌在四方,何必為一時一地而計較呢!二王爺一家該絕了,這是天意!因為‘天無二日’,建州怎能容下兩個‘王’?你又何必去違拗天意呢?……”

兀西拉還想說什麼,費英東連忙揮手說:

“趕快上馬!等會兒有人看到,對俺不利呀!”

聽了費英東的話,兀西拉隻得翻身上馬,往林子深處馳去。

等到兀西拉的背影隱沒以後,費英東才策馬往回走。

且說莽古爾泰聽說費英東與扈爾漢去黑扯木,就急急忙忙去見努爾哈赤,說道:

“俺想去黑扯木!”

“你去幹啥?費英東與扈爾漢已走多時了。”

努爾哈赤見兒子一付著急的樣子,又反問了一句,“你有什麼事嗎?”

莽古爾泰吞吞吐吐,隻得說道:

“那瓜爾佳跟俺大小差不離,俺想……想要她!”

聽了兒子的話,努爾哈赤內心裏隻想笑:這愣小子也想女人了!便說道:

“瓜爾佳年紀雖不大,已生下兩個孩子,何必吃人家嚼過的饃呢?”

莽古爾泰仍是執意要去,努爾哈赤隻得說:“你去吧!說不定他們已將那女人殺了。”

莽古爾泰催馬加鞭,直奔黑扯木馳去。

再說費英東放跑了兀西拉,迅速趕回軍隊,正遇見莽古爾泰飛馬趕來,距離老遠,莽古爾泰便喊道:

“刀下留人!刀——下——留——人!”

來到費英東跟前,奔古爾泰翻身跳下馬,焦急地問道:

“瓜爾佳呢?瓜爾佳呢?……”

費英東不解地說:

“找瓜爾佳幹什麼?”

莽古爾泰慌忙解釋道:

“俺要她!父王已經答應了,俺要她!”

費英東這才聽明白他話裏的意思,忙說:

“她在前麵,不知扈爾漢可把她殺了,咱們快去看看吧!”

原來,扈爾漢到前麵追上火列來時,二人正要廝殺,瓜爾佳突然對火列來說:

“讓俺跟他說幾句話吧!”

火列來心裏想,這扈爾漢是一個標準的牛漢,做起事來,板上釘鐵釘,有一是一,有二是二,從沒有緩和的餘地。你去講啞了嗓子,也是“瞎子點燈——白費蠟”!但是,也不便阻攔,隻得說道:

“好罷!你去講講看,他不一定會理你呢?”

瓜爾佳拍馬上前,來到扈爾漢跟前,說:

“俺早聽說大將軍是一個正直的漢子,二王爺已被你們關起來了,還剩下俺和幾個孩子,你又何必幹這絕事呢?……”

不等瓜爾佳說完,扈爾漢一抖手中槍說:

“俺不跟你講這些,俺隻知道奉命執行任務!”

說罷,手中鋼槍一挺,就向瓜爾佳的胸口刺去。說時遲,那時快,扈爾漢那槍頭將要紮到之時,隻聽“當”的一聲,那槍被隔開了。

原來,瓜爾佳與扈爾漢說話時,火列來已策馬來到近前,知道扈爾漢會當場將她殺死。他看到扈爾漢的長槍紮向瓜爾佳時,便伸出刀去,把那長槍一隔,當場救了瓜爾佳一條性命。

火列來冷笑一聲,說道:

“別凶神惡煞似的,咱們來戰它個一百回合!”

扈爾漢立即答道:

“好啊!俺就奉陪到底!”

二人一槍一刀,來來往往,殺到一處。

正當他們二人酣戰之時,費英東與莽古爾泰追了上來。他對莽古爾泰說:

“你真幸運!瓜爾佳未死,你到那邊找她去罷!”

莽古爾泰舉目一看,瓜爾佳與幾個孩子一塊,身邊有一群士兵。他立即大喝一聲:

“俺奉汗王之命,來帶瓜爾佳,其他的人一律走開!不然,老子的大刀可不饒你們!”

那些士兵隨即一哄而散,瓜爾佳立即摟住幾個孩子,驚恐地看著莽古爾泰。

來到瓜爾佳對麵,莽古爾泰翻身下馬,他心裏說:美人畢竟是美人!

他正要說話,突然間,從瓜爾佳身後竄出一條渾身烏黑的獵犬,撲到他麵前,“汪,汪”地叫個不停。

莽古爾泰被嚇了一跳,不由得往後退了兩步,便想揮刀去砍。

瓜爾佳立即喚道:

“黑豹!快過來,快過來!”

那獵犬便搖了搖尾巴,一溜小跑,回到主人身後伏下來。

莽古爾泰對瓜爾佳看了一會,說道:

“父王答應俺娶你為妻,跟俺回去罷,俺會喜歡你、善待你的。”

瓜爾佳聽了,立刻說道:

“不能!這不能!俺不能與你們家兩代人有夫妻關係!你把俺殺了吧!”

莽古爾泰連忙說道:

“這有什麼關係?隻是俺喜歡你,就行了!父王都答應了,你何必拒絕俺呢?”

瓜爾佳想了想,又說道:

“這幾個孩子,都是俺的心頭肉,你要真心娶俺,就不能殺他們。”

莽古爾泰心裏說:隻要答應作俺妻子,什麼條件都可以接受。何況這幾個孩子,帶回家裏去,想什麼時候殺他們,還不是“小孩摸雞尕——手到擒來”!於是,他愉快地說:

“行!你帶著他們就是了。”

瓜爾佳又連忙說道:

“那個火列來,你去放了他,俺才願意呢!”

