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命苦+嘴賤\\u003d死撐(3 / 3)

在一個掛滿各式菩提子的攤位前,宋橋看著堆成山的假天珠手串,對那些花紋挺好奇:怎麼做出來的呢?花紋都一模一樣的?

攤主以為來了主顧,努力的招呼宋橋。而宋橋隻是站在一邊看,他高壯、沒表情、沒動作、沒反應,看上去傻乎乎的。

攤主氣他不買、又木樁似的擋住了來往的生意,就拿起撣子對著宋橋方向打掃灰塵:“買不起,隻知道看!看!看什麼看,看也沒錢來買!掃窮鬼!”

宋橋被撣子揮得後退了一步,這才認真看向攤主,才明白這老板剛才是在罵自己“買不起”。

宋橋“買不起”?

潘昀昀看著愣怔的宋橋,很不厚道的笑出了聲,越想越笑到爆,彎了腰捂著笑抽的肚子。

那邊的攤主要趕走宋橋,撣子揮舞的幅度越來越大。

老鄭往攤子前一湊,擋在了宋橋前麵,宋橋向後又退一步避開。

老鄭右後側是宋橋、宋橋右後側是潘昀昀,三人周圍是幾個隨行和保鏢,這些人向宋橋的中心聚攏,不敢有任何鬆懈。

潘昀昀被後方圍過來的人擠得向前邁了一步。

宋橋感覺身後有個柔軟的東西撞了上來。他後腿為重心旋身向後看:潘昀昀整個人被撞貼在了他的後背。她的臉從他後背的襯衫裏抬起來,臉蛋兒紅豔豔的、眸子裏漾著水光,看著他。

雨後的清晨,古橋畔、綠水邊,細弱柔軟的女人,含情的眸子。

女人瀲灩水秀的臉龐仰望著他,下一刻就要說出依附他的話似的。宋橋覺得自己是根弦,毫無防備的被誰撥弄了一下……

潘昀昀的臉愈發紅了,聲音顫巍巍的:“宋橋……”

宋橋喉嚨裏滾了一下,不知道該怎麼搭話,聲音沒發出來。

潘昀昀整張臉都紅了,問:“你……硌腳不?”

宋橋愣,看腳下,黑皮鞋的後跟下踩著女人赤裸的白皙腳趾——潘昀昀的腳。

宋橋是超級體重,這條腿是此時的承重點,而且是腳後跟踩的……壓力越大、受壓麵積越小、壓強越大,這是物理定律。

宋橋慌忙抬腳,看見潘昀昀白軟的腳麵上泛起了一片赤紅的壓印。

潘昀昀的臉皺成一團,眼淚掉了下來。她嗚咽的哀叫,蹲下身子捂住腳,疼得一隻手攥緊在頭頂。宋橋尷尬的垂著兩隻手,看著潘昀昀的頭頂。

潘昀昀略誇張的呻吟聲中,宋橋腦海裏她輕軟依偎在他身後的那張嬌俏小臉也就漸漸的淡了,變成了宋橋的一聲歎氣,似有若無。

老鄭蹲下來看潘昀昀的腳,問情況。潘昀昀蹲著不動,擺了擺頭頂的手,手痙攣得爆出青筋。

宋橋領教過這女人的性子:他在亳州把潘昀昀撂倒時,誰替他道歉都不管用,她隻盯著元凶不放過。潘昀昀是冤有頭、債有主的類型,她的氣兒要是沒順過來就沒完。

宋橋在潘昀昀麵前蹲在下來,挺內疚:“要不要,去醫院?”

潘昀昀抬臉看他,臉依舊是通紅。她比出兩根指頭,是剪刀手的姿勢。

宋橋心下一鬆:“沒事就好!”

“第二次!”潘昀昀咬著後槽牙,“你這是第二次撞我了!”

宋橋真誠道歉,但挺不厚道的笑了:“對不起。”

老鄭憋著笑,起身走開,讓那兩人自己處理糾紛。

潘昀昀像是要訛人的,揉著腳不站起來。等了好半天,宋橋又磨出一句話:“這回賠多少錢?”

