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最後,陸逸寒的語氣中甚至多了兩分哀求,可見他心裏有多焦急。
“你問我?”文雅氣極反笑,“應該我問你才對吧,陸師哥!”
話說到這份兒上,陸逸寒就算是塊木頭,也明白文雅定是誤會了什麼。隻見他以從未有過的嚴肅神色一字一頓道:“我真的不知道,你告訴我,到底怎麼回事。”
文雅很想大吼一聲“別裝了”,然而眸光觸上陸逸寒認真又茫然的神情,卻莫名覺得對方並沒有說謊。
“你跟陳姍姍,怎麼回事?”文雅頓了頓,到底還是將心裏話問了出來。
這一問,陸逸寒更茫然了:“陳姍姍,誰?”
要不是陸逸寒口碑很好,從沒有什麼花邊新聞,這會兒的神情又嚴肅得有些過分,文雅一定會認為他是故意裝的,可兩次親眼所見他們親密接觸,卻又是實打實假不了的。
這其中,到底……算了,與其這麼別扭著,索性說個明白。
這樣想著,文雅心一橫,抿嘴道:“就是那個勞您大駕,連續幾次上門送早餐的姑娘,陸師哥,我提醒得夠準確嗎?”
原以為陸逸寒會“心虛”,然而他臉上卻毫無愧色,凝眉反問道:“早餐,你沒收到?”
這下,輪到文雅疑惑了。
又不是給她的,她收得著嗎?
難不成?
電光石火間,一個想法後知後覺地閃過腦海,文雅看著陸逸寒,一字一頓道:“你讓陳姍姍幫忙帶早餐給我?”
“是。”陸逸寒怎麼也沒想到文雅竟毫不知情,仔細解釋道,“那天早上我給你打電話,你還沒開機,我原本想過會兒再來,正好遇到那個女孩兒,她說住你隔壁宿舍,可以幫忙帶上去。”
原來如此!
疑團揭開,文雅隻覺得呼吸到了久違的新鮮空氣,渾身上下每個毛孔都透著輕鬆。她嚐試著猜測道:“陳姍姍跟你說不小心把早餐弄髒了,她很愧疚,所以第二天重新買了兩份,一份給我,另外一份給你,你本不想要,可她執意堅持,這才有了那番看似很親密的拉扯,是嗎?”
這世上什麼都缺,就是不缺“綠茶”,而她竟然還傻乎乎地“眼見為實”,這腦袋,真是白長了。
聽到這話,陸逸寒有些不敢置信地望著文雅:“你都看見了?”
不怪文雅生氣,換作任何人親眼看見喜歡的男生跟同一個女生有兩次“親密接觸”,都不會當作什麼都沒發生。
“是。”文雅沒好氣地瞪了陸逸寒一眼,語氣裏盡是委屈,“既然不是真的,你為什麼還要默認,你知不知道,整個法律係都傳遍了。”
默認?
陸逸寒並不關注八卦消息,這種事也沒人會在他眼前說。
難怪許默這幾天見了他,總是欲言又止的樣子,原來如此。
“你不知道?”
陸逸寒定定地看著文雅,仿佛有千言萬語,可開口時,隻是最簡單的一句:“我說我完全不知道,你信嗎?”
“我相信。”文雅毫不猶豫地點點頭—— 如果陸逸寒當真喜歡陳姍姍,這會兒大可一走了之,根本沒必要在這裏跟自己廢話。
問出這句話時,陸逸寒心裏著實是有幾分忐忑的,畢竟在這件事裏能夠引起誤會的點太多。如今聽到文雅堅定的話語,他鬆了口氣,嘴角忍不住微微勾起一個好看的弧度。
他平時總是笑得痞裏痞氣、吊兒郎當,仿佛什麼事都不放在心上,什麼都跟自己無關,可這會兒的笑容卻是發自內心的,如晨曦薄霧中穿雲而出的陽光,透著輕柔的暖意,將文雅心中悶了幾天的陰霾一掃而空,連帶著呼吸都輕快了許多。
心情是順暢了,可眼眶還是不由自主地紅了起來,說不清是委屈還是後怕,文雅撇了撇嘴,沒好氣地瞪了陸逸寒一眼:“我相信你跟陳姍姍沒有任何關係,可並不代表我什麼都不計較,我很生氣,非常非常生氣。”
如果不是今天遇到危險,她可能會一直誤會下去,萬一……
想到兩個人很有可能會就此錯過,文雅隻覺得心尖疼得發顫,忍不住落下淚來。偏偏她又是個倔強的,不想讓陸逸寒看到她哭,別過身子怎麼都不肯回頭。
文雅一哭,陸逸寒整個人都慌了,他能簡單幾句話把整個法律係的人逗笑,可麵對文雅,卻是驚慌失措又無可奈何。他略顯笨拙地伸手將文雅攬入懷中,哄孩子似的安慰道:“好了,不哭了。”
文雅越想越憋屈,很想賭氣地把陸逸寒推開,然而這樣久違的溫暖懷抱,讓她日思夜想,如何舍得拒之千裏之外,撒嬌似的輕哼道:“誰哭了,我才沒哭。”
“是,你沒哭。”這會兒,什麼原則統統被陸逸寒拋到九霄雲外去了,他從善如流地順著文雅,“是我眼花看錯了,好不好?”
