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謀動
“已經漲到72.00元了,宋家這是要幹什麼!”潘家的市場部裏,潘玥被這個價錢刺激得尖叫。
引領行業的最高藥價、每樣東西都要最貴最好,這風格極度符合宋橋在潘玥心裏的人設。但潘玥也知道,宋橋這樣做真的是作死,72.00這個價格超出了很多患者的承受能力、主動斷送了絕大多數的市場。
這是宋辰牌輕骨貼半年內的第四次漲價,都出自宋橋的手筆。
若是二世祖那樣的敗家子,自己認真的敗自己的家也算與人無害;但大企業的接班人若是犯蠢,像宋橋這麼個敗法、夭的是上萬人大藥廠的壽。
潘昀昀不搭潘玥的腔,她忙著呢,手機、電腦、固話、網絡……八爪魚似的做業務。有宋橋的72.00元的史上最高價撐著,潘家28.00的藥就好賣多了,全市場做輕骨貼的藥廠都好賣多了。
可盡管這樣,“宋辰牌”的輕骨貼還是斷貨、其他廠家的藥還是得業務員去跑市場。
品牌效應,做到宋家這樣的,就可以坐著收錢了。
潘昀昀在考慮去給宋橋打工的可行性:這麼看起來,宋家的業務員應該比潘家的好做、還能賺錢。
潘昀昀大概真是沒有富貴命,這陣子的業務正是最好做的時候,潘義把她叫過去,要她停下手中的一切工作,配合他做破產藥廠的競拍項目。
潘昀昀也不管潘義的臉色難看,直說這個事注定失敗,任何的投入都沒有意義——外有跨國藥企KN、上有大資本家宋辰集團,對手都是這種體量,潘家自己又窮得叮當響。
潘義是真的沒法駁倒潘昀昀,但他有情懷,搬出了“中興大業、生死一線、家族前途、子孫責任、國藥傳承……”的慷慨之歌激勵潘昀昀。
潘昀昀聽得心頭起膩:“義叔,省省吧,看清楚現實,幹點自己能幹了的事。”
潘義被這輕狂晚輩險些氣死,恨潘家的後繼無人:“你們這些年輕人都算得太精明,就甭指望你們做出奇跡來。潘家現在無路可走,想謀出一線生機,因為這件事難、就不試了麼?”
看這光景,潘義是鐵了心的。潘昀昀勸也勸了,也隻好服從領導安排,說:“義叔,我盡力吧,如果成不了你也別太在意。”
潘義沉痛,拍著她的肩。
潘昀昀覺得應該談談她的事了,錯過這個機會就不好再提了。她說:“義叔,既然調整了工作,我這個月的薪水就不能按業務量算了,不然月底我連保底工資都拿不全。”
潘義一口慷慨的老血還在澎湃,愣是被潘昀昀一句話賭在了胸口,差點兒嘔死。潘義也是納悶了:潘昀昀的爹、潘十七,這幾年玩古董、賣石頭、風生水起,潘家上下幾十戶人家裏除了潘掌門、就數潘十七最有錢,怎麼潘十七的女兒像是沒見過錢的人?
薪水這事兒吧,潘義覺得吧,就按潘昀昀的意思辦吧——人力資源部的那幾個人加起來也算不過一個潘昀昀——索性就別說了。
競拍的項目潘義掛帥,配備兩員副將——潘昀昀、潘玥。潘昀昀負責鞍前馬後加班加點、潘玥負責貌美如花清新可人。潘義把潘家競拍的價格給兩個人看,潘玥跳了起來、潘昀昀說不出話來。
自殺式報價——高的離譜、比宋橋的72.00還離譜。
潘玥算算,這個價錢把她的嫁妝也賭上了:“把家底都掏出來、去拍一個破產的廠子,然後咱們都去喝西北風?”