潘昀昀瞄一眼腕表:十點鍾了,潘老大還沒打來電話——她必須“自救”。

她費力的要站,宋橋伸手扶她。潘昀昀也不客氣,抬手就搭上了,像扶著侍女的太後。她單腳跳,邊跳邊說:“我現在升值了、工資漲了,不能再按社會平均工資算誤工費了——這些先不說,找個地方讓我緩一緩。”

沿著河邊走,潘昀昀搭著宋橋的手臂,是大象身旁一隻瘸腿的鶴,大象比鶴還小心翼翼。

最近的歇腳地方就是路中段的一間商鋪了——雙扇黑木門、木柱,遮雨簷下的黑匾上漆著綠色大字“玩石間”,一早還沒開業。

潘昀昀蹦到石階上,給她老爸潘十七打電話:“今天上午你別來了,我在店裏。”

那邊的躺椅上撒懶的潘十七驚坐起:“你去店裏了?幹什麼?”

“你別管。”

“不行!”潘十七反對。不過他還是比較安心的:他店的防盜門是最高級的,裝著指紋密碼鎖。要開門,必須要用之前設定的專人指紋、再用密碼解鎖。識別指紋設的是潘十七的,密碼也隻有他知道。

“你就別來了啊。”潘昀昀叮囑潘十七。

潘十七聽到“滴”的一聲,這是防盜門指紋被識別的聲音,他蹭的站起來。

“滴滴滴滴滴滴……”又是一連串的聲音,這是密碼輸入的聲音,潘十七急的往外走。

“哢嚓”一聲是防盜門解鎖,接著一陣稀裏嘩啦的開門聲,潘十七被雷劈了似的站住了——他那寶庫被他那寶貝女兒打開了。

潘十七咆哮:“潘昀昀!你什麼時候設的指紋!密碼你是怎麼知道的!”

潘昀昀跳進“玩石間”,說著:“看說明書唄、學習唄、搗鼓唄。放心,我不拿你東西。我在你這裏接待一位大人物,你別過來了啊,別來啊!”

宋橋跟進門,沒向深處走,他站在門口堵住了外麵所有的光。

店裏四牆是木架展櫃,擺滿了大大小小的各式觀賞石;有一組玻璃櫃台,賣些玉石水晶掛件、手串;地中央擺了一台很大的根雕功夫茶桌,旁邊三把仿明代的木椅。

潘昀昀燒水,問宋橋喝什麼茶。

老鄭說不必客套:“我們馬上就要走。”

老鄭給宋橋看時間,馬上十點半——宋橋今天約了集團的李董十點見麵談事情。現在的情況是:八點鍾要看的芍藥花還沒見到影兒,這潘昀昀又要喝功夫茶?

宋橋摘掉墨鏡,見潘昀昀瘸著腳、在水池邊認真的刷水杯。他低聲說給老鄭:“讓他等。”

“他”,是宋辰藥業集團的老股東、更是老宋董事長留給宋橋的托孤重臣、李董。

老鄭就出去了,通知人做好李董那邊的溝通。

潘昀昀背對著宋橋,給潘老大發了個信息:還沒送來?我要撐不住了!

潘老大回信:還要半個小時。

潘昀昀徹底泄氣。

宋橋在店裏轉,看到了幾塊粗糙滄桑的頑石,表麵褐色,油亮得像刷了清亮的漆。潘昀昀看見了,大聲對宋橋說:“這是內蒙古阿拉善的戈壁石,漂亮吧?”

