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風波塵埃落定,陸逸寒和文雅的關係也比之前親近了許多,隻是,無論文雅怎麼追問,陸逸寒還是不願意告訴文雅為什麼不讓她做法官,他隻說法官這個職業太危險,不適合女孩子,其他的不肯多說一個字。
文雅左想右想,越來越肯定陸逸寒有事情瞞著她。
到底是為什麼呢?
文雅越想越覺得心裏不踏實。
她很喜歡陸逸寒,不想讓他不高興,可做法官是她畢生的理想,為了愛情放棄事業,也是萬萬不行的。
唉!
這天早上,文雅在睡夢中接到陸逸寒的電話。
“下樓。”
文雅睡得迷迷糊糊:“幹什麼?”
“去買菜。”
“陸逸寒,你是退休老太太啊,每天早上遛彎逛菜市場。”文雅貪睡,一點兒也不想起來。
“起床。”陸逸寒寵溺的語氣中帶了幾分威脅,“五分鍾,五分鍾不出來,我就在宿舍樓下喊你的名字。”
“你在樓下?”
“是。”陸逸寒頓了頓,“現在開始計時。”
“別,你別胡來!”文雅瞌睡蟲瞬間驅散了大半,趕忙下床拉開窗簾往下看。
樓下,陸逸寒正朝她笑得燦爛。
這家夥什麼都幹得出來,絕對不是開玩笑。
“陸逸寒,算你狠!”
在跟陸逸寒的較量中,文雅第一百零一次落了下風。
至於那個早晚要扳回一局的豪言壯語,早就不知道飄到哪裏去了。
還沒睡醒的文雅,迷迷糊糊被陸逸寒帶著去菜市場,買了一堆涮火鍋用的底料和食材。
好好的偏要在家裏吃火鍋,真不知道這家夥腦子裏在想些什麼。
文雅撇著嘴把洗好的菜分盤裝好,正忙得起勁,電話響了。
兩隻手都忙著,文雅索性按下免提:“姐姐。”
“小雅,生日快樂。”
生日?
文雅從中學就開始住校,每次生日都是放假回家補過的,根本不記得日子,被文心這麼一提醒才想起來,笑嗬嗬道:“謝謝姐姐,不過……你要是能送我一個限量款的故宮俏格格玩偶,我就更高興了。”
文雅對故宮博物院有種特別的好感,對幾款新出的文創產品更是喜歡得挪不開眼,有這個討禮物的好機會,當然不會放過。
“放心,已經買好了。”知妹莫如姐,文心有些愧疚道,“姐姐今天有任務,不能陪你過生日,蛋糕晚些時候送到宿舍,你跟舍友們一起吃,別忘了給逸寒送一塊蛋糕。”
“姐姐……”文雅連忙攔住,“我不想吃蛋糕,蛋糕錢……能不能折現啊?”
“你不是最喜歡吃蛋糕嗎?”文心心思敏銳,瞬間了然,“小雅,你有事瞞著我。”
“沒有。”
“沒有,你心虛什麼。”
“誰心虛了,我才沒有。”文雅不想讓陸逸寒知道今天是自己的生日,更不想讓他因為早早吵醒自己睡覺而愧疚,急急道,“姐姐,我還忙著,先掛了。”
廚房門沒關,雖然文雅刻意壓低了聲音,剛才的對話還是一個字不落地落到了陸逸寒耳朵裏。
“今天你過生日?”不是陸逸寒粗心,實在是文雅身份證上的日子並不是今天。
他們的緣分,還真是越來越深了。
“生日而已,有什麼大驚小怪的。”文雅對過生日並沒有太強的儀式感,不以為意地笑笑,“禮物就免了,你要是把這些活兒都包了,我沒意見。”
“好。”陸逸寒走進廚房,從儲物櫃裏找出一條新圍裙係上,“為什麼不跟文心姐說實話?”
跟他在一起,就那麼見不得人?
“沒必要啊,省得她問東問西。”文雅的聲音有微不可見的停頓,很快接上,“你去客廳等著吧,菜很快就好。”
“咚咚咚……”
外麵傳來敲門聲。
文雅看陸逸寒一眼:“你點外賣了?”