潘昀昀後悔摻和潘義的事情了,這個價錢後麵肯定還有別的目的。她問潘義:“義叔,咱們是不是要去搗亂?這種價格一出來,就把競拍的成交價頂到天上去了,KN、宋辰都得罵死潘家。”
潘義勾著脖子縮著肩,眼皮鬆弛,一副老態:“走一步,看一步吧。”
這算什麼謀劃?潘昀昀隻有歎氣了。她回家把這事跟她爹說了,潘十七心疼熬夜加班的女兒,啃著冰鎮西瓜說:“潘義說話就像摔西瓜,濺了滿地都是,可是誰也看不見西瓜最好吃的心,早被他弄走了。所以你也別拚命,都是白費勁。”
但潘昀昀對這個破產的藥廠日久生情、動了真心,分析了個透徹。幾份報告寫出來後,她也明白宋橋為什麼也會來拍這個廠了:
擁有呼吸係統能賺錢的注射劑TB、這可以填補宋辰藥業在呼吸係統用藥的空白,這可是很大的一塊市場:每年有多少人要感冒、氣管炎、肺炎……
更深層的原因也正是這家廠的破產原因——是被新藥研發的巨額資金投入拖垮了,但藥廠手裏有兩個新藥已經進入了第一期臨床實驗階段,手握專利,離巨額的回報隻有一步之遙。
宋橋最看中的,應該是這個新藥。
或者還有別的原因?宋辰藥業自己的研發能力也是很強的。比如地理位置、設備、廠區建設?
潘昀昀把資料、報告裝進背包裏,直奔這家藥廠。真不愧是破產的廠子,她衝著門房連拍帶喊,連隻狗都沒叫出來。潘昀昀繞著廠區的圍牆護欄走,幾處護欄的條件都不太理想,走到一處好攀的地方,她手腳並用爬上去。
“呦嗬!瞧瞧這是誰啊!潘昀昀?”忽然有男人大聲的笑。
潘昀昀心裏一句罵,回頭,向下看見韓映樂嗬嗬的走過來。他走著風騷的狐步,狐假虎威,韓映身後是隻老虎、宋橋。再外圍是幾個隨行,這位老板但凡出場、陣勢就小不了。
一群男人站定在她身後側,看一個女人翻欄杆。
“好巧,在這兒碰見。”潘昀昀說,腿使勁高抬,準備翻越。
韓映雙臂挽在胸口,十分期待:“潘昀昀,你穿的可是裙子!”
宋橋臉色難看到不行,轉過身不看她。宋橋都這樣,其他人也就或低頭、或轉身。
潘昀昀腿蹬直,腰一擰撅起屁股,腿邁過欄杆,背包斜吊在一邊。
唯有韓映看著潘昀昀的屁股,吹著流氓哨,滿是色情味兒。
翻欄杆的潘昀昀忙裏偷閑,狠狠的瞪了韓映一眼。
宋橋的手掐在腰跨處,眉頭擰成疙瘩,真是有些呆不住、看不下去的意思。
他身邊的老鄭看見宋橋這摸樣,就想說說韓映收斂點兒、或者去勸潘昀昀不要行“竊賊”之事。
但韓映興致勃勃的怪笑陡然一轉,誇張的音調:“我去!潘昀昀!你穿著超短裙,裏麵還穿什麼短褲!”
“防色狼,防變態!”潘昀昀喘著氣說,她已經跳下地麵,背包砸在了後腦勺上。
待她站直身,問欄杆那邊的人:“要不要進來?這一段是最好翻的。”
宋橋從頭到腳仔細盯了她一遍,臉色超級難看,走了。韓映笑嘻嘻的跟潘昀昀擺手。
潘昀昀把背包背好,向生產車間方向快步跑去。柵欄外的那一眾人則溜著牆根走。
跑到半路,潘昀昀聽到一陣稀裏嘩啦的開門聲,她站住,回頭看:廠區的電動門緩緩大開,宋橋被人簇擁著進了廠區,貴賓派頭。
原來她找不到廠子的人,是因為廠子裏的人都去迎接宋橋了。
韓映遠遠的盯著她在笑。潘昀昀有些搓火,很想揍這帥哥的臉。
待走近了,宋橋瞅了她一眼。潘昀昀覺得這一眼不簡單,像是給她什麼指示。她納悶的盯著宋橋,眨眨眼,意思是:幹嘛?
