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阿姨。”文雅端起托盤,歡歡喜喜地準備去找位置,剛走兩步,就被一道白色人牆攔住了去路。
陸逸寒的目光從餐盤上掃過,毫不掩飾眼中的嫌棄:“一個女孩子吃這麼多。”
“又沒花你的錢,管得著嗎?”文雅繞過陸逸寒,權當他是空氣。
陸逸寒怎麼會讓文雅輕易離開,他側了側身,繼續擋住。
文雅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幹什麼,想打劫?”
“猜對了。”陸逸寒點點頭,然後,文雅就眼睜睜看著放在餐盤上的飯卡被他拿了去。
“喂,你要幹什麼?”
文雅想搶回飯卡,無奈根本騰不出手來,隻能端著餐盤緊跟在他身後。
一路到了窗口,陸逸寒對食堂阿姨笑笑:“阿姨,好久不見了。”
“小寒回來了。”看到陸逸寒,食堂阿姨眼睛笑開了花,“有日子沒看見你了,又出去比賽了?”
“是,今天才回來。”陸逸寒笑笑,“哪裏的飯都沒咱學校食堂的好吃,我在外麵天天惦記著。”
“阿姨給你多盛點兒,可得吃飽了。”
嘁!
文雅斜了陸逸寒一眼,對這種拍馬屁行為表示不屑。
“謝謝阿姨。”陸逸寒揚了揚手裏的飯卡,嘴角的得意壓都壓不住,“四喜丸子、醬牛肉、粉蒸排骨,揚州炒飯也來一份,還有酸奶……”
“喂!”
文雅來不及阻攔,眼睜睜看著自己的飯卡瞬間被刷沒了八十多塊。
她的錢!都是她的錢!
“你憑什麼刷我的卡?”文雅氣得兩眼一抹黑,恨不得抬腳把陸逸寒踹飛。
“我這周的生活費全被你給了那個小販,現在沒錢吃飯,隻能找你蹭飯了。”陸逸寒顯然早有預謀,這會兒說起來也理直氣壯,催促道,“發什麼愣,還不趕緊幫忙端菜。”
“你……”
冷靜,冷靜。
文雅暗暗深呼吸,生怕自己一個衝動把手上的餐盤扣到陸逸寒頭上。
陸逸寒計劃得逞,得意地揚了揚眉:“走了。”
“喂,把飯卡還我。”文雅伸手想搶回自己的飯卡。
陸逸寒仗著身高胳膊長的優勢,先一步把飯卡裝進口袋:“還你,我晚上吃什麼?”
怎麼,這家夥是訛上她了?
文雅把筷子往桌上重重一擱,放下狠話:“馬上把飯卡還給我,否則我就喊保安了。”
“不還。”陸逸寒弱小可憐又無助,偏偏臉皮比城牆還厚,他不僅緊緊攥住飯卡,還把餐盤往自己身邊拖了拖。
“你是哪個係的,我……我要找你們輔導員投訴去!”
“這個嘛……”陸逸寒一臉玩味地看著文雅,“我也不記得了,等我想起來再告訴你。”
“你……”
陸逸寒吃飯速度很快,幾句話的工夫,桌上的菜已經少了一半,而且,還在繼續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減少。
再不吃就隻能喝菜湯了。
刷爆了卡還吃不上飯,那不是虧大了。這樣想著,文雅趕緊把桌上僅剩的幾塊牛腩一股腦倒到自己碗裏。
陸逸寒有樣學樣,把魚和排骨全部夾進自己盤子裏。
“吃吃吃,噎死你。”文雅準備拍桌子走人,又實在咽不下這口氣,悄悄抬腳朝陸逸寒踢去。
陸逸寒好巧不巧地挪了個位置,文雅撲空,一腳踢在椅子架上,疼得齜牙咧嘴。
“哎,可憐的椅子。”陸逸寒埋頭偷笑,故作無奈地調侃道。
“你……”文雅氣得被自己的口水嗆住,忍不住一陣咳嗽,“你給我等著,咱倆沒完!”
“隨時恭候。”
“啊……”腳好疼。
陸逸寒看文雅痛苦的表情不像裝的,嬉皮笑臉的模樣收斂了幾分:“需要我送你回去嗎?”