莽古爾泰想了想,俺願意放他,那兩位大將不願意咋辦?隻得說道:

“讓俺去勸勸那兩位將軍,他們真不答應,俺也不能硬放!”

瓜爾佳心裏想:看起來,這個莽古爾泰憨頭憨腦的,身高馬大,肯定是一身的好氣力。到這分上,俺還堅持個啥?自古以來,女人都是男人手中的玩物。何況這幾個孩子又能活下來了,俺就依了他,也落個後半生快活!

瓜爾佳已決定做莽古爾泰的妻子,這且不提。再說莽古爾泰來到扈爾汗與火列來拚殺的地方,見二人打得不分上下,遂一個箭步上前,用刀往中間一架,對二人說:

“請二位暫時歇手,俺有話對你們說。”

扈爾漢、火列來各收回兵器,站到一邊去,莽古爾泰先清了清嗓子,說:

“父王已答應俺娶瓜爾佳為妻,瓜爾佳提出兩個條件,要求俺不殺孩子,由她帶著;還要俺放走火列來。俺都答應了,請兩位大將軍能成全俺。”

費英東聽了,立即過來說道:

“汗王既然答應你娶瓜爾佳,赦了她的死罪,孩子又不殺了,火列來當然也可以放掉。俺沒有意見,扈大將也不會反對的。”

扈爾漢本來是不願意的,聽費英東這麼一說,也隻得順水推舟地說:

“俺也……也沒有意見,那就放他走吧!”

火列來雙手抱拳,向大家說道:

“後會有期!”

說罷,遂走到瓜爾佳麵前,對她說:

“祝賀你另得新歡,又可以做一次新子了!”

說完,身子一擺,吐了口唾沫說:

“水性楊花的女人!”

然後,大踏步走了。

費英東立刻趕過去,喊道:

“別走,俺有句話要跟你說!”

火列來勒馬站住了,轉過頭來。費英東來到他馬前,輕聲說:

“兀西拉往南蒙、北蒙方向去了!”

“多謝大將軍的關照!”

說罷,火列來頭也不回地,也往南蒙、北蒙方向,打馬加鞭,奔馳而去。

且說努爾哈赤在莽古爾泰走後,頭腦裏許多事情,一齊翻騰起來了。

瓜爾佳跟著舒爾哈齊,這許多年來,二人的感情相當融洽。如今,又嫁給莽古爾泰,會不會仍舊眷戀著他?……

另外,常書、納奇布出逃,會不會來搭救他?……

再說他活著,隻能是有百害,而無一利!想到這些,就喚侍衛去請何和理來一下。

工夫不大,大將軍何和理來了。

努爾哈赤屏去身邊的侍衛,向他問道:

“他老是在那小屋裏住著,也不行啊!得想個萬全的辦法,你看呢?”

何和理懂得努爾哈赤話裏的“他”,是指他的弟弟舒爾哈齊。但是,這要俺如何說呢?何和理思索了一下,問道:

“聽說莽古爾泰要娶瓜爾佳,你答應了?”

努爾哈赤點了點頭。

何和理隻得像淌水似地,慢慢往前試探著進行,自言自語地說:

“以後會不會增加麻煩,或是另生枝節呢?”

努爾哈赤兩手一拍,附和著說:

“對呀!你說的一點不差,俺正為此產生了顧慮呢!”

何和理聽到這兩句話,膽子壯了起來,便果斷地說道:

“讓他活著,他自己還受罪;死了呢,他自己倒解脫了,咱們大家都放心了。”

努爾哈赤接著說:

“這是兩全的結局,請你看著辦罷!”

何和理又追問了一句話:

“是用繩子,還是給他吃點東西呢?”

“也由你全權操辦去罷!”

何和理想了一會,又向努爾哈赤問道:

“之前,你是否還去見他一麵?”

努爾哈赤站起來,背著手,在屋裏走了幾個來回,但是,還是拿不準,是去見他,還是不去見他?

他心裏說:若按兄弟之情,這最後一麵也該去見他一下。但是,如今這兄弟之情,情已已矣!……還是不去為好!

見了麵,一旦他說什麼,俺也不好答複。弄不好,他若罵俺,不是自討沒趣麼?

想到這裏,站到何和理麵前,說:

“還是不去見了罷,免得——落個不愉快!另外,見了也沒有多大的意義,又無話可說,就不多此一舉了!”

何和理又考慮了一會兒,覺得沒有什麼話還要問的了,他向努爾哈赤告辭時,又說:

“你不見他,俺要見他一麵,你該不會反對的吧?”

努爾哈赤笑了一下,連忙答道:

“不——噲,你去見他吧,俺怎會反對呢!”

又過了兩天,何和理來到那小屋門口,對守門士兵說:

“將門上的鐵鎖打開!”

何和理走了進去,立刻,一股難聞的氣味嗆得他幾乎嘔吐出來。

他站了一會,才發現舒爾哈齊蜷縮在小鐵床上。接著,他分明聽出是舒爾哈齊的聲音:

“你來了,何大將軍!”

盡管那聲音微弱,但是何和理立即能聽得出來,那是他——舒爾哈齊,曾經與自己一同戰鬥過的,“二王爺”的聲音。

“你起來吧,汗王讓俺來放你的。你先出去洗個澡,換套衣服,咱們一塊去見汗王,怎麼樣?”

