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雅沒想到會聽到這麼個答案,有些不知所措,連連道歉:“對不起,我不知道……”
陸逸寒看著一臉愧疚的文雅,抬手捋了捋她鬢邊的碎發,聲音輕柔:“走吧。”
陸逸寒纖長的手指猶如上好的胭脂,輕輕一觸,就讓文雅的臉頰瞬間紅了起來,小心髒怦怦直跳。這樣的感受,讓她整個人有些無所適從,慌亂撇下陸逸寒,先一步上樓去了。
進屋,陸逸寒依著以往的習慣,徑自從冰箱裏拿出一瓶礦泉水,正準備擰瓶蓋,手上一空,水已經被搶了去。
文雅白了陸逸寒一眼,像老師教訓做錯事的小學生:“胃都疼成這樣了還喝冰水,是想再躺回醫院去嗎?”
平日裏古靈精怪的小丫頭,板起臉來倒還真有幾分氣勢,活像個一板一眼的老學究。陸逸寒忍俊不禁,微微挑眉:“不喝這個,我喝什麼?”
“當然要喝熱水。”文雅把礦泉水塞回冰箱,轉身去了廚房,沒一會兒又折了回來,問道,“陸逸寒,你們家熱水壺放在哪裏?”
陸逸寒在沙發上坐下,搖搖頭:“沒有。”
“熱水壺都沒有?”文雅滿頭黑線,“難不成你冬天也喝冷水?”
“是。”陸逸寒回答得理直氣壯。
“行,你厲害。”文雅輕嗤一聲,無情地吐槽,“難怪小小年紀就得了胃潰瘍,都是自己作的。”
陸逸寒難得沒有頂嘴,默然垂首,不知道在想什麼。
平時怎麼都好說,這會兒,文雅總不能讓陸逸寒用冷水吃藥,她用奶鍋燒了些熱水,小心翼翼地倒到玻璃杯裏。
“嘭!”
手上沒拿穩,杯子哐當跌落到地上,碎了個稀裏嘩啦,玻璃碴飛濺了一地。
“有沒有傷著?”陸逸寒一個箭步衝進廚房,顧不得地上的玻璃碴,踩著涼拖來到文雅麵前,抓著她的手仔細查看。
這樣親密的動作,讓文雅一時之間有些無所適從,趕緊把僵硬的手指抽出來,含糊其詞道:“哪有那麼嬌氣,沒事。”
“都出血了還沒事。”
陸逸寒溫熱的氣息噴灑在文雅脖頸間,酥酥麻麻的,文雅隻覺得大腦一片空白,下意識地推了推他:“你先出去,我清理一下地麵。”
“我來。”說著,陸逸寒從門後取過掃把,將玻璃碎片掃起來,倒進垃圾桶。
傷痕很淺,並不礙事,謹慎起見,陸逸寒還是堅持取來碘附消毒。
小小的棉簽染上星星紅點,陸逸寒下意識放輕動作,生怕弄疼文雅。
陸逸寒小心翼翼的動作,看得文雅忍俊不禁:“我又不是紙糊的。”
“沒良心的丫頭。”
清理完傷口,貼了片創可貼,他叮囑道:“小心些,別沾水。”
“沒事兒。”文雅縮了縮手指,提醒他,“該吃藥了。”
“我自己去。”
“等著。”文雅把陸逸寒往沙發上一按,自己進了廚房,水還有些燙,文雅把水倒入碗中,用湯勺輕輕攪拌著。
看著文雅忙前忙後,陸逸寒仿佛看到另一個熟悉的身影,曾幾何時,她也這樣忙裏忙外,隻為自己能乖乖吃藥。
上次從學校離開後,她就去了外地辦案,直到現在也沒回來,他不是不擔心,可這麼多年的隔閡,關心的話到嘴邊卻怎麼也說不出口。
陸逸寒看著手機屏幕上顯示的未接電話,無聲無息地歎了口氣。
今天,陸逸寒總是一副心事重重、若有所思的模樣。文雅雖然心裏奇怪,卻也不想多問別人的隱私,輕輕碰了碰他的胳膊肘:“吃藥了。”
“嗯。”
看著陸逸寒乖乖吃了藥,文雅總算放心些,囑咐道:“你早點休息,我走了。”
走?
陸逸寒一米八幾的個子,如人牆般結結實實擋在文雅麵前,居高臨下:“這麼晚了,你要去哪裏?”
“當然是回宿舍。”難不成要跟這家夥獨處一夜?
“哦。”陸逸寒點點頭,把腕上的萬寶龍手表往文雅麵前一湊,“十一點五十五分,你是想撬門還是爬窗?”
這麼晚了?
宿舍回不去,跟陸逸寒共處一室,又實在尷尬,文雅糾結片刻:“我去住酒店吧。”
寧可花錢住酒店,都不想看見他?