宋橋回頭看她。潘昀昀瘸著走過來,雙手抱下一塊戈壁石放在櫃台上,給宋橋看:“先看造型,像駱駝吧?這塊石頭是內蒙古阿拉善的戈壁灘的石頭,叫‘老皮石’——在戈壁灘上被億萬年的風吹日曬、翻滾打磨,石頭表麵就形成了一層天然的包漿,就叫‘老皮’。你眼光真是不錯!這塊石頭是兩次石展的冠軍哦,店裏最貴的一塊。有人出幾十萬,我老爸都不賣,過兩年這塊石頭能上百萬。”

宋橋隻聽,不說話。潘昀昀不知道他有沒有接收到她的意思,但她此刻非常理解那位攤販老板,為什麼說宋橋“買不起”了。

宋橋移過目光,看櫃台裏陳列的一個白玉吊墜,是一隻蟬。潘昀昀介紹:“這塊玉叫‘一鳴驚人’。”

宋橋看向一段竹枝造型的墨玉,潘昀昀:“這是‘節節高’。”

宋橋覺得有意思:“還挺會起名字的。”

“那是,寓意好,才可能賣出去嘛。”潘昀昀一臉小商人的奸詐,對宋橋笑了笑,好像他和她是一夥兒的。

宋橋一時有些愣,仿佛又看見這張小臉水汽霞光的樣子,霧蒙蒙的像個陷阱。

而潘昀昀在給他普及起名的學問,舉例說明著:一塊有螺旋形紋理的石頭、一團和氣,

沒有任何雕琢的玉牌、平安無事,

有黃色斑點的石頭、點石成金,

碧玉雕的花朵、花開富貴,

……

老鄭在外麵轉了幾圈,走進店裏,聽著潘昀昀說的有趣就湊過來。他指著一塊黑色的瑪瑙墜子,問:“這個呢?”

瑪瑙被設計成黑色蝙蝠嘴裏銜著一枚銅錢,係著一條線繩,是個剔透的手把件。潘昀昀遞給老鄭,說:“這叫‘福在眼前’。”

老鄭拎起線繩,發現了問題:“這隻蝙蝠雕得不正,歪著呢。”

老鄭也是很有慧根的,他立刻悟道到了其中的妙處:“所以‘蝙蝠’的意思就是‘偏福’啊?”

還真不是因為“歪”才叫“蝙蝠”的……但潘昀昀狂點頭,有模有樣的為老鄭圓一個注解:“對,‘財要歪財、福要偏福’嘛。”

她品了品這話,又補充了一句,“但是路要走正路。”

喬柏聽見,看向潘昀昀,目光就再沒挪開。而潘昀昀趴在櫃台上,慢條斯理的點著貨,琢磨著找個有意思的東西給宋橋看。

老鄭一直低著頭,但這屋裏看得見、看不見的,無論什麼他都一清二楚。老鄭無聲無息的轉身,出去了。

門外一輪大太陽,保鏢坐在門邊的大石頭上,遠處溜達著另外幾個隨行。老鄭過去和保鏢一起擠坐在大石頭上。半晌,保鏢問:“你怎麼不在裏麵呆著?”

老鄭幹咳了一聲。保鏢也就不問了。

老鄭左思右想,把潘昀昀和自己見過的女人們排在一起比一比,也想不太明白:“真是稀奇了,嘖!怎麼想的呢?”

店裏,一塊水頭極好的白色瑪瑙的把件吸引了宋橋的注意:被雕成一張不對稱的人臉,一半是細膩慈悲的菩薩,另一半是詭異惡毒的魔。

潘昀昀奉承宋橋的眼光好:“這叫‘一念之間’,這石頭有靈氣的。一念成佛、一念成魔,一念從善、一念從惡,一念天堂、一念地獄……”

宋橋把玩著這塊瑪瑙,潘昀昀也大方:“喜歡?送你了。”

“挺貴吧,舍得?”

“石頭和人講究緣分。”

喬柏算算這店裏的石頭,上千萬沒問題。他說:“你很富有。”

潘昀昀搖頭:“我有這麼多錢的石頭,但是拿出這麼多的現金,石頭變現很難的。盛世收藏,亂世黃金。玩石頭是有錢人的愛好,這些石頭也最沒感情,誰有錢就跟著誰。”

宋橋墨黑的眸子晶亮,看著潘昀昀。

潘昀昀手機震了下,是一條信息。她看完信息,終於呼出口氣,很解恨的大步走出門去:“走走走,看芍藥花去。”