何和理盡量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平靜地跟他說。但是,舒爾哈齊並不相信有這一天,他已抱定必死的決心,知道他那位大哥是不會放他的。所以,他說:

“你別瞞俺了,俺早已不怕死了!……”

這時,何和理讓守門士兵扶他起來。三人一起走到院子裏去。

何和理讓士兵將他的腳鐐打開,並扶他到隔壁去洗澡。那裏有一隻特製的大木桶,裏麵的熱水是冒著蒸氣,這是何和理派士兵們事先準備好的。

洗完澡,何和理走上前去,拉著舒爾哈齊一邊走,一邊說:

“這些事情,都是令兄——汗王安排好的,等俺倆喝完酒,再去見他。他要親自放你!”

舒爾哈齊搖了搖頭,說道:

“俺不相信。他既不會這樣安排,更不會放俺的!俺是把他看透了!……”

二人坐在酒桌邊,麵對麵地吃著,喝著,也談著話兒。

舒爾哈齊說:

“俺所以能有今天下場,就是因為是他的弟弟。換了旁人,也會是這個下場。再會做人的人,若是他的弟弟,也逃不脫這個結局!”

何和理盡力把他們談話,引得遠遠的,並不時地給他添酒加菜。

但是,舒爾哈齊還是三句話離不開那個主題,又說道:

“阿布什刺殺他的事情,俺確實不知道。不過,咱跟他換個位置,他的兒子也會這麼幹的!俗話說:‘父仇大似天’啊!”

舒爾哈齊見何和理不吱聲兒,又說:

“常書、納奇布出走,就算是逃跑,也不能把賬記到俺的頭上。那是他逼的,削了俺的兵權,也奪了他們的飯碗。他們再不走,在這裏活活餓死不成?”

“就憑這些無憑無據的事情,將俺殺了,將俺全家殺了,誰能服呢?所謂欲加之罪,何患無辭?真是一點不假!”

舒爾哈齊不停地說著,似乎滿肚子都是話,三天三夜也說不完,訴不盡!

何和理隻是靜靜地聽著,有時“嗯,啊”的附和幾聲,或是為他添酒,加菜,提醒他多吃菜,少喝些酒。

但是,舒爾哈齊又說道:

“這菜俺吃了,酒也喝了,身子也洗幹淨了,唯有話未說完,冤訴不盡啊!”

何和理還在勸他多吃一些,但是,舒爾哈齊又想起一件事,問他:

“俺的子女他一個也不會放過的,可是有一個人他不會殺,那就是瓜爾佳!他不是留著自己玩弄,就是送給別人!是吧?”

何和理隻得說道:

“他哪裏會呢?你別胡思亂想了!”

何和理見他吃得差不多了,也喝得差不多了。就向侍衛使了個眼色,那侍衛用盤子捧著一個鴨蛋大小的白麵饅頭,放在桌子上。

何和理把那盤子放在舒爾哈齊麵前,說:

“這白麵饅頭是用參汁和麵,蒸出來的。你吃了可以補補身子,走路就有力氣了!請你快把它吃下!”

舒爾哈齊拿起那個饅頭,端詳了又端詳,然後說道:

“何大將軍講得對,俺吃了它,就有力氣了,走路就走得動了,就能走到很遠、很遠的地方去了。”

舒爾哈齊一邊說著,一邊大口、大口地咬著,嚼著,嘴裏還不停地說著……

何和理看著,聽著,不由得流下了眼淚。真想上去一把奪下來,並且告訴他:

“不能吃!那饅頭裏有毒藥!”

但是,他不能那麼做。這是命令,是“命令”讓這麼做的。吃完那饅頭,舒爾哈齊想站起來,但是怎麼也站不起來了。那侍衛走過去,扶著他站起來,他向何和理點了點頭,斷斷續續地說:

“謝謝!何——大——將——軍!……”

還想說什麼,但是,他已說不出話來,頹然倒在那侍衛的懷裏……

這時間,是萬曆三十九年(1611)八月十九日,舒爾哈齊死了。時年四十八歲。

在萬曆三十七年三月,舒爾哈齊被奪去了兵權。一年多一點,他就被關押在那間小屋裏,直到死前。

再說莽古爾泰與費英東、扈爾漢一起,放了火列來以後,他對兩位大將軍說:

“你們先回去向父王複命,俺要帶著瓜爾佳,在黑扯木過兩天,然後回去。”

費英東與扈爾漢隻得帶著兵馬,回佛阿拉去了。

努爾哈赤得知消息以後,心裏說:

“這小子性子這麼急,連回來成親都等不及了!”

幾天後,莽古爾泰帶著瓜爾佳,及幾個孩子,一起回到佛阿拉。

從此,佛阿拉再沒有人提起舒爾哈齊及其一家的事情。……

二、汗王把太子送上了絞架

廢太子褚英哭天抹淚:“父汗保重,恕孩兒不孝,先走一步!”