宋橋不耐煩的瞪了她一眼。潘昀昀反而明白了,立刻跟在他身後,混進了參觀的隊伍裏。
廠方的人領著宋橋一行人深度參觀,主動介紹著經營、設備、設施中的各種問題——沒什麼可隱瞞的,宋橋、韓映這些都是行家。何況廠子都破產了,最難看的麵相已經拿到人前去拍賣了。但如果宋橋肯拍這個廠子,反而像是赤貧人家的女兒嫁進了大戶人家——不但找到了新活路,而且一步登天。
宋橋是心裏盛事的人,隻看不評論,這態度讓廠方的人著實沒底,不知道他對廠子是什麼印象。潘昀昀是沾了宋橋光的間諜,翻出筆記本來邊聽邊記,更像宋橋的秘書。韓映說說笑笑間問著要害的問題,態度如春風拂麵、每個問題卻能把人問出汗來——這位高管是笑麵虎。
從廠子出來,天已經黑了。宋橋問潘昀昀:“什麼印象?”
潘昀昀也是感慨:“國內的製藥行業困難重重、舉步維艱,可惜這樣認真做藥的企業倒閉了、鑽漏洞的藥廠還在賺錢。”
這話說到了廠方代表的痛處,整個下午他都在奮力把廠子推銷給宋橋,像是賣身,個中滋味也是酸楚:“新藥眼看就能賺錢了,誰能想到破產了,研發新藥的負責人當天心梗猝死……唉,隻盼著能有個靠譜的新東家,能把廠子經營好。”
“KN多好啊,跟了KN你們就是外企了,多洋氣!”韓映說,他偏不提宋辰集團。
“聽天由命了,”廠方代表苦笑,“這次競拍的,有實力的大企業有、沒實力的企業也有、還有來搗亂的,真是沒法說了。最可笑的是老潘家,我聽到潘義的報價、當時就沒給潘義好臉,直說:你要是想搞死我們、再搞死你自己,我也沒辦法。”
潘昀昀尷尬,宋橋別有深意的看著她。潘昀昀厚著臉皮,把自己當成他的秘書,仿佛事不幹己。
但現場是有“壞人”的,韓映故意問:“潘家出的什麼價?”
廠方代表說出個數。
宋橋難得笑,此時毫不吝嗇的笑出了聲,幹冷幹冷的。韓映更直接,仰天哈哈大笑。
潘昀昀鬱悶,用力的闔上筆記本放進背包裏——她把潘義定的價錢當成一級絕密藏著,誰想到這秘密在這裏像地上的一灘爛泥,被奚落唾棄。
正走到車邊,宋橋正要拉開他的車後門,讓潘昀昀上車……
韓映手快、嘴快,拉開自己的車門對潘昀昀說:“生氣啦?上車,跟我聊聊就開心了。”
潘昀昀討厭韓映,她要去找宋橋。宋橋剛才也笑話她了,但潘昀昀不生氣,因為宋橋是真的覺得這事好笑、笑的也是事實。而韓映則是惡意的嘲笑,非常可恨。
宋橋看她要跟自己同車走,不經意的笑了,手上用力拉動了車門。
但韓映的腿也很快,跨出一步擋住潘昀昀的方向,左攔右堵的、把潘昀昀繞得退了幾步、退回到了他的車門前。
潘昀昀氣笑了,斜睨著韓映,眼梢一抹輕俏的軟媚,問:“喂,想幹嘛?”
“談點兒事兒,談點兒事兒,上車上車!”韓映對她擠眼睛,像在說暗語。
這家夥最善於打著友誼的幌子、談利益之事,還讓對方覺得和他交情匪淺似的。潘昀昀往韓映眼睛裏鑽著看,想找到韓映的奸詐。但韓映笑容清朗,帥氣陽光。
潘昀昀笑笑,也挺隨意的:“那就,聊聊?”