中藥飲片廠的鐵門吱吱呀呀的被推開,兩輛大型越野車開進了院子。潘昀昀第一個下車,站在濕淋淋的石板路上。

潘老大小步跑過來,暗中捏了個隻有潘昀昀能懂的手勢——“OK”。潘昀昀徹底放了心,踏實了。她回頭看見宋橋的長腿邁下車,又覺得心是真累。

車上陸續下來六、七個男人,都是黑超墨鏡、精壯結實,在這堪稱古董的老藥廠裏四麵八方的轉悠著。

宋橋跟在潘老大和潘昀昀身後,走向一排的低矮平房。真是被雨水泡透了的老房子,像上了年紀的老爺子,被雨水澆了一天一夜,此刻在大太陽下等待被曬幹——一邊滴水、一邊蒸著水汽,看著挺慘。

兩盆芍藥在房簷下,宋橋看見花盆裏的土是幹燥的。

潘昀昀搶在宋橋身前麵,伸手撫一下芍藥的葉子,悄悄摸掉了綠葉子上的黃土。

潘老大看見了她這個小動作,撓頭。芍藥送來後,他按潘昀昀的叮囑把新花換到舊盆裏、就是宋橋送的那兩株芍藥的花盆。剛才換盆的時候他著急、他眼神又不好,沒留意到芍藥的植株和花盆上沾了些黃土。

宋橋緩緩的摘掉墨鏡,看著兩盆芍藥。

潘昀昀看看他、再看看花,心裏祈禱宋橋近視眼、看不出破綻來。她不敢畫蛇添足的亂說話,宋橋始終不說話,潘昀昀就一直隻陪著笑。

宋橋忽然問潘昀昀:“花呢?”

潘昀昀愣:“花?”

宋橋的唇畔、臉頰似乎是動了一下。潘昀昀摸不準那絲罕見的弧度是笑、還是惱,這表情下的宋橋在想什麼?

“……謝了。”潘老大忽然說了兩個字,嘎嘣脆,流利得嚇了潘昀昀一跳。

潘昀昀明白過來,堅定的附和:“花謝了!”

宋橋恍然:沒有不敗的花,花期已經過了,花怎麼可能不謝?

也就瞧了這麼一眼,宋橋再沒說什麼,走了。潘昀昀看著他的車出了廠區的門,累脫了似的:“哎呀媽呀,送瘟神!”

回轉身,潘昀昀去瞧那兩株新搬來的芍藥,她還是蠻喜歡的。

門外,宋橋的車剛開出廠區就停下了。車門打開,宋橋下來。

潘家飲片廠的門邊是新修的大路,車流量很小。而此地平整開闊,怕是這城裏唯一能看到水平地平線的地方。輕風潮濕、清涼,從天邊的雲上徐徐吹來。

宋橋問老鄭:“這塊地是潘家的?”

“應該是。”

“讓韓映查清楚。”宋橋吩咐。

他回頭看。潘家飲片廠低矮的牆脫落了泥、鐵門紅鏽。宋橋還記得剛才大門轉動的聲音,像是把鋼筋扭上幾個麻花。

宋橋略略沉吟,又走進了飲片廠。

鐵皮大門沒有關嚴,宋橋閃身,從門縫裏穿過。

廠區簡陋,泥水泡了青石板路。但院落收拾得很齊整,像是老農精心打理的地頭,野草也很有序。一株百餘年的高大香樟樹長得亭亭當當。

樹下、黑瓦濕牆的矮房前,豆青色的人影,是蹲著的潘昀昀。以宋橋的角度看一個蹲著的女人:絲綢光澤的黑發鋪散開,遮住肩頭;連衣裙的衣褶像是一塊幕布,被從中間係住,顯出女人的窄肩、細腰、大屁股。