舒爾哈齊於萬曆三十九年(1611年)八月十九日死後,汗位之爭的焦點,移向努爾哈赤的長子褚英。

褚英是努爾哈赤的長子,跟隨努爾哈赤南征北戰,戰功赫赫。

萬曆二十六年(1598)褚英十八歲,率兵征討安楚拉庫,得勝歸來,被努爾哈赤賜號洪巴圖魯(在滿文裏“洪巴圖魯”為無敵的勇士)。

萬曆三十五年(1607年),在烏碣岩之戰中立功,又被賜號阿爾哈圖土門(在滿語裏,“阿爾哈圖土門”為多謀、廣略的意思)。

以後,又經曆幾場征戰,屢建軍功。

褚英統帥過千軍萬馬,在政治上也有抱負,想有朝一日作一國之王。

努爾哈赤在統一女真的戰場上,連續取得一個又一個勝利。但是,他年歲已高,政事冗繁,時常感到精力不夠了。

在這種情況下,努爾哈赤想找一個助手,也需要確定繼承人。那時,建州沒有立儲以長的曆史傳統,但是,褚英戰功卓著,努爾哈赤便決定選擇褚英,授命他執掌國政,代替自己管理政務。

且說努爾哈赤曾替兒子請了一個武功師傅,名叫賽義德,是蒙古人。

原在赫圖阿拉時,一次南蒙科爾沁貝勒來結盟通好,努爾哈赤萬分高興,讓將領們都來陪著喝酒,辦了十桌酒席。

當酒菜上桌後,因為那天天氣很熱,有人建議說:

“咱們將酒席搬到院子裏去吃罷,房子裏太悶熱了。喝起酒來,會更熱的。”

努爾哈赤覺得這意見很好,就派侍衛來抬桌子,撤酒菜。

這時,科爾沁的貝勒隨員中走出一人,說:

“別讓他們撤了,那太麻煩了,讓俺來端出去罷!”

那些桌子都是棗木做成的,料又大,本身就很沉重。再加上桌麵上的酒菜杯筷等項,粗略估計一下,該有百十斤重吧!

由室內搬到院子裏,起碼五六丈遠,由那人一桌一桌地搬出去,真是不容易啊!

隻見那蒙古人一捋衣襟,伸直兩手,竟將一桌酒席,平舉著端到院子裏去了。

放下時,桌麵上的湯和酒,一點也沒溢出來。就這樣,十桌酒席,那蒙古人硬是用兩隻手,平舉著端到院子裏去了。

在場的將領們,無不鼓掌叫絕,齊聲說:

“大力士,真是大力士!”

酒席散後,努爾哈赤同那蒙古人談得很投契,便對他說:

“俺有十多個兒子,想聘請你擔任他們的武功師傅,好不好?”

那蒙古人便留了下來,他原是科爾沁貝勒的侍衛隊長。這蒙古人便是賽義德。

平日,賽義德教孩子們練拳踢腳,有時與褚英一起去山林打獵,二人處得融洽,變成莫逆之交。

在練拳的空閑時間,賽義德就講三國的故事給他們聽,引得大家整日圍著他轉。

一天,褚英又邀賽義德去打獵。休息時,二人躺在草地上,曬著春天的太陽,渾身舒服極了。

賽義德說:

“英子,你要好好幹啊!你是汗王家的長子,將來要繼承王位的。”

褚英聽了,很不以為然地說:

“不一定吧?父王早就說過了,建州沒有長子承襲的傳統。俺祖父兄弟五人,他排行老四。當時太爺爺認為他不光有武藝,還有謀略,就讓俺祖父襲位了。”

賽義德又說道:

“要是兄弟幾人都有武藝,又有謀略,你又是長子,豈不能優先麼?”

“那也要看父王的態度!能被他看中才行。”

“你又不傻,為什麼讓你父王不歡喜你呢?”

褚英兩手一攤,覺得為難地說:

“父王是一個嚴肅的人,平日,不苟言笑,對咱兄弟們十分嚴格,俺都怕他呀!”

賽義德說:

“英子!你今年是十七歲了吧?論你的功夫,也可以上陣了。”

褚英說:“父王不讓俺去,說太小了,去了很危險。說不定,真去了還要別人照顧呢!”

賽義德又說:“你一定要想辦法讓汗王喜歡你,信任你,認為你將來有出息。”

褚英立即說道:

“請師傅教俺,將來俺要是當了王,一定封你一個大官,重重地報答師傅的恩情!”

褚英說完,從草地上一個魚躍,起來了,然後噗通一聲跪在地上,連續給師傅叩頭。

賽義德一見,急忙站起來,伸出雙手,將褚英扶起,連聲說:

“這又何必呢?俺既關心你,又怎能不替你想辦法?不過,這得靠自己!俗話說:不經一番冰霜苦,怎得梅花放清香?”

褚英急著說道:

“請師傅說具體些,俺一定牢記心頭!”

賽義德朗聲說道:

“汗王是武將出身。古人說:‘惺惺惜惺惺。’他必然喜歡作戰勇敢的人,比如大將額亦都、安費揚古、費英東、扈爾漢等,都是你父王十分喜愛的勇將!你要學習他們,仿效他們,做他們那樣的勇將,你父王一定會讓你襲位的。”

褚英說:

“戰場上作戰英勇,輕者負傷,重者喪命。俺若戰死沙場,不是什麼也撈不到了麼?”

“英子,你盡說傻話!打起仗來,要有勇有謀,既要膽大,又要心細。不能亂衝亂撞,盲目地蠻幹!另外,也要武藝高強,這是勇猛的基礎,沒有過得硬的本領,再勇敢,再膽大,也不過是敵人的靶子!”

褚英接著說道:

“師傅,從明天開始,你抽時間單獨教俺一些武藝,怎麼樣?”

賽義德忙說:

“可以單獨教你。隻是白天不行,你那些弟弟看到了,不是有意見嗎?你要不怕吃苦才行,就在夜裏教吧!”

“可以,俺已下定決心,學好本領。就從今天夜裏開始!可好師傅?”

