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8章失眠(2 / 3)

他的皮膚黑了,頭發也長了,最奇怪的是,符拉拉發現他的個子長了一大截。前後一周的時間,他大有改頭換麵的架勢,從一個懵懂少年,變成了殘酷的青年。

他仿佛沒有看見電腦不見了,符拉拉本來想好的,要對他說的話,諸如“我以為你不再回來了”什麼的,全然沒有派上用場。他進了家門,並不看符拉拉,而是倒頭就睡。

他睡了兩天兩夜,等再醒來,人又不見了。

他帶走了一些換洗衣服,這次前夫很明確地告訴符拉拉:“他沒來找過我,我也沒有給過他一分錢。我說謊立刻出門被撞死。”

符拉拉心裏搓火,可是不知道該對誰發。兒子不跟她接招,她連問他這段時間去了哪裏,都沒可能。他是學壞了嗎,吸毒了,還是販毒了,或者跟什麼流氓無賴搞到了一起?符拉拉這才意識到,把兒子圈在家裏打遊戲,比起他這麼在外麵瞎跑,可放心多了,至少,她能掌握住他不是?

算了,和無數次狠心生氣一樣,她再次說出這樣的話來:“我是不會管他的了,隻當他死了,或是沒有生過他!”

這樣說完,她就覺得解脫了。多日以來說不出的痛苦和難受,也得到了根治。她再也沒有什麼難言之隱了,她終於又可以一是一,二是二了。

可是,雖然兒子的事再也不用想了,符拉拉卻患上了失眠症。怎麼也都睡不著,不,沒有任何原因,心裏沒有負擔,也沒有內疚,沒有壓抑,也沒有陰謀,什麼都沒有,真的。她去看大夫了,她還從來沒有這麼一晚上一晚上睡不著覺的時候呢。她是誰呀,工作那麼辛苦,每天要見那麼多人,上上下下管理著大批的員工,最近,還在準備開第五家分店,要開到內地去,開出省外,說不定什麼時候,還會開出國呢。她每天都很累,怎麼可能睡不著覺呢?

醫生問她:“上次開的安眠藥管用嗎?”

“不管用”她哈哈笑著:“是不是我可以再多吃幾片啊?”

“你得看心理醫生了。”醫生說,並且不打算再給她開安眠藥。

符拉拉可笑:“我有什麼心理問題好看的?我這個人,站得直,行得端,眼裏揉不得沙子,心裏幹淨透亮著呢,幹嗎要看心理醫生?”

“家裏呢,家人個個都好?”

“都好,不好的,我也是不會理的,他們和我都沒有關係了。”

醫生臉上露出奇怪的表情:“什麼叫都和你沒有關係了?”

“總之,我很好,一切都很好。”

她斬釘截鐵地說著,不願意再跟醫生聒噪了。失眠就失眠吧,這事兒就跟積食一樣,幾天不吃,它還不會餓?時間長了,她總會瞌睡的。

她提著包,離開了醫院。是的,她完全可以做到不再去想劉塞林,她的錢,都是留給他的,她就不相信他會不想到這一點。即便他恨她,即便厭惡她對他的態度,或是她和年輕男人尋歡的事實,但時間會是一服良藥,他會,一定會明白一切的。

她覺得自己很堅強,眼角都沒有一點濕潤的意思。清晨六點,她再也無法躺在床上了,於是下床,來到昏暗、安靜的廚房。她點著了爐火,手裏拿著鍋子,卻不知道下一步該做點什麼。要操心的事,實在太多了,她腦子裏突然一片空白,今天,是要去銀行,還是稅務?

她還從沒有這麼頭腦不清醒過呢,她生平最得意的事,就是自己有一個好頭腦。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下一步要做什麼,不要做什麼,她總是能敏銳地,憑直覺就能判斷出來。但為何,她連要不要燒水,都不知道了呢?

她心裏忍不住咯噔了一下。

想起前些日子,有公安人員來問她兒子的去向,還問到前一次失蹤的時間,和去的地方。不,我不知道,她跟公安人員也是這樣說的,他們和我都沒有關係了,無論他做了什麼,都是他的問題。他不會告訴我,我也不會去追問他。他不要我管,我還能纏著去管他嗎?每個人的未來,都隻能在自己手裏,不是嗎?

她總是氣宇軒昂,理直氣壯,沒做虧心事,不怕鬼叫門。可是為什麼,她還是會失眠呢?

她想不通,想不明白,想不出來,即便能有一條理由,說服她也行啊。可是這世界,到底怎麼了,為什麼,她的生活,竟會落得如此荒蕪冷漠的下場?

她希望兒子能理解她,總有一天能夠明白她所有的心思。可是爐灶上的火卻不爭氣,它搖擺著,不聽她使喚地,一會兒大一會兒小。握在手裏的壺還空著,她望著它,不知道是否需要將它放到水龍頭下麵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