潘昀昀背對著他,微歪著頭,在整理那兩盆芍藥。兩條細勻的手臂抬起、放下、抬起……

宋橋的目光描摹著這身影,最後落在裙擺下一對白皙的腳,伶仃細腳的,撐著她的體重。

宋橋緩步走了過去。

老鄭幾度想跟,最終還是遠遠的看著。

越過潘昀昀的肩,宋橋看到她在把芍藥的葉子一片片的舒展開,擦亮。柔軟的手指又從綠葉間摘掉兩片邊緣殘損的殘葉,最後把花盆邊沿上的土擦掉。宋橋驀地想起一幕場景:大狒狒給小狒狒梳理毛發、抓虱子。

潘昀昀滿意的看著這兩盆花,鮮亮、旺盛,靈氣逼人。這次的芍藥同之前宋橋送的那兩株一樣,來自同一塊地頭,都是亳州喬家的芍藥田。這兩盆花跑這麼遠來讓它們的主人看,也是機緣。

但是芍藥花進了中藥飲片廠,正確的歸途難道不是把它們的根刨出來、扒了皮、煮了、切成片、曬幹——做成中藥飲片的?

這樣想著,潘昀昀的手有些難耐,作勢要去扣花盆裏的土。她轉念又一想,萬一宋橋那個祖宗哪一天神經病發作、再來看花?

潘昀昀縮了手。

再想想自己這幾天自己被宋橋折騰的,潘昀昀歎氣,嘴碎的怨念:“……挺大個男人愛看花?想起哪出是哪出,真是不怕麻煩別人……我也真是,趨炎附勢!”

感覺到身後有人靠近,潘昀昀以為是潘老大,就說:“這些富二代沒一個宅心仁厚的,都被慣壞了。但凡能體諒到你為了他的一絲好心,就算是好人了……你瞧瞧咱們對這些有錢人的要求有多低。我為他花了多少心思……”

話音未落,旁邊辦公室的門被推開,從裏麵走出來潘老大。潘老大看到潘昀昀身後的人,瞬間裂出笑,諂媚勁和剛才對宋橋的笑一模一樣。

潘昀昀瞪眼看著潘老大,那、她身後的人、是誰?

眼珠子努力掃向身後側,僅能看到一雙皮鞋,鋥亮、特大號,鞋邊沿踩了厚厚的雨後黃泥。

潘昀昀翻個白眼,快哭了——不帶這樣殺回馬槍的!

當方才她的絮叨這少爺肯定聽到了……

潘昀昀忽然很生氣的、用力拍著手上的土,跟潘老大繼續數落著:“潘家的這個‘二世祖’小祖宗,咱們給他賣了命、隻怕他還嫌咱們礙事!”

潘老大不明所以,使勁對她努嘴,讓她看身後。

潘昀昀回頭,被正午日頭的強光刺的睜不開眼,她誇張的:“宋總!怎麼回來了!有事啊?”

宋橋臉上又遮了墨鏡,他說:“沒事。”

這話就沒法接了。潘老大和潘昀昀就笑著。

潘昀昀今兒一而再、再而三的領教到:宋橋是個完全感覺不到尷尬氣氛的人。

宋橋說:“回來跟你們說聲‘謝謝’。”

潘老大嘿嘿笑笑,心說也該謝,他和潘昀昀差點兒累死。

宋橋說:“我家裏的十幾盆花,帶回來當天就都死了。”

潘昀昀嘿嘿笑笑,心裏痛罵:你的養死了,就來看我們的?我們的也死了!

宋橋說:“藥材還是得搞藥的人才能養好,這兩盆養得和亳州地裏的差不多。”

潘老大和潘昀昀笑,點頭。

這次,兩人一直把宋橋送出大門,看著他的車徹底走遠了,潘昀昀跟潘老大說:“老大,拜托你個事兒。”

潘老大預感極不好……

潘昀昀:“養好這兩盆花,如果快死了,就從亳州趕緊再發兩盆。芍藥這事兒,就把應急預案當成長期醫囑辦吧。”

“……四奶奶……”潘老大覺得自己上了一條賊船。

“啪”一聲,是潘昀昀的打了自己的嘴:“嘴真賤!嘶——好疼……”

潘昀昀捧著手機上網查資料:看看芍藥花最長能活幾年,是不是冬天時地上部分的莖、葉就枯萎了——這樣就有借口不應酬宋橋了。

網頁還沒刷開,手機“嗡”的震,是潘玥的電話。潘玥給她打了兩天電話,潘昀昀一直被宋橋的芍藥折騰的心煩、就沒接。

電話一接通,潘玥就是氣咻咻的:“是不是姐妹?那天好不容易碰到宋橋,讓你幫忙引見,你理都沒理我!之前你是怎麼答應我的?事到臨頭變了個人!兩麵三刀的!”