凡事都有兩麵性,這幾天雖然痛苦煎熬,卻也讓文雅清楚地意識到陸逸寒在她心裏有多重要。如今心結已解,她乖乖地賴在他懷裏,小聲呢喃道:“都怪你,你知不知道我這幾天有多傷心,你可倒好,都不知道關心關心我。”
這幾天,她偷偷流了多少眼淚,數都數不清,這可倒好,三言兩語就原諒這家夥了,真的好沒道理。
文雅生氣,氣自己沒出息。
看著文雅淚眼汪汪的大眼睛,陸逸寒覺得心都要軟化了,哪裏還能反駁。他彎了彎嘴角,認同道:“怪我。”
是他的錯,他不應假他人之手來送早餐,平白給了陳姍姍無中生有的機會,更不該兩耳不聞窗外事,任由流言傳了那麼久。
他何止是錯了,簡直錯得離譜。
戀愛中的女人總是矛盾的,看著陸逸寒愧疚的樣子,文雅隻覺得心抽抽地疼,連忙晃著他的胳膊安慰道:“好啦好啦,我不生氣啦,這件事已經過去了,誰也不許再想。”
眼見不一定為實,以後無論發生什麼事,她都會主動跟陸逸寒溝通,而不是選擇一個人生悶氣。
“小雅……”陸逸寒沒想到文雅這麼好哄,一時有些不太適應。
“說了不許再提。”文雅鼓了鼓腮幫,佯裝出生氣的模樣,隨後又低低歎息一聲,“曼漓千萬不要有事,否則……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陸逸寒明白文雅的擔憂,正準備安慰幾句,急診室的門被人輕輕打開。醫生摘下口罩,來到陸逸寒麵前:“陸先生,病人頭部受到猛烈撞擊,有些輕微腦震蕩,所以暫時還在昏迷中,醒過來休息幾天就沒事了。”
“請問她什麼時候能醒?”文雅急急追問了一句。
醫生微微一笑,安慰道:“很快就會醒的。”
得到肯定答複,文雅懸著的心總算落了回去,鞠躬道:“謝謝醫生。”
從搶救室回病房的路上,文雅的目光始終沒有從顧曼漓身上移開。
顧曼漓額頭上的傷擦了藥,外麵纏了一圈厚厚的紗布,慘白的嘴唇緊緊抿著,半分血色都沒有。
看著這張熟悉的恬靜臉龐,文雅心裏百感交集,當時情況危急,要換了別人,隻怕連靠近都不敢,可顧曼漓寧願自己受傷,也要護著她。
眼淚無聲無息地從臉頰上滑落,一滴滴落在顧曼漓的手背上。
突然,文雅感覺手心動了一下,抬眸一看,顧曼漓醒了。
顧曼漓嘴角帶著一絲慣有的輕柔笑容,微微蹙了蹙眉:“小雅,你沒事吧?”
“沒事,沒事。”文雅連連搖頭,眼裏的淚水卻是怎麼都止不住,好一會兒才握著顧曼漓的手,哽咽道,“你總算醒了,可嚇死我了!”