賽義德見褚英歪著腦袋,一臉正經地問他,心裏特別高興,覺得孺子可教。便說道:

“行!隻要你能吃苦,肯學,俺一定認真教你。不過,有句話你聽說沒有:‘師傅領進門,修行在個人!’關鍵在你勤學苦練!”

褚英高興起來,一躍站起,興致勃勃地說:

“走!俺這就回去,今夜就開始學!”

自此,褚英學習武藝非常刻苦,馬上的刀槍功夫練得很熟。

一天夜裏,努爾哈赤回來較遲,他聽到前院有兵器撞擊聲音。

遂手提一把寶劍,往前院走來。

努爾哈赤走近一看,原來是賽義德在陪著褚英練武呢!

他也不吱聲,悄悄站一旁觀看,見褚英的武藝大有長進,心裏非常高興,就上前說道:

“快半夜了,還不休息?”

二人這才停下,賽義德上前說道:

“英子上進心很強,要俺天天夜裏來教他,已經苦練幾個月了。論他的本領,也可以跟你去戰場走走,一般將領已不是他的對手了!”

努爾哈赤欣喜地說:

“那好啊!多虧師傅教得認真。好,咱父子倆走幾個回合,看你的功夫到底如何?”

褚英忙說:

“俺怎敢與父王交手?俺的功夫還差遠呢!”

賽義德忙對褚英說:

“俗話說:‘弄斧到班門,比武找高手。’正因為你差得遠,才不要放棄這個學習的機會呀!”

努爾哈赤也笑著說:

“初生牛犢不怕虎呢!俺未必能勝你,來吧,別像大姑娘似的。”

褚英手提一杆鋼槍,擺開架式,與父王戰了起來。

兒子使槍,父親使劍,槍來劍往,寒光閃閃,一連打了十幾個回合。

努爾哈赤跳出圈外,說道:

“真可以走馬上陣了!”

賽義德急忙說道:

“英子很有出息,不光練武認真,還要俺教他用兵布陣的謀略。”

努爾哈赤讚賞地點了點頭,說:

“用兵不用謀,是個糊塗蟲!孫子說:上兵伐謀。就是要有勇有謀嘛!”

賽義德笑著說:

“再學一陣子,俺就不是他的對手了!”

努爾哈赤不由得哈哈大笑起來,說:

“那還不至於吧?師傅也太抬高他了。好吧,過兩天再出征,就讓你也去,先練練膽子,再試試功夫。”

賽義德忙向褚英說:

“還不快去謝謝你父王!”

努爾哈赤笑著說道:

“算了吧!天也不早了,都該休息了,師傅也辛苦,整日被孩子們纏著,虧得你有耐心!”

賽義德說:

“辛苦點沒啥,隻要他們肯學,俺累點也愉快。今天,汗王親眼看到了,俺這裏已有收獲了,而且是很大的收獲!”

賽義德一邊說著,一邊用手指著褚英。

努爾哈赤笑得更開心,說道:

“師傅真會說話,你的心血沒有白費,你的勤奮耕耘,必然收獲更大的碩果!”

褚英說道:

“請父王與師傅都休息吧!俺再練一會,就回去了。”

努爾哈赤對賽義德一拱手,說:

“師傅也歇著吧!明天還要早起練功,不要累壞了身子!”

說罷,努爾哈赤往後院走去。

賽義德見努爾哈赤走遠了,對褚英說:

“古人說:良好的開端,是成功的一半!這第一關已被你闖過來了。以後的路,還長著呢。要過關斬將,實現美好的願望,你仍要踏實苦練本領,提高作戰能力,爭取達到智勇齊備,文武雙全!”

褚英趕忙走到賽義德麵前,說道:

“感謝師傅教誨,俺英子決不負師傅的厚望,一定做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好!師傅就等這句話呢!今晚就到這裏吧,明天再接著練!”

從這以後,努爾哈赤見了褚英,總是笑眯眯地。一天,他當著賽義德的麵,訓導代善等小兄弟們說:

“你們要用心學,能像大阿哥那樣,俺就放心了。”

然後,又讓褚英表演了幾套槍法,並親自指點,說道:

“功夫不負苦心人啊!作為一員武將,平時要多流汗,勤練功,打仗時就少流血,甚至不流血。”

不久,努爾哈赤真的帶著褚英,打了幾仗。在討伐訥殷部時,褚英跟著大將額亦都,參加了攻城戰鬥,親手殺傷了許多訥殷部民。

古勒山戰役中,努爾哈赤將褚英帶在身邊。他親眼看到了父王用謀略,打敗了狂妄的九部聯軍,受到了極大的教育。

從十八歲開始,褚英被他父王差遣,多次率兵出征,攻打安楚拉庫路,參加烏碣岩之戰,攻占烏拉的宜罕山城,等等,褚英屢立戰功,深受努爾哈赤的信任。

萬曆三十六年的一天,努爾哈赤派侍衛喊來了賽義德,並向他問道:

“俺戰事頻繁,無暇管理政務,想讓褚英主持國政,師傅意見怎麼樣?”

“褚英今年二十八歲,就現在的表現來看,是可以勝任的。”

賽義德竭力保薦,心裏說:隻要他能接受意見,以誠待人,加上苦幹實幹,何愁幹不好!

努爾哈赤對賽義德說:

“還得請師傅多給他指教,幫助他管理好政事,並能從中受到鍛煉提高!”