“你走了,誰來照顧我?”陸逸寒不知道該怎麼解釋此時此刻的失落心情,隻能用胡攪蠻纏來掩飾心裏的煩躁,“我是因為陪你吃飯才生病的,你就得對我負責到底。”
麵對胡攪蠻纏的陸逸寒,文雅有種強烈的無力感,扶額道:“你這個人怎麼不講道理?”
他是皇帝啊,睡覺還得留個人守夜?
“現在在我家,我說什麼就是什麼。”陸逸寒語氣頓了頓,眨眼工夫,手上變戲法似的多了一張白色卡片,“你今天要是走了,這張飯卡,就別想要了。”
她怎麼忘了,飯卡還在那家夥手裏。
為著自己可憐的口糧著想,文雅被迫妥協:“我不走,你就把飯卡還我?”
陸逸寒不肯鬆口,勾唇道:“看我心情吧!”
“你……”文雅警惕地後退兩步,“我警告你最好別動什麼歪心思,小心我打得你滿地找牙。”
“你哪兒來的自信?”陸逸寒嘴角微勾,心情大好,“隻要你別覬覦我的美色,半夜圖謀不軌就好。”
“自戀狂。”文雅鄙視地瞥了陸逸寒一眼,拍板,“我要睡臥室。”
誰知道這個不靠譜的家夥會不會半夜抽風夢遊,還是住個能鎖門的地方比較靠譜。
然而陸逸寒似乎誤會了文雅的意思,似笑非笑道:“怎麼,你想跟我一起睡?”
猝不及防的言語,讓文雅的臉瞬間漲紅一片,偏偏陸逸寒還在不依不饒:“看來被我說中了,既然如此……”
“你胡說什麼!”比厚臉皮,十個文雅也不是陸逸寒的對手,最終隻能主動抱著毛毯出來睡沙發。
“陸逸寒!”文雅氣得牙癢癢,恨不得狠狠咬那家夥一口。
真不知道法大補辦飯卡為什麼那麼費勁,簡直是助紂為虐。
想要不再被陸逸寒那家夥要挾,就得想辦法把飯卡給拿回來。文雅斟酌再三,決定鋌而走險。
說幹就幹,半個多小時後,估摸著陸逸寒已經睡了,文雅借著窗外微弱的月光深一腳淺一腳摸到門邊,試探著輕輕推了推門。
沒有反鎖。
小小一間臥室,除了床和衣櫃,就隻有一張書桌,床頭櫃上的小台燈透著暖黃色的微光,溫馨舒適。
床上,陸逸寒睡得正香,可能是胃還疼的緣故,睡夢中,他的眉頭依舊輕輕皺著,長長的睫毛垂下,五官精致立體,此時此刻,暖黃色的燈光緩緩灑下來,如同一層溫柔的薄衫,無聲無息地把棱角包裹起來,整個人平添了一抹難得的溫柔。
這家夥還真是天生長了一副好相貌,難怪讓那麼多女孩子魂牽夢縈。
這樣想著,文雅不知不覺紅了臉,深吸一口氣,把雜草般的思緒壓下去,躡手躡腳地往前走了幾步,小聲試探道:“陸逸寒?”
沒有反應。
文雅想了想,又道:“陸逸寒,去醫院打針了。”
回應她的,依舊隻有均勻的呼吸聲。
應該是真睡著了。
借著小台燈微弱的光亮,文雅躡手躡腳地直奔床頭櫃,櫃子上空空如也,什麼也沒有。
她很快把目光轉到書桌上,顏色不一、款式不一的香水瓶按著高低胖瘦的順序依次擺放開,足足有十幾瓶。
“一個大男人囤那麼多香水,臭美。”文雅鄙視地朝熟睡中的陸逸寒做了個鬼臉,繼續找著。
書桌右側擺放著一個大大的玻璃盒,分為上下兩層,湊近去看,整整齊齊擺放著各式各樣的手表,每一款都精致大氣,即便完全不懂品牌的文雅看了,也知道價值不菲。
這麼有錢,偏要扣著自己的飯卡不放。
缺德的家夥!
文雅腹誹了一句,輕手輕腳地把手表盒放回原處。
飯卡會在哪裏呢?難道藏在枕頭下麵?
以陸逸寒的腹黑程度,也不是沒有可能。
這樣想著,文雅試探著把手往枕頭下麵伸了伸,什麼也沒有。
再一看,陸逸寒的睡衣上,有兩個口袋。
難道在口袋裏?
文雅小心翼翼地把手伸進口袋,薄薄的睡衣下是緊實的腹肌,觸感細膩。
她的臉噌地紅到了脖子根。
哎,想什麼呢。
屏蔽美色誘惑,文雅快速恢複理智。
難道在另一個口袋裏?