“我這不是好好的嗎?”顧曼漓笑得輕鬆,仿佛文雅沒有受傷就是最大的安慰,心有餘悸地追問,“那幾個人……”
“別怕,他們已經被警察抓走了。”文雅安慰地拍了拍顧曼漓的手,“你什麼也不要想,好好把傷養好。”
“沒事,我沒有那麼嬌弱。”顧曼漓點了點頭,撐著身子想要坐起來,然而動作幅度太大,不小心拉扯到傷口,忍不住低呼一聲。
“乖乖躺著,不許任性。”文雅小心翼翼地扶顧曼漓躺下,“今天晚上,我留下陪你。”
“不用……”顧曼漓下意識地想拒絕,然而觸上文雅堅定的眼眸,也知道拒絕無用,輕輕點了點頭。
“乖。”
文雅緊緊握著顧曼漓的手,兩人含笑對視,眼眸再次不約而同地濕潤了。
顧曼漓的傷勢不算太重,她不想耽誤課程,第二天下午就執意出院。文雅拗不過,隻能應了她,好在這次風波並沒有引起“餘震”,校園裏安靜如常,一切仿佛隻是一場意外。
文雅雖然受了一點兒小傷,但有陸逸寒陪伴在身邊,這樣的踏實幸福,足以讓她忘記所有的不愉快。
至於陸逸寒對法官這個職業的莫名排斥,她相信,隻要有足夠的耐心,她會讓他的想法慢慢改變的。
紙終究包不住火,文雅再怎麼隱瞞,文心還是得知了她險些受傷的消息,匆忙趕到學校上上下下打量了幾圈,唯恐文雅有傷瞞著她。
“老姐,我真的沒事。”文雅被文心瞧得有些受不了,笑盈盈地攬著她在床上坐下,“你妹妹我,從小就是胡同一霸,能被幾個小混混傷著?”
“少給我嬉皮笑臉的。”文心伸手戳了戳文雅光潔的額頭,劈頭蓋臉就是一頓罵,“看看你,還有沒有點規矩了,再敢大晚上去學校外麵亂竄,看我不打斷你的腿!”
“哎喲,別那麼凶嘛!”文雅抿了抿嘴,大大的眼睛裏滿是無辜,“我隻不過出去散個步而已,誰知道附近的治安突然變得這麼差了。”
“還敢頂嘴是不是!”文心抬手就是一巴掌,“知道為什麼會遇到小混混嗎?”
文雅想了想,搖頭。
她不記得自己得罪過什麼人。
“是不是又替人出頭了?”文心提醒了一句。
這個妹妹從小就喜歡打抱不平,為此沒少惹麻煩,偏偏生了一副熱心腸,什麼都敢管,也不知道是優點還是缺點。
被文心一提醒,文雅頓時想起了開學時遇到的賣驢打滾的小販,氣得跳腳:“我們明明賠他錢了,他一點兒都沒有吃虧……”
“人心複雜。對有些人來說,沒占到便宜就等於吃虧。”文心拍拍文雅的肩膀,是擔憂也是提醒,“以後沒事好好在學校待著,別出去亂跑。”
“我又沒做錯什麼,邪不壓正……”
文心微微挑眉,抬手揪起文雅的耳朵:“嗯?”
“好好好,你說得對。”文雅從小跟文心一起長大,很清楚自家姐姐吃軟不吃硬的性子,假模假樣地“哎喲”一聲,“傷口好疼……”
果然,一聽這話,文心立刻緊張起來:“我看看,是不是剛剛抻著了?”
文雅眨眨眼,一本正經道:“可能是。”
傷口在胳膊肘外側,雖然看起來恐怖,但並沒有多深,文心是刑警出身,一眼就看出並無大礙。她冷冷瞥了文雅一眼:“疼得好,就該多疼幾天,讓你好好長長記性。”
苦肉計不成,文雅改為撒嬌戰術:“老姐,你就別訓我了,很讓人傷心的,你忍心看著我肉體和精神受到雙倍摧殘嗎?”
對於這個古靈精怪的妹妹,文心向來最沒有辦法,重重歎了口氣:“以後小心些,別讓我和爸媽擔心。”
“好姐姐,你可千萬不要告訴爸媽。”文雅舉手做了個發誓的動作,“我決定了,從今天開始頭懸梁錐刺股,一心好好學習,絕不踏出學校半步。”
“最好是這樣,否則看我怎麼收拾你。”文心有些無奈地白了文雅一眼,忽然眸光一閃,轉移話題,“和好了?”