賽義德說道:

“這就請汗王一百二十個放心了!不過俺的能力有限,又沒有從政的經驗,還得請你經常指點他。”

於是,努爾哈赤在四大貝勒、五大臣會上宣布了這個決定。從此,褚英便走上了太子的寶座,代替努爾哈赤管理政務。

褚英興奮地對賽義德說:

“過去,羽毛未豐,不能高飛;如今,高飛之勢已經形成,當奮翅淩空,一飛衝天而去!”

看到褚英那得意忘形的樣子,賽義德真想潑他一瓢涼水,讓他清醒一下。便說道:

“高空之中也有逆流,若不當心,便會翅斷羽落,又怎能高飛?更不能衝天!”

“師傅!你不要掃俺的興呢?”褚英一邊說著,一邊喊道:

“狄蓋特!狄蓋特!”

進來一個武大三粗的侍衛,對褚英說:

“你不是派狄蓋特去請安文子了?”

“啊!對,對,對!俺倒忘了。那你去準備酒菜吧?尤一夫!”

這個尤一夫也生得膀大腰圓,與狄蓋特二人,都是褚英的貼身侍衛。

工夫不大,安文子來了。他是大將安費揚古的長子,長得一表人才,白淨麵皮,襯著兩隻大眼睛,高挑個兒,顯得很文雅,像個讀書人似的。

褚英忙喜笑顏開地對安文子說:

“今天,咱們好好慶賀一番,讓師傅喝個痛痛快快,咱倆也來個一醉方休!”

安文子笑眯眯地坐在椅子上,說:

“行啊!隻要大哥一聲令下,小弟敢不從命!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俺也不在乎的。”

這場酒,他們一直喝了一天,到傍晚才散。

再說褚英柄政以後,努爾哈赤解除了政務的冗擾,一心一意地著意於軍事,負擔真的減輕了許多。

當了小王爺的褚英,內心充滿喜悅,整日樂嗬嗬的,躊躇滿誌,決定大幹一番。

一天,賽義德向褚英說:

“安文子出紕漏了。他前天在山上打獵,遇到了扈爾漢的閨女,名叫扈米拉,安文子在山林裏將扈米拉給強奸了。這事情五大臣正在調查,安文子已被他父親安費揚古綁到牢裏關起來了。”

這一驚可不小!褚英隻覺頭腦一陣暈眩,幸虧年輕力壯,能頂得住。若是老年人,早跌趴下了。

原來安文子對扈米拉早就愛慕她的美貌。由於兩家住得門連門,安文子長扈米拉三歲,從小在一塊長大。但安文子不求上進,喜歡玩弄女孩子的行為,早為扈米拉厭惡。

前天早晨,她與頭天約好的大將何和理、揚古利幾家的女孩子,一起去山林打獵。她們身背弓箭,騎著駿馬,向南山馳去。

正是四月天氣,溫暖的陽光灑在林中的草地上,那些不知名的野花零星地開放在野草中間。紅花,綠葉,渾然天成。林中的鳥兒嘰嘰喳喳,啁啾鳴囀,組成優美的合唱。

幾個女孩子打了五六隻野兔、野雞,將馬拴在樹上,然後躺在草地上,嬉戲喧鬧,非常愜意。

扈米拉不光長得美麗動人,還能歌善舞。這時候,她帶頭唱起來,大家唱著,不由得圍著草地跳起來。

這歌聲、笑聲驚飛了周圍樹上的小鳥,卻引來了一隻小鹿。它伸著頭,好奇地看著這群天真爛漫的女孩子。

正在跳舞的扈米拉首先發現了小鹿,立即拿起了箭,正想瞄準射擊之時,心裏又不忍射死它。便對它的後腿射去,心想:射傷以後,捉回家去,留養著玩。

隻聽“嗖”地一聲,一箭射去,正中小鹿的屁股。那鹿兒“咩”的叫了一聲,便往林子跑去。

扈米拉立即趕了過去,心想:它已受傷,俺不用騎馬了,就能將它捉住。

誰知,那小鹿屁股帶著箭,跑得更快。扈米拉在後麵緊追不舍,追了一會,看看就要趕上了。

忽聽“嗖”地一聲,那小鹿一頭栽倒,它被一箭射中頭部,倒下就死了。

扈米拉抬頭朝周圍一看,一匹白馬“唰”地一下子竄到眼前,馬上不是別人,正是平時極為討厭的安文子。

扈米拉沒有搭話,便轉頭就走。安文子將兩腿一夾馬肚子,那白馬一下衝到扈米拉前麵去,攔住她。安文子笑著說:

“今天,咱們有緣在林子裏見麵,也算是天賜的良機,怎麼不說說話兒,就走了呢?”

扈米拉紅著臉說:

“俺跟你沒有好說的,快讓開!”

安文子跳下馬來,笑眯眯地說道:

“俺有許多話要向你說呢……”

安文子說著話兒,就想伸手去拉她,扈米拉忙把手一甩,躲開了。

安文子那天與褚英、賽義德喝完酒回家,父親安費揚古讓他去老家瑚濟寨看望祖父親。第二天便騎馬去了南山腳下的瑚濟寨,在老家過了一晚,次日上午告別祖父親,回佛阿拉來。正要穿過這片山林,不意問看到一頭山鹿,便拔箭射去。

事有湊巧,被安文子射死的這隻小鹿,便是扈米拉射中屁股的那隻小鹿。二人不期而遇,扈米拉驚慌之間,就想及早離開。

安文子是個好色之徒,斐得利家的女兒辛格沙被他玩弄過,他與死去的總管大臣洛寒的小妾暗中來往。

去年春節在喇嘛廟會上,與安文子狹路相逢時,安文子用話挑逗,遭到拒絕。因為幾個女孩子及時趕到,她才得以脫身。

想到這裏,扈米拉急得滿臉脹紅,香汗直流,卻脫身不得。

安文子說道:

“咱們的父親同在汗王帳下,共列五大臣班內,正是門當戶對的。咱倆若能結為百年之好,俺一定好好待你……”

扈米拉連忙說道:

“你若真心愛俺,就回去讓你父親托人下聘,為什麼要在這山林之中逼俺呢?”