潘昀昀解釋:“那天的場合不適合,宋橋是去辦事的,我和你到不了他身邊就被保鏢扔出去了……你確定你喜歡宋橋?那人陰陽怪氣的……嗯嗯,對,你這樣人品、家室的女孩就是給那樣的人家預備的……哈哈,他不會看見你走不動了路的,你把一個藥業集團的董事長想成什麼樣了?人家是見過大世麵的……我還是提醒你:如果你要泡他,最好找個有身份的人引見,我畢竟隻是個小角色,未必能達到你要的效果……”

打完電話,潘昀昀繼續翻手機。忽然想起件事,不禁苦皺著眉,揪著頭發不放。

掛在牆角的籠子裏,鷯哥撲棱了下翅膀,卷著舌頭叫:“不好。”

潘昀昀歎氣,學著鷯哥的腔:“不好不好……宋橋不會是以為我要泡他吧?唉,不管了,隨他怎麼想去吧。”

她這一上午,真是蠢透了……

宋橋在回去的車上,冷不丁的笑了一下。這笑驚動了老鄭,挺不適應的看宋橋。宋橋也察覺到了,漸漸隱了笑,但眼是亮的。

老鄭跟宋橋說:“潘家那兩盆花挺有意思,花盆裏的土都是新翻的、還是幹土,一天一夜的雨都沒淋濕。”

“也許是放在房子裏,沒淋雨。”宋橋說。

“不是說房頂塌了嗎?也沒見修房頂嘛。”老鄭說,有意無意的點破,“這個潘昀昀,倒是有心。”

宋橋笑笑,沒搭腔。

宋橋回去後,韓映來找他,已經把潘家中藥飲片廠的資料整理好了,遞給宋橋看。

宋橋看完,非常滿意:“潘家藥廠雖小,到底是老世家,藏了不少好東西。”

“你看上這塊地了?”韓映問。

“看上了,做藥廠最好的一塊地:符合城市的整體規劃,那一片的水質也是本地最好的;水電汽的設施都很好,門外就是大道、物流方便;地片開闊,適合大的倉儲;周圍人流少,對廠房潔淨度的要求也有利。”

宋橋看準了,就盤算著要拿下,他讓韓映盡快去聯係設計院。

韓映看宋橋心情很好,看來是真的淘到可心的寶貝了。韓映說:“你今天可有意外收獲啊。潘昀昀絕對想不到,宋辰的老總去看趟花、順便就看上了她家的地,這叫引狼入室吧?”

宋橋今天眼裏一直有光,但這一瞬忽從溫暖轉成了冰森,當然眸子始終都是墨黑的。

韓映不知道自己哪兒錯了,讓宋橋又不高興了。

宋橋盯著韓映,語氣肅正:“別讓她有你這樣的想法。”

韓映訕訕的,他想起另一件事:“說到潘家,潘家的潘義、人們都叫‘義叔’的,有跟咱們合作的意思。潘義的話,基本上就是潘掌門的意思。”

“怎麼合作?”

“他具體沒說,我也沒給他回話,先晾著他。潘義是跟我的業務員表的態:在競拍破產藥廠的事情上,潘家是站在宋家這邊的。”韓映說完笑了:宋家還真不需要誰幫。

宋橋皺了眉,這個潘義給他一種陰森的感覺。他最厭棄這樣的小人,你不會知道他心裏藏著什麼樣的勾當。而小人的作用是:他也許幫不了你的忙,但一定能壞你的事;小人不足為托,必須要防,最終隻是利用、沒有情誼。

潘家藥廠一邊參與藥廠的競拍、一般私下表態“支持”宋家,這是叫一聲板——要唱戲!