文雅愣了愣,很快反應過來文心指的是陸逸寒,小臉不由得漲紅起來,垂眸道:“嗯。”
文心雖然隻見過陸逸寒兩麵,卻對他沉穩內斂的性子很滿意,自然不會反對兩人交往。她囑咐道:“既然決定在一起就好好相處,不可使小性子耍脾氣,知道嗎?”
聽到這話,文雅委屈地撇撇嘴,小聲抗議:“老姐,我可是這世界上最端莊大方、通情達理、溫柔體貼的女孩子,怎麼可能會做出那種蠻不講理的事?”
通情達理還算說得過去。
端莊大方?溫柔體貼?
這丫頭該不是對這兩個詞有什麼誤解吧?
文心可不溫柔,抬手一掌拍在文雅後腦勺上:“大白天的,做什麼美夢,要不要我拿個鏡子過來,讓你重新認識一下自己?”
“好意思嫌棄我不溫柔,還不都是跟你學的。”文雅不滿地翻了個白眼,正想著調侃文心性格粗暴找不到男朋友,目光落到對方描繪精致的眼角眉梢時,突然愣了愣,旋即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老姐,你化了妝。”
自從文雅記事起,她這個姐姐就活得比漢子還糙,從不化妝打扮自己,連媽媽都看不下去,幾次提醒她要在穿著打扮上注意一些,然而每次都被文心以“不靠臉吃飯”為由懟了回去。這會兒竟然主動化了妝,要說沒有問題,鬼都不信。
文心被文雅看得渾身不自在,“做賊心虛”似的下意識躲開她的目光,手指緊張地撥弄著鬢邊的發絲:“怎麼了,哪條法律規定我不能化妝?”
“是,沒有法律規定,那……某些人心虛什麼?”文雅平時總受文心教育,難得有占上風的時候,如何能放過這個大好機會,她輕咳一聲,裝模作樣地搖搖頭,“女大不中留啊。不知不覺中,某些人就悄悄談起了戀愛,談就談唄,還不承認,唉!”
“愛情”兩個字總是有一股神奇的魔力,能讓人在不經意間變得柔軟起來。文心心裏歡喜,被文雅這麼一調侃,不知不覺中羞紅了臉,氣急敗壞地瞪著文雅:“你這個油嘴滑舌的壞丫頭,找打是不是?”
“哎哎哎,說不過就武力威脅,可是沒道理的。”文雅靈巧地退後兩步,躲過文心的攻擊,繼續笑嗬嗬道,“是許默師哥對不對?你們倆可真夠沉得住氣的,要不是被我這火眼金睛給發現了,還打算瞞多久?”
從第一次見麵時兩個人的反應,文雅就看出這兩人肯定有戲,沒想到進展這麼快,看來隻要緣分來了,還真是擋都擋不住。
“不許鬧了。”這會兒,文心已是平靜下來,招招手示意文雅到她身邊坐下,微微笑道,“沒想瞞你,隻是打算多相處一陣,穩定些再說。”
她跟許默雖然很喜歡彼此,但兩人畢竟有著五歲的年齡差,雖然如今姐弟戀越來越為大眾所接受,但真要跨過心裏那道坎並非一朝一夕之事,總要好好想清楚。
文雅自然明白文心的顧慮,一邊輕柔地為她按摩著肩膀,一邊笑著寬慰道:“你呀,就是顧慮太多了,愛情本來就是不分年齡的,人家法國總統和總統夫人相差二十幾歲,還不是恩愛有加。”她稍稍停頓一下,繼續道,“更何況,看一個人並不能隻看生理年齡,還要看他的心理是否成熟,我瞧著許默師哥成熟穩重,為人也細心謙和,是最好不過的選擇。”
文心認同地點點頭:“他的確很好。”
正是被許默的溫柔穩重所打動,她才鼓足勇氣,來接受這份跟設想中完全不同的感情。
“哎喲喲,這就護上了,看來我這個妹妹在你心裏的地位要直線下降啊,真是傷心。”文雅分分鍾戲精附體,還裝模作樣地抬眸抹了抹眼淚。
“這丫頭,就不能給你點好臉色。”
“看看,你是真不愛我了……”
看著文雅委屈巴巴的小模樣,文心忍不住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