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雅的骨裂並不嚴重,在宿舍養了十來天,等軍訓結束時,已經完全好利索,一點兒沒有受過傷的痕跡。
傷是好了,可刷鞋的任務,才剛剛開始。
更可氣的是,陸逸寒那家夥還要隨意加碼——
“順便把屋子也收拾了。”
“行。”
“飯做好,我看完這本書就開飯。”
“好。”文雅咬牙切齒,發誓一定要找個機會把陸逸寒所有的破洞牛仔褲都給縫死,好好出這口惡氣。
文雅上得了廳堂,背得了法條,打得了流氓,偏偏就是……下不了廚房。
哎,硬著頭皮做吧,左右吃不死人就行。
水平不行,排場還是要有的,所以,等陸逸寒優哉遊哉從臥室出來,就見廚房裏大大小小的鍋碗瓢盆擺得滿滿當當,沒地兒下手,也沒地兒下腳。
這是做飯還是轟炸廚房?
陸逸寒最受不了糟亂,忍著把文雅扔出去的衝動,蹙眉道:“給你五分鍾,把廚房給我收拾幹淨。”
“還沒做好呢,怎麼收拾?”文雅回給陸逸寒一個同款嫌棄眼神,“趕緊出去,別打亂我節奏。”
打亂?
眼前這一大攤兒還有再亂的空間嗎?
陸逸寒終於忍無可忍,單手把文雅拎出廚房。
長期一個人生活,陸逸寒練了一手好廚藝,他駕輕就熟地配菜起鍋,沒一會兒,香噴噴的熱乎菜就上桌了。
這家夥倒也不是一無是處,起碼菜做得真好吃。
“書看完了嗎?”
這幾天時間充裕,文雅把林清怡那本書從頭到尾看了好幾遍,這會兒被陸逸寒問起,心上一緊,仿佛什麼寶貝要被人奪了去,下意識地搖頭:“還沒有呢。”
陸逸寒轉著手裏的湯勺,慢悠悠道:“就你這效率,還想當法官?”
“當法官跟看書快慢有什麼關係?”文雅握著筷子的手不知不覺緊了些,試探道,“陸逸寒,跟你商量個事兒唄?”
“什麼事?”
“能不能把林法官那本書賣給我,我可以出雙倍價錢。”
聽到這話,陸逸寒夾菜的手輕輕一頓:“不行。”
“為什麼?”文雅有些疑惑,“你不是不喜歡林法官嗎?”
聽文雅提及林清怡,一抹複雜神色從陸逸寒眼眸中閃過:“沒有為什麼。”
“哦。”文雅眸色一黯,埋頭繼續吃飯。
看到文雅這樣,陸逸寒心裏不忍:“可以多借你看些日子。”
“真的?”
陸逸寒看了文雅一眼,仿佛嫌她話太多。
“陸逸寒,謝謝你。”
文雅臉上掛著發自內心的笑容,但陸逸寒知道,那笑不是對他,而是對林清怡的。
明明就是個不近人情的女人,怎麼就那麼招人喜歡?
陸逸寒默然,心裏更矛盾了。
軍訓結束後,緊張忙碌的學習生活正式開始。法律係的課程格外多,作為班幹部,文雅還要籌備迎新晚會,她雖然不用表演節目,但也要幫忙處理一些對接上的瑣事,忙得不亦樂乎。
至於陸逸寒,自從刷鞋事件後,一連四五天不見蹤跡,仿佛憑空消失了一般。
那家夥,總是來無影去無蹤的。
文雅輕輕歎了口氣,一股若有似無的失落情緒在心底悄然滋長。
“小雅,陸師哥去哪裏了?”宿舍裏,沈月凝問出了所有人的疑惑。
“你問我,我問誰去。”這樣說著,腦海中那張揮之不去的痞痞笑臉又清晰了幾分,更加揮之不去。
“不是吧,你給陸師哥刷了那麼多鞋,都沒趁機留個微信?”
“留微信幹嗎,繼續當免費刷鞋工?”文雅揉了揉太陽穴,隻覺得又頭疼又無力,憤憤道,“你們千萬別被那家夥的外表迷惑了,他就是個萬惡資本家。”
哼,小小調料盒隻不過是利息,陸逸寒,姑奶奶早晚讓你知道什麼叫“出來混,遲早都要還”。
“你是不是腦子缺根筋?”沈月凝一副怒其不爭的模樣,連連搖頭,“我掐指一算,你注定要孤獨終老。”
“孤獨終老怕什麼,說得好像不孤獨就能長生不老一樣。”
話雖這樣說,但文雅又忍不住想,陸逸寒那家夥雖然有潔癖和強迫症,卻也風趣幽默、學識廣博,如果跟他在一起生活,或許也能很有趣吧?
“看看,口是心非了吧?”