“不用!”文雅惡狠狠地瞪了陸逸寒一眼,一蹦一跳地走了。
法大的學生宿舍是標準四人間,等文雅一瘸一拐地回到宿舍時,早已洗漱完畢的三個室友正躺在床上開“臥談會”。
“你們倆誇張得有點兒過分了吧?”李如輕輕按著臉上的麵膜,對其他兩個室友的花癡行為不敢苟同。
“我真的一點兒都沒誇張,迎新生那天聽幫我提行李的師姐說,他不僅是許多女生的暗戀對象,也是男生的學習標杆,就連食堂打飯的大叔大媽見了他都高興得不得了,簡直是男女老少通吃。”沈月凝是個很文靜的女孩子,但討論起八卦來,積極性絲毫不比其他人弱。
汪旭激動得連薯片也顧不上吃,忙補充道:“都說陸師哥不僅英俊瀟灑風趣幽默,而且一手沙畫畫得栩栩如生,去年迎新晚會,他在古典音樂的伴奏下畫了一個完整的童話故事,結束後大家都排著隊去跟他要微信……”
“停停停,你們在說誰呢?”什麼傳奇人物,怎麼感覺比人民幣還厲害?
“你的腳怎麼了?”李如發現文雅走路有點不對勁,關心道。
“沒事兒,不小心撞到台階上了。”想到陸逸寒那個痞子,文雅就氣得牙癢癢,也不想多說什麼,繼續追問,“你們在說誰呢?”
李如雙手一攤:“據說法律二班的陸逸寒師哥回學校了,這倆花癡都等著一睹真容呢。”
被人說成花癡,沈月凝並不生氣,撇嘴道:“嘁,隻有我們倆激動嗎,你敢說你對陸逸寒沒有好奇心?”
對這些情竇初開的少女來說,“帥哥”簡直就是黑洞般的存在,一旦被吸引就會越陷越深,無法自拔。
“還真沒有。”李如揭下麵膜,不以為意地笑笑,“這個陸逸寒是圓是扁,是帥是醜,我完全不感興趣。”
聽到李如的話,文雅輕咳一聲,抿嘴調侃:“是啊,某些同學隻對許默師哥感興趣,其他的一個都看不入眼。”
“我……”猝不及防地被戳中心事,李如瞬間羞紅了臉,連說話都有些結巴,“你胡說八道什麼。”
“到底是我胡說八道,還是某些人口是心非呢?”文雅忍住笑,假裝嚴肅道,“我聽說許默師哥跟你一樣也是寧城二中出來的,你該不會在高中的時候就喜歡師哥,然後一路追到法大來吧?”
“我才沒有!”李如沒想到文雅三言兩語就猜到了真相,瞬間羞紅了臉,嘴上卻死咬著牙不承認。
“好好好,你沒有,是我想多了。”文雅輕歎一聲,“我好不容易厚著臉皮要來了師哥的微信號,看來某些人不需要嘍。”
“微信號?”李如眼眸豁然一亮。
“是呀。”文雅沒有再賣關子,直接把號碼給李如推送過去。
暗戀真的是這世上最難受的事,她也隻能幫到這裏,至於要不要勇敢邁出那一步,就要李如自己決定了。
李如看著手機屏幕裏的微信號,陷入沉默。
她不是沒機會要到許默的聯係方式,隻是每次鼓足勇氣靠近他,都會緊張得不知道說什麼才好,隻能暗暗罵自己沒出息。
這大概也是“近鄉情怯”的一種吧。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心事,臥談會告一段落後,李如躺在床上輾轉難眠,下鋪的文雅也沒睡,而是從枕頭下摸出一把小小的天藍色水槍。水槍的款式有些老,一看就是很多年前的東西,但外觀依舊光潔如新,就連包著水槍的絲綢手帕都纖塵不染,可見它的主人對它愛惜有加,視若珍寶。
十年前,林清怡法官親手把這把小水槍遞到八歲的文雅手裏,她笑得那麼溫柔:“好孩子,隻要你好好努力,長大後肯定會成為比我還優秀的大法官。”
十年後,文雅以全係第一的成績考入林清怡的母校,她多想拿著玩具水槍走到林清怡麵前,親口告訴林清怡,自己來了。
可還是錯過了講座。
都怪那個該死的家夥!
“怎麼就輕輕鬆鬆放他走了,應該好好踹他兩腳!”想到陸逸寒,文雅就氣得牙疼,努力把那張討厭的臉從腦子裏驅逐出去,翻了個身睡了。
宿舍樓熄燈了,法大家屬院裏,一盞小巧的台燈依舊散發著暖暖的微光,陸逸寒凝神看著手中的水槍,棱角分明的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桌上的小相框裏,是一張多年前的老照片,照片上,穿著白紗裙的優雅女人抱著一個小小的男孩,眼角眉梢間滿是初為人母的喜悅,小男孩親昵地攬著母親的脖子,笑得開心滿足。
那樣的親昵和依賴,是多久以前的事了?
久得他都想不起來了。
“幾步路而已,都不肯回家看看?”陸逸寒勾了勾唇,淡漠的笑容裏帶著難以言說的苦澀,“我怎麼忘了,你原本就是個沒有心的人。”
“哐當!”
小水槍被扔進抽屜,仿若一段塵封的記憶,剛剛打開,又被人毫不留情地封了回去。
夜,寂靜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