韓映紳士,為女士拉開車門。潘昀昀也是名媛範兒,側著身子抬右腳上車,身子平挪進車裏坐穩才把左腳收進車裏。這樣她就把短裙保護得很好、端莊又驕矜,好像裙子下麵沒有短褲似的。
韓映上車,車窗裏同宋橋點個頭,高高興興的和潘昀昀同車走了。
宋橋的手還握著車門把手,他好像沒看懂剛才那一幕,在遲鈍的理解過程中。
隨行的人就站著等他。老鄭見宋橋發呆,在心裏罵韓映。他給宋橋寬心:“韓總說要和潘昀昀‘談點兒事’,他就是喜歡開玩笑。”
宋橋看向老鄭,不明白他意思似的。老鄭訕訕的,老老實實的接過宋橋手裏的車門把手,幫他拉開車門。
一路、車上、寂靜,沉悶得像一張白紙。雖然這是常態,但老鄭直覺今天的氣氛還是不對頭。果然,車經過機場地段時,宋橋開口了:“對員工進行‘保密製度’的考試,特別是對韓映這一級的管理層。”
同車的助理忙記錄。
又是沉寂,車進了市區經過快速路的入口處,宋橋突然又說:“對公司的高層進行商務禮儀培訓。”
助理再記錄。
開著車的老鄭嘴角沒繃住,樂了,咧出一排錯落的亂牙。
另一輛車裏,韓映想從潘昀昀的嘴裏套出潘家的路數——剛才聽到的潘家的競拍底價太驚悚,韓總被“驚嚇”到了。宋辰藥業集團就夠有錢了,如果拿這次的出價來衡量,宋辰藥業集團那還真是比不上破落戶潘家藥業。
可是潘昀昀的嘴巴很牢、牢不可破,韓映七拐八拐的也沒套出她的話來。而潘昀昀和韓映最大的區別就是她很直接,她於是很直接的跟韓映說:“別費勁了,我才不告訴你呢。”
“有什麼可保密的,大家都知道了。”
“你確定那個價格就是潘家的真實價格?”
潘昀昀這一問,倒是把韓映問笑了——潘家的“義叔”把底價拋了出來,義叔的手下又出來補了一招“迷蹤拳”。
車正經過機場高速的一段,一隊車陸續超越韓映的車,其中一輛是宋橋的座駕。
潘昀昀饒有興味的看著那輛車被其它的車輛繞得眼花繚亂,她對韓映說:“潘家是個小廠子,可是這種小廠居然有個《保密製度》耶,你們宋辰藥業有嗎?不過就算有,韓總這樣的高管根本不用搭理的,哈?”
韓映笑吟吟的瞧著潘昀昀,他倒不是有心撩女人,但是英俊的男人含著笑、目不轉睛的盯著女人看,真能把女孩看得臉紅心跳化成水。何況又是韓映,年輕、英俊、倜儻、有錢、有權、有勢、風光體麵、前途大好、風趣可愛……每一項都是效果絕佳的濾鏡,能把男人的荷爾蒙幾何倍數的美化、變成一樹風流桃花。
潘昀昀臉熱,轉頭看向車窗外。
車進了市區,經過快速路的入口處。韓映的車直行,綠燈,快速通過;左轉道上停著宋橋的車隊,在等紅燈。一閃而過間,潘昀昀想看看宋橋,可惜貼膜色很深,連個身影都沒看清。
潘昀昀轉回頭,發現韓映在研究她手裏拿著的文件冊子封麵,她就把文件放進背包。潘昀昀和韓映已經很熟了,熟人之間越不客氣就越親近,潘昀昀就很不客氣:“看什麼看,崗位培訓沒上過商務禮儀課?沒禮貌!”
韓映很敬業的還在持續追問:“你拿的是潘家對破產藥廠的評估報告?”
潘昀昀不答,反而說:“宋辰集團做的評估報告肯定是請經濟學家做的。”
韓映不上潘昀昀的當,“我就奇了,你這報告是怎麼做的,能讓潘家喊出高價、和宋橋爭?你不說、我去問潘義,他肯定告訴我,到時候我領的人情就不是你的了。”
潘昀昀:“義叔是領導,他跟外人說自然有他的道理;我是嘍囉,要管好自己嘴——您別再難為我了,打死我也不說。”
遵守商業規則的人值得尊敬,韓映懂這個道理,他的兵若是也都像潘昀昀這樣立場堅定、嘴巴牢靠,他就燒高香了。
韓映有了愛才惜才的心:潘昀昀是塊掛帥的材料,有原則、又滑頭、懂業務、玲瓏剔透的什麼都騙不了她。最主要的是這女人還有討喜的個性,潘昀昀非常適合在商場裏周旋,這是天生的。
韓映再次試著挖牆角,問潘昀昀:“會玩橋牌嗎?”