文雅咬了咬牙,剛準備伸手去掏另一個口袋,睡夢中的陸逸寒突然翻了個身,整個人往裏側去了。
床很大,伸手夠不到,又怕動作太大驚醒陸逸寒,文雅稍稍猶豫一下,脫鞋上床。
咬牙往前湊了湊,眼見手指就要伸到口袋裏,陸逸寒突然又翻了個身,文雅不防,被對方長長的胳膊禁錮在懷中。
文雅緊張得大氣不敢出,生怕一不小心把他吵醒了。
半夜三更往男人床上爬,為了飯卡,她真是什麼都豁出去了。
周遭一片寂靜,文雅隻覺得胸膛裏的小心髒不安分地怦怦直跳,隻差沒從嗓子眼跳出來。
老天保佑陸逸寒千萬千萬不要這個時候醒了,否則,她就原地裝死,這輩子都不要醒來。
老天爺大概聽到了文雅的祈禱,陸逸寒沒有醒來,已然睡熟。
文雅一動不敢動。
她平複了好一會兒,輕輕把陸逸寒的胳膊挪開,正準備下床,陸逸寒長腿一伸,直接壓到她腿上,兩條胳膊也搭過來,像個八爪魚似的纏住她。
“……”
長這麼大,文雅從沒跟哪個男人靠這麼近過,她身上的皮膚滾燙如火,扔到柴堆裏能把木頭引燃。
鼻翼處充斥著陸逸寒身上淡淡的香水味,清新宜人。
冷靜,冷靜。
文雅默默深呼吸,勉強把心裏的思緒壓下來,再看陸逸寒,呼吸平穩,並沒有醒來的意思,這才小心翼翼地把身上的“八爪魚”拿開。
她緩緩呼出一口濁氣,正要落荒而逃,陸逸寒突然又翻了個身,她閃身要躲,無奈動作慢了一拍,再次被陸逸寒緊緊抱住。
抬起的胳膊懸在半空中。
落下胳膊,必定要搭到陸逸寒身上,要是把他吵醒,自己這爬床的行跡,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不落,隻能繼續懸著,累啊。
偷雞不成反蝕把米,這句話大概就是為她量身定製的。
為了不驚動陸逸寒,文雅隻能把僵硬的胳膊往枕頭上側的位置伸,這個姿勢又累又古怪,本想咬牙堅持一會兒,瞅準時機溜之大吉,無奈折騰了一天,她實在又累又困,躺著躺著,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睡著了,自然顧不了那麼多,文雅伸了伸僵硬的胳膊,隨意搭到陸逸寒身上。
文雅不知道的是,她剛睡著,身邊本該熟睡的陸逸寒就睜開了眼睛,他烏黑的眼眸一片清明,根本不像剛睡醒的樣子。
陸逸寒並不是裝睡,他的確睡著了,隻是小時候天天等媽媽下班,讓他養成了淺眠的習慣,隻要有一點點聲音就會驚醒,所以,哪怕文雅再小心翼翼,她靠近床頭櫃時,他還是立刻感覺到了。
原以為這丫頭翻翻桌麵就死心了,沒想到她膽子那麼大,連床都敢爬。
小羊羔主動往虎口裏送,豈有不逗逗她的道理?
陸逸寒薄唇微揚,拉過身上的被子給文雅蓋好,嘴角勾起一絲愉悅的笑容。
多年早起學習形成的生物鍾比鬧鍾還準,第二天天一亮,文雅就醒了。
“啊!”
陸逸寒被文雅的尖叫聲吵醒,揉了揉可憐的耳朵,微微蹙眉:“怎麼了?”
“陸逸寒,你……你竟然……”文雅到嘴的話怎麼都說不出口。
“我什麼我?”陸逸寒強忍著笑意,一本正經,“我昨天半夜醒來,就見你睡在這裏,兩隻胳膊緊緊抱著我。怎麼,用完就丟,賊喊捉賊?”
“我……怎麼可能……”文雅想死的心都有了,她怎麼能睡著了,還抱著陸逸寒?
她沒有抱著東西睡覺的習慣啊!
“怎麼,想耍賴?”陸逸寒幽幽歎息,仿佛難過極了,“早知道,我就該留下證據,省得現在有理說不清,唉。”
“你……”這會兒真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文雅一張小臉漲得比番茄還紅,落荒而逃。
身後是陸逸寒幸災樂禍的聲音:“心裏沒鬼就別跑,我要吃早飯!”
為了證明自己行為坦蕩,文雅成功被套路,跑去廚房做飯。
臥室裏重歸寂靜,陸逸寒從抽屜裏拿出那個被倒扣住的相框,默默看了許久。
這些日子,他不是沒想過把真相告訴文雅,可每次話到嘴邊不知該如何開口。
或許私心裏,她並不希望文雅認識林清怡,可惜冥冥之中自有天意,這兩人注定要認識,隻是時間的早晚而已。
斟酌片刻,陸逸寒決定繼續拖著,拖一天算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