“才沒有呢。”文雅羞紅了臉,穿上外套逃也似的出了宿舍,找顧曼漓去了。
院係不同,文雅跟顧曼漓雖然在一棟宿舍樓,卻分屬於不同的樓層,憑著記憶找過去。剛進走廊,文雅就隱隱聽到一陣激烈的爭吵聲。
“我根本沒看見那瓶香水,你們怎麼能隨便汙蔑人。”顧曼漓柔弱的聲音很有辨識度,文雅隻聽了一句就知道是她,立刻加快了腳步。
往前走些,聽得更清楚。
“不是你還能是誰,趕緊拿出來,否則我馬上打電話報警,讓整個學校都知道你是個小偷!”
“就是,整個係數你最窮酸,瞧瞧這破手機,掉馬路上都沒人稀罕撿!”
“窮就算了,沒想到手腳還這麼不幹淨!”女生刻薄的聲音尖銳刺耳,“咱們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跟你分到一個宿舍,我要是窮成這樣,哪還有臉出來上學,找根繩子吊死算了!”
“我碰都沒碰你們的東西,更沒拿!”顧曼漓委屈的聲音中帶著哭腔,在幾個盛氣淩人的囂張聲音中,顯得孤獨又無助。
“趕緊把東西拿出來,否則我們就不客氣了!”幾個女生不再滿足於言語上的諷刺詆毀,將顧曼漓團團圍住,開始動手拉扯。
顧曼漓寡不敵眾,偏偏她又性子柔弱不敢反抗,隻能一邊退讓,一邊眼睜睜看著她們把自己櫃子裏的東西扒拉得亂七八糟,桌上的書本也散落了一地。
“住手!”
門是從裏麵插住的,文雅敲了幾下沒人應,一氣之下愣是把門踹開了。
練過武術的人,總有一種不怒自威的氣場,幾人見了文雅,身上的囂張氣焰已熄了大半,但想著這是個不速之客,很快又理直氣壯起來:“誰讓你進我們宿舍的,出去!”
“我是顧曼漓的朋友,她的人身安全受到威脅,我當然要進來救她。”文雅掏出手機,對著顧曼漓被翻動得亂七八糟的床鋪櫃子哢嚓拍了幾張,挑眉道,“你們口口聲聲說曼漓偷了東西,有什麼證據?”
“我們宿舍一共四個人,就她沒有香水,不是她偷的還能是誰!”丟東西的女生說得理直氣壯,絲毫沒覺得自己這套歪理有多雷人。
“沒有香水就一定要偷?”文雅輕嗤一聲,毫不留情地回懟,“照這麼說,你的香水都是從商場偷來的了?”
“你胡說八道什麼!”女生被噎得說不出話來,憤憤地瞪著文雅,“我們宿舍的事跟你一個外人有什麼關係,滾出去!”
“法大章程裏有規定,新生第一學期為試讀期,品行不端道德惡劣者一律勸退。剛剛你們踢打曼漓的視頻我已經錄下來了,我這就去找你們輔導員問問,什麼時候輪到學生私設公堂,欺辱室友了!”
文雅上前把直落淚的顧曼漓從床上拉起來,語氣不由得更淩厲了幾分:“《刑法》第二百四十三條規定:捏造事實誣告陷害他人,情節嚴重的,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製。你們要不怕鬧到沒法收場,咱們也可以報警,讓警察來評評理。”
欺軟怕硬是人的天性,見文雅口才了得又有理有據,三個女生幾乎可以肯定,這事鬧大了吃虧的必然是她們自己,一個個跟泄了氣的皮球般蔫了下來。
畢竟沒有證據。
“算了,算了,不就是一瓶香水嘛,我又不是窮鬼。”僵持一會兒,丟東西的女生輕哼一聲,算是妥協。
“香水什麼時候不見的?”
這幾個女生雖然蠻橫可惡,但文雅冷眼瞧著,也不像故意把東西藏起來誣陷顧曼漓的樣子,八成掉到哪個犄角旮旯裏了。
“姍姍都不追究了,你還想怎樣?”另一個女生不忿地開口。
“隨便汙蔑人偷東西,到頭來你說算了就算了,世界上哪有那麼好的事!”文雅不是得理不饒人,隻是如果東西找不到,她們必定會添油加醋地傳揚出去。顧曼漓家境不好,再頂著小偷的名聲,以後怕是很難抬得起頭。
“中午出門前還用過,下課回來就找不到了,整個下午,隻有她在宿舍。”被叫作姍姍的女生斜了顧曼漓一眼,顯然先入為主,認定了顧曼漓是小偷。
“你睡這裏?”文雅指了指窗戶左側的床。
陳姍姍不情不願地點了點頭:“是。”
“起開。”
文雅揮退眾人,脫下鞋順著梯子爬到床上。
麵膜、書本、零食、被子,逐一被扔到旁邊的床上,隻差沒把床板掀起來。
“你要幹什麼?喂,你再不下來,我真要打電話給輔導……”
陳姍姍暴怒的聲音戛然而止,因為文雅手上拿著的小粉瓶,顯然就是她丟失的香水。
原來是順著褥子夾到了床縫裏。
“怎麼可能……”陳姍姍詫異地瞪大眼睛。她之前明明翻找過了,可什麼都沒有找到。
“空口白牙汙蔑別人之前,先瞪大眼睛好好找找。”文雅翻身下床,把香水塞到陳姍姍手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