安文子說:

“這正說明俺愛你愛得深,愛得急呀!既然你也願意,遲早咱們都要幹那事的,為什麼不可以先讓俺親熱一番呢?”

扈米拉說:

“不行!那邊還有幾個姑娘,一會她們會找來的。你快些讓開,不然,俺要喊了!”

安文子笑著說:

“你喊也沒有用,她們來了俺也不怕。今天,咱們在這裏遇上,這就是緣份。你想走是不行了,咱們還是……”

安文子說著,就一步躥過去,摟住扈米拉,幾經反抗,扈米拉終被安文子壓在身下,扒去了褲子,強行奸汙了。

事畢,安文子說:

“這事,你不說,俺不說,誰也不知道。說出去了,咱倆都不好看。……”

未等安文子說完,林子不遠處便傳來呼喊的聲音。安文子急忙整理好衣服,拉過馬來,縱馬馳去。

扈米拉哭成個淚人兒,真想往樹上一頭撞去,但是,那幾個女友已找到她跟前了。

一見扈米拉那付樣子,大家都明白了一切。於是,誰也不吱聲了。

扈米拉回到家裏,將事情的經過向母親哭訴一遍。扈爾漢聽說後,雖然氣得火冒三丈,但是,他對安費揚古非常敬重,平日他們處得不亞於同胞兄弟,內心鬥爭激烈,怎麼辦呢?

他把妻子叫了出來,一起商議,他說:

“你去問一下,她若願意與那東西結婚,咱們就好辦了。反正木已成舟,讓俺怎麼辦?”

但是,扈米拉寧死也不願意。扈爾漢隻得去找額亦都,他說:

“這事讓俺怎麼辦?……”

額亦都說:

“最好的辦法,還是勸說扈米拉,讓他們成親;安費揚古若是知道此事,非要殺他不可!他就這一個兒子,……”

正當二人議論之時,扈爾漢的侍衛跑來說:

“夫人喊你快回去,扈米拉上吊了……”

扈爾漢聽了,兩腳一跺,歎了一口氣,急忙看了一眼額亦都,就匆匆離去。

額亦都也隨後跟了出去,剛來到扈爾漢家大門裏麵,便聽後院傳來了哭聲。他急得直搓兩手,在院裏走來走去。

不一會工夫,大將何和理,費英東都來看望。聽了額亦都的敘述,正在商議著,隻見安費揚古也來了。他向大家問道:

“這是怎麼一回事?……”

大家互相看了看,覺得不好給他講,知道他不了解內情。何和理隻得敷衍地對他說:

“咱們也才來,還不甚清楚……”

這時,大將揚古利突然從後院出來,說:

“俺去向汗王報告,不處理這小東西俺決不答應!”

額亦都趕忙叫住他說:

“揚古利!你回來!”

揚古利急忙轉過身來,當他看到安費揚古時,用手指著說:

“你也在這兒!看你兒子幹的好事!”

安費揚古十分驚奇,連忙“嗬”了一聲,說:

“俺兒子幹了什麼事情?俺還不……”

揚古利瞪了他一眼,接著吼道:

“你兒子奸汙了……”

“啊!是……是這樣……唉!”

安費揚古不滿地看了一眼額亦都等,意思是:為什麼不告訴俺?遂匆匆轉過身,往大門走去……

額亦都、費英東、何和理也接著尾隨而去,他們剛進大門,就聽到安費揚古喊道:

“把小孽畜給俺捆上!”

不一會,侍衛押著安文子來到客廳,隻見安費揚古從牆角的兵器架上,“鏜啷”一聲,抽出一把樸刀,向綁著的安文子走去。

安費揚古一邊走,嘴裏一邊罵道:

“小孽畜!今天俺非殺你不可!”

他剛把樸刀舉起,手臂突然讓人拽住了。回頭一看,他見是額亦都、費英東、何和理三人,不由得流著淚說:

“俺隻能這麼辦!俺……”

額亦都說:

“你不用殺他!他違法,由法律判他的罪,還是把他關起來,然後再處置吧!”

安費揚古想了想,說道:

“也好,俺親自把他送去!”

安文子被送進佛阿拉監獄裏,五大臣額亦都、何和理、費英東、安費揚古、扈爾漢開始調查這件案子,安費揚古、扈爾漢二人因為涉及到自己的子女問題,便回避了。

且說褚英聽說這事以後,忙把狄蓋特喊來對他輕聲囑咐一番,又派尤一夫立刻去準備一些食品,為安文子送去。

狄蓋特去找到監獄長高虎,對他說:

“安文子是小王爺的好朋友,請讓他住條件好的監房,生活上給予照顧。”

高虎聽了狄蓋特的話,為難地說:

“這裏所有監房條件都是一樣的,讓俺到哪裏去找條件好的?再說,生活上也無法照顧,俺實在無法辦到!”

狄蓋特又說:

“俺是傳小王爺的話,你看著辦就是了!”

高虎立即說:

“與其讓俺照顧他,不如讓小王爺把他領出去住,想怎麼優待他都可以!”