宋橋在腦子裏下著棋、布著局:潘家藥廠、潘掌門、潘義,這些棋子可以怎麼運用來幫他解開目前的很多困局?

而最後一個幕景,是潘昀昀的一雙素手撫過墨綠色的狹長葉片,輕柔且愛惜。宋橋知道她對那花做了手腳,五月移來的芍藥活不到現在。但她起碼沒糟踐那兩盆花,比起他母親一剪子剪了花、整盆連根丟棄的糟蹋,宋橋已經很知足了——宋家靠這些草藥花草起家,現在也是靠這些賺錢。

宋橋轉了半天念頭,心裏漸漸有了譜。他對韓映說:“潘家想幫忙,好事,他們能幫了。潘家不就是想要錢麼,給他。”

韓映也是行動派,立刻去辦差:“我先去看看潘家飲片廠的那塊地,順便跟潘昀昀聊一聊。”

“避開潘昀昀。”

“啊?”

“我說,避開潘昀昀。”宋橋鄭重得像警告,“和潘家所有的交易都必須避開潘昀昀,記住了。”

“這我就不能理解了。”韓映攤手:之前的幾次接觸後,潘昀昀是潘、宋兩家最合適的橋梁人選;而且潘昀昀最近給潘義當助手,也正是負責潘家競拍的人。

宋橋看著韓映,話不說第二遍。

韓映也隻好放棄“動用”潘昀昀的念頭了。

韓映去了潘家的中藥飲片廠,潘昀昀還在,把韓映讓進廠區轉了轉。韓映從心眼兒裏歎服宋橋的眼光:一眼就能看出這是一個風水寶地。

但韓映還動著潘昀昀的心思,想讓她負責宋、潘兩家的聯絡。宋橋雖然反對,但若是真對“合作”有利,宋橋也是以大局為重的人,應該會同意的。

韓映引著潘昀昀聊競拍的事情:“那家破產的藥廠,宋橋是一定要拿下的,你打算和我們硬拚麼?”

一說到公事,潘昀昀又變回了滑頭:“可不是我和你們拚,我是個打工的,奉命辦差而已。再說宋橋是不會在意潘家這樣的小廠的。”

韓映笑了:“你怎麼沒有家族榮譽感?你和我來往,很快就會被罵成吃裏扒外,等藥廠被宋橋拍走,就更有人罵你出賣了商業秘密。”

潘昀昀沒上當:“得了吧,我要是有那麼大影響力,怎麼可能被潘家人呼來喝去的。再說,就潘家這點兒底子,有什麼值得我賣的?你也不稀罕,不是?”

潘昀昀心裏多少還是有些唏噓的:市場是大浪淘沙,無法再維係經營的企業,不能創造新的價值、不能引領行業的方向,確實壽命到了,也就該被淘汰。雖然潘家子孫都不願意承認這一點,但這也是事實。早看清楚這個現實,也能早些尋找新的方向。

韓映目光閃爍,生出了和這個女人共事的衝動,他繼續:“既然都是打工,我高薪聘你來宋辰藥業,怎麼樣?”

潘昀昀搖頭:“你自由啊,你姓韓;我不自由啊,我姓潘。潘、宋,兩家祖上是有仇的。我呢,要麼在潘家做事、要麼就不幹藥品這一行。雖然我心裏磊落,但畢竟也不想平白被人罵吃裏扒外。”

最關鍵的問題是潘昀昀的散漫性子:她在潘家混日子,除非犯了大錯不會被開除。做潘家人力資源的時候,潘昀昀恨不得開掉所有混飯吃的人;但她現在恰是這種人,觀念立刻轉彎——都是潘家人,總得給口飯吃嘛,祖先這麼大的家業就是為了每個子孫都有口舒服飯吃嘛。

去宋家當打工仔?你想想宋橋那張不好相與的臉,她今天為了哄他開心把半年的壽命都折了。做宋橋手下的手下的手下?隔著三座山潘昀昀都覺得頭殼疼——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