陸逸寒眼眸一閃,似乎想到了什麼,但很快又恢複如常,淡淡搖了搖頭。
她怎麼可能記得自己的生日。
文雅看著陸逸寒,隻覺得這家夥今天實在有些古怪。
敲門聲停頓片刻,又響了起來。
陸逸寒仿佛長在地上的柱子,一動不動。
“怎麼了?”文雅擦幹手上的水珠,越過陸逸寒往門邊走,邊走邊調侃,“你有點緊張啊,該不會是前女友找來了吧?”
陸逸寒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著:“以後少看點狗血電視劇。”他溫熱的手掌在文雅頭發上揉了揉,趕在她前麵出了廚房。
門應聲而開。
門外站著一個氣質優雅的中年女子,她左手拎著一個大號購物袋,右手提著一個精致的蛋糕盒,看到陸逸寒,臉上溫柔的笑容不由得更深了些:“逸寒,生日快樂。”
生日?
文雅愣了愣,她跟陸逸寒同一天生日?
這麼巧?
門外的女人是誰?
眼前這一幕,遠在陸逸寒意料之外,他怔怔地看了麵前的人片刻,突然神色不明地笑了:“難為你還記得,謝了。”
“逸寒,媽媽買了許多你喜歡吃的菜,陪你……”
“你工作忙,總有做不完的事,我都知道,也理解。”陸逸寒不以為意地勾了勾唇,“蛋糕我收下了,至於吃飯……我可不敢耽誤您的寶貴時間,您還是工作去吧。”
“怎麼能這麼跟你媽媽說話!”文雅實在聽不下去,在陸逸寒胳膊上擰了一下,隨後從門縫中露出個笑臉,“阿姨,陸逸寒今天心情不太好,不是故意頂撞您的,你們慢慢吃,我先走了!”
看著笑容明媚的文雅,林清怡總有種似曾相識的親切感,可一時半會兒也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她把目光轉到陸逸寒身上:“這位姑娘是?”
“阿姨好,我叫文雅,是……”文雅正要做自我介紹,湊近些看清麵前的人,竟有種時空紊亂的錯覺,雖然很多年沒有見麵,可她絕對不會認錯,她用力眨眨眼,有些不敢置信道,“林法官……您是林法官?”
陸逸寒的媽媽,竟然是林清怡?
之前的一幕幕如電影鏡頭般在她麵前快速閃過,難怪陸逸寒會有林清怡的書,知道林清怡出差在外,還對法官這個職業那麼排斥。
宋紹澤明明白白說了陸逸寒媽媽是法官,而她依舊沒有反應過來!
她是豬腦子嗎,竟然笨到這種程度!
女大十八變,林清怡並沒有立刻認出文雅,笑著反問道:“你認得我?”
“認得,認得。”文雅用激動到哽咽的聲音連連道。
這些年,林清怡對文雅來說,猶如精神支柱一般,在這樣毫無準備的情況下,猝不及防地見麵,讓她怎麼能不欣喜若狂?