狄蓋特不高興地說:

“你是存心想跟小王爺過不去,是吧?”

高虎仍然理直氣壯地說:

“不要說是小王爺,就是汗王親自來了,俺也無法做到那兩條!”

狄蓋特悻悻地回來,將高虎的話又添油加醋地學了一遍,氣得褚英兩眼直瞪,說:

“記下這筆賬,將來到俺登基之日,第一個要殺的人,便是高虎!”

正在這時,尤一夫回來了,對褚英說:

“高虎不準送食品進去。他說‘這是汗王的命令’,他讓俺帶回來了。”

褚英氣得沒有辦法,隻得說道:

“走!咱們看看去!”

高虎見褚英帶著兩個侍衛來了,臉上氣呼呼的樣子,隻得說道:

“請小王爺諒解俺的難處,俺實在……”

“別說了!帶俺去看看監房!”

高虎隻得領著褚英挨著監房看去,來到安文子的監房,他停住了,轉過頭來對高虎說:

“打開鎖,俺要進去看看!”

高虎打開監門後,又對高虎說:

“你到旁邊去,俺要單獨跟安文子講幾句話!”

高虎隻得提醒似地說:

“小王爺,這已經違反了汗王的規定,有了不良的後果你要負責任啊!”

褚英不耐煩地說:

“少囉嗦!你快到一邊去!”

高虎沒有辦法,隻得邁著沉重的步子,走了。

這時,褚英立即將安文子喊出來,對他說:

“無論誰審問,你都不要承認,隻說調戲她,俺好想辦法救你!記住啊!”

說罷,褚英讓狄蓋特將食品交給他,才離開監房。高虎又對他說:

“小王爺!俺要替你受過了,弄不好,汗王會砍俺的腦殼!”

褚英聽了,卻不以為然說:

“你不怕俺也可能會砍下你的腦殼!”

高虎十分誠懇地對褚英說:

“小王爺,你這樣做,汗王知道了,怎麼辦?”

褚英說:

“你不告訴汗王,他怎麼會知道?俺警告你,若是說出去,俺也饒不了你!”

高虎立即說道:

“俺才不那麼傻呢?俺自己講出去,不是自己挖自己的牆角麼?不過,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呀!小王爺,別人講出去,俺可沒有辦法了。這事,你也得提防著喲!”

再說安文子將褚英送來的食品,拿回監房以後,那房裏還有七、八個犯人,他們大都是偷搶扒拿之類。

一見到那些好吃的,他們便一哄而上,把食品搶得幹幹淨淨。安文子剛罵了一句,就被那些人圍上來狠狠地打了一頓,並警告說:

“你若告訴監獄長,夜裏就把你勒死!”

安文子不敢對高虎講,但是心裏想:有了小王爺的那句話,膽子就壯了。於是,食品被搶的不快感覺,一閃而過,夜裏反而睡得很熟,很香甜,還作了一個夢:

……汗王病重了,小王爺已正式登上王位。小王爺讓那些年齡大的臣子,全部下去,換上一班年輕的。自己被小王爺封作五大臣的頭子,當了他的助手。

一天,小王爺說:

“安文子還沒有妻子,這怎麼行?俺把最小的妹妹聰古圖公主嫁給你作妻子吧!”

佛阿拉的人都知道,老汗王一生共有八個女兒,隻有聰古圖最漂亮。

安文子心裏可高興了,不僅娶到了一個最美麗的妻子,還是一個公主,又當了額駙!這真是二福齊至,雙喜臨門!

於是,在小汗王的操辦下,婚事準備得非常隆重,整個佛阿拉的人都來了。鑼鼓齊鳴,鞭炮連響,喇叭吹得震天響。

在迎親隊伍的前頭,自己穿一套嶄新的大紅綢子做的禮服,頭上戴著一頂高高的黑貂皮帽,腳登一雙黑緞子麵的新靰鞡靴,胸前佩戴著一朵大紅花,騎著一匹高大的棗紅馬。

走在佛阿拉的街道上,兩邊的人群齊聲喝彩,鼓掌道賀。

那聰古圖公主身穿紅底黃花的結婚禮服,頭上戴著的金銀珠玉,閃閃發亮。麵含微笑,正像盛開的桃花。她端坐在彩轎裏,不時地掀起轎簾,向安文子送著媚眼。

後來,拜了天地,又拜了父母二老,夫妻又對拜,最後被送入洞房。

這時候,安文子心裏真高興萬分。忽然想起古人說的兩句話:人生有兩種快活事——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

想到這裏,便急步上前,去揭那紅布蓋頭。嘴裏不禁說道:

“公主,俺來揭下你這蓋頭,咱們就可以……”說到這裏,那紅蓋頭已被揭下,誰知不是那個如花似玉的聰古圖公主,而是前日上吊自殺的扈米拉!隻見她滿臉鮮血,長長的舌頭伸出口外,兩眼直勾勾的瞪住自己,厲聲喊道:

“還俺的命來!還俺的命來!……”

那扈米拉一邊喊,一邊伸出兩隻手來,亂抓亂舞,嚇得安文子想跑,兩腿卻抬不起來。隻得用盡平生之力,猛一轉身,隻聽“噗通”一聲,栽下床來。

這時候,安文子才覺渾身被跌得疼痛難忍,方知剛才經曆的是一場夢幻!

同監房的那幾個小偷之類的犯人,都用驚奇的目光看著安文子,有人說道:

“怎麼啦。你?是不是夢中想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