潘昀昀搖頭,紙牌的玩法裏她隻會玩最低級的:單張牌裏“三”最大,三張相同的牌組成炸彈,大、小王組合起來通吃天下。
“一副牌裏,你覺得自己是哪一張?”韓映問。
潘昀昀反問:“你覺得我是哪一張?”
“你是‘三’,單牌裏最大的!”韓映很高抬潘昀昀,甚至為了收攬人才、他可以屈尊降貴,“我也是張‘三’,來我這裏、和我湊成一對‘三’,能量大增!”
潘昀昀聽懂韓映的意思了,她挺感激他的。一個人在職場裏的價值,不體現在他平時有多麼重要、多麼的無可替代,而是在他被其他企業挖走時才最能衡量出來。潘昀昀在潘家也賣了幾年命,沒得到過一句肯定,現在連她自己都在混了。
潘昀昀覺得韓映對她有知遇之恩。當然,她也知道她說的話很不給韓映麵子:
“‘對三’,這種牌最沒用了。兩張最大的單牌合起來也管不了一張最小的單牌;可是要滅掉‘對三’,隻需要一個最小的炸彈。我玩牌的時候,‘對牌’都是最先扔掉的,因為最沒用、最占牌數、最愁它出不去,是庸牌、負擔牌。”
這算不識抬舉,韓映動了氣,帥臉一繃,坐回座位正襟危坐。
潘昀昀笑嘻嘻:“韓總消消氣兒,我感謝你看重我。但是,潘家和宋家的祖宗之間不是有點兒舊仇嘛,我就是沒飯吃了端著碗全天下的去討飯,也不能去宋家的門上討。要是在舊社會,我會被浸豬籠的。”
韓映側目,火氣還挺大的:“你倒是不忘祖,怎麼下午跟著宋橋參觀藥廠?這就敢沾宋橋的光了?”
“這不是眼紅麼,‘仇人見麵,分外眼紅’!”
“常有理,就胡扯吧你。”韓映瞪了她一眼,笑了。
第二天,中午,韓映把一份報告拿給宋橋看。
宋橋開了一上午的會,頭殼缺氧正頭疼。他瞧一眼文件的封麵,是破產藥廠的評估報告。這是韓映拿來的第二份評估報告,比上次的薄了很多、但還是挺厚的。
宋橋正心浮氣躁,手指摁著眉心:“有什麼變化,你直接說。”
韓映心情正晴朗,體諒不到宋橋的煩躁:“猜猜,這是哪來的、誰做的?”
“快說!”
“潘昀昀做的。”
宋橋的手緩緩停頓,眼皮一掀看韓映。
韓映藏著巨大寶藏,即將藏不住了:“猜猜,誰給我的?”
宋橋挺想上前一腳把韓映踹出去的,但他身子向後靠進座椅裏,等韓映繼續——韓映炫耀不完會生病的。
“潘義。”韓映說,俊臉上浮起一層戾色,笑裏多了絲諷刺。
宋橋拿起那份報告,翻的很仔細,問:“潘義,就是潘家那個‘義叔’?潘掌門的幕僚?”
韓映說:“昨天浪費了一路的嘴皮子,潘昀昀的嘴裏一根頭發絲兒都沒問出來;今早我讓手下人去接觸潘義,很痛快的就拿到了這個。潘昀昀做夢都想不到,她昨晚通宵改出來的資料現在就在我手裏、在宋辰集團大樓的這張辦公桌上。潘義、哼哼……”
韓映嗤笑:秘密,對於想藏著它的人才是秘密;對於想交易的人,那是財富、是砝碼。
潘家的義叔,是深諳此中之道的高手。
宋橋又翻開潘昀昀寫的報告。這個女人,他自認沒小看她、但還是看小她了,報告寫得很好。和宋辰集團高手做的那份當然沒法比,但宋橋關注的幾個點潘昀昀都分析到了:用最簡單的話講明白複雜的事情,剔骨刀似的把藥廠的底兒剔了個幹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