“十年前,您在江城出差,我媽媽把家裏所有的錢都借給了一個朋友,出於信任沒有寫欠條,對方竟耍賴不承認,我媽媽又氣又傷心,一病不起……”雖然過去了十餘年,但當時的情景依然曆曆在目,文雅越說越激動,有些語無倫次,緩了口氣方才繼續道,“是您想辦法幫媽媽把錢要了回來,還有……您送了我一把藍色的小水槍……”
林清怡辦案無數,又時隔多年,文雅很擔心她根本不會有印象,沒想到對方卻是立刻想了起來,親切的笑容中帶著幾分回憶的味道:“真是女大十八變,那時候你留著短頭發,就是個假小子,忽閃著大眼睛看著我衣服上的徽章,說自己以後也要做一個大法官,沒想到,你真的考到法大來了。”
年少時的夢想跟現實之間,總是有著偌大的差距,極少有人能夠始終堅持自己的目標,而文雅,顯然是那極少數中的一個,值得欽佩。
“當時您跟我說的話,我一直都記得。”文雅別過臉把眼角的淚痕擦幹,再次回過身來,已是笑盈盈,“林法官,真沒想到能在這裏見到您,陸逸寒從沒跟我提起過……”
說著,文雅狠狠瞪了陸逸寒一眼,這家夥就是故意的,誠心想看自己出醜。
“這裏不是法院,也沒有什麼林法官。”母子生疏多年,雖然因為文雅的出現,陸逸寒對林清怡不再像之前那麼排斥,但到底做不出太親密的動作,他微微勾了勾嘴角,向文雅糾正道,“小雅,叫阿姨。”
林清怡心下了然,含笑附和:“逸寒說得對,叫阿姨才親切。”
文雅一時有些適應不過來這樣的身份轉變,嘴唇張了又合,輕聲喚道:“阿姨好。”
林清怡含笑看著文雅,怎麼看怎麼喜歡,見她有些拘束,又聯想到她小時候活潑開朗的性子,不由得打趣道:“行了,別拘著了,倒是跟當年一模一樣。”
想當年,在她這個外人麵前,文雅也極力表現得很乖巧,可惜沒說幾句話就破功,在地上又翻又滾地給她表演武術。
當時她就很喜歡這個活潑的小丫頭,否則也不會把給陸逸寒準備的生日禮物送了出去,沒想到這會兒能再次見麵。
冥冥之中的緣分,妙不可言。
“還想著做一回淑女呢,沒想到十年前就暴露了。”文雅不好意思地撓撓頭,但還是覺得有必要找補一下,“阿姨,我現在比小時候安靜多了。”
最起碼,不會天天跟一幫男孩子一起練習拳腳,把人打得連連求饒了。
“你很好,不用解釋什麼。”陸逸寒的語氣雖然還有些淡漠,但微微上揚的嘴角將此刻的好心情暴露無遺。
“喂。”文雅悄悄扯了扯陸逸寒的袖子,示意他注意說話態度。
林清怡跟陸逸寒雖然是親母子,但自幼聚少離多產生的隔閡,宛如銅牆鐵壁般橫在兩人麵前,以至於陸逸寒對所有的人都笑臉相待,唯獨每次見了林清怡,都是一副冷冰冰的表情。
這種冷漠,文雅一個外人都覺得別扭,林清怡心裏有多難受,可想而知。
陸逸寒目光再次落到林清怡身上,那聲“媽媽”卻怎麼也叫不出口,隻淡淡道:“進來吧。”
林清怡打心底感到欣慰,臉上的笑容越發多了幾分:“一家人難得一起吃個飯,我特地去菜市場買了茄子,做一道你最喜歡的紅燒茄子。”
文雅愣了愣。
如果她沒記錯的話,陸逸寒不吃茄子。
文雅的記憶當然沒有偏差,因為下一刻,陸逸寒剛剛有所緩和的臉色便再次沉了下來:“不用了,我不吃。”
其實,林清怡也沒有記錯,陸逸寒小時候的確喜歡吃紅燒茄子,可他口味挑得很,隻吃林清怡親手做的。林清怡工作太忙,一個月有大半個月在外地,隻能偶爾抽時間做給他吃,他一吃到這個菜,就忍不住想起母親。
可母親卻永遠都不在他身邊,久而久之,他就開始討厭茄子,因為一看到茄子,就會想到母親,那個一年見不到幾次,連模樣都快不記得了的母親。
林清怡這樣突兀地提起茄子,無疑是把陸逸寒心上已經結痂的傷口猛地撕裂開來。
疼得他喘不過氣來。
許多東西,特別是孩童時期的遺憾,一旦缺失,往往很難彌補。
這其中的原委,林清怡自然是不知道的,可文雅詫異的表情和陸逸寒冷冰冰的話,已經說明了一切,她的心被從未有過的強烈愧疚感占據著,仿佛針紮似的痛。她緩了口氣,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好,那就不做了。”
“做呀,怎麼能不做呢,我最喜歡吃茄子了。”文雅接過林清怡手裏的茄子,笑嗬嗬地打圓場,“阿姨,您在沙發上坐著歇會兒,做飯這種小事交給我來做就行,保證您很快就能吃上一頓色香味俱全的午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