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願如明燭,為汝之光(1 / 3)

第十六章 願如明燭,為汝之光

她一生最大的幸運則是花光前半生所有的運氣,換得有生之年為他所愛。

那個“十一”翻過去後,連月來壓在以沫心口的那塊巨石亦隨之落下了。

閑極無事的她迷戀上了園藝。辜徐行二樓的陽光房裏種著很多名貴花草,卻因疏於打理,都露出一副行將就木的模樣。

於是她向辜徐行要來陽光房的鑰匙,每天都忙著給花鬆土、澆水,用大剪刀修剪掉玫瑰、蘭草或者其他盆栽的枝葉。在這看似簡單,其實極需耐心的工作裏,以沫慢慢學會了修剪人生的智慧:她開始正視自己的一無所有,換個角度來看,她曾經承受的痛苦,不過是因為修剪去了一些錯誤的“虯枝”,繼而可以更加輕便地生活。

意識到這些後,她去理發店削短一頭蕪雜的長發,出街買了很多色彩鮮亮、富有青春氣息的衣服。她不再沉迷那些晦澀傷感的文藝片,而是學著吸收生活中的正麵能量:看積極勵誌的電影,閱讀好書、鍛煉身體、學習一些新的知識。

最後,她向辜徐行請求了一份新的工作。

辜徐行公私分明地就她的學曆和工作經驗,給了她一份月薪三千的助理工作。

以沫很知足,雖然隻有三千的薪水,但是福利是住總裁家的房子,修剪總裁家的花,還能享受總裁的套餐,夫複何求呢?

辜徐行默默觀察了她很久,確定她已經振作起來,而非人格分裂後,提出讓以沫去看看辜振捷。

以沫沉吟良久,還是答應了。

2012年元旦,以沫起得很早,她站在穿衣鏡前,時而把頭發紮起來,時而又放下,時而做時尚裝扮,時而做樸素模樣,她不知道到底該用什麼樣的形象麵對辜伯伯。

等到她再見到辜振捷時,出門前的猶豫、不安全消失了。七年未見,辜振捷已經顯出了些老態,他的鬢角發了白,雖矍鑠健康,行動間卻有了些老年人所表現的遲鈍。也許同他早夕相處的家人並不能發現他的老態,可是以沫一眼就發現了時間對他的摧折。

她的眼圈一下子紅了,就像看到驟然蒼老的父親一般。

辜振捷見到她的第一句話是“終於肯回家了”。

他拉著以沫的手,往飯廳裏帶,笑眯眯地說:“去看看王嫂給你做了什麼。”

就像她還是個小孩子一樣。

以沫人還沒走進飯廳,遠遠就聽見王嫂在廚房裏大聲問:“是以沫回來了?”

話音剛落,王嫂急匆匆地端著一個小蒸籠出來了,她被冒著白氣的小蒸籠燙得不行,手忙腳亂地把它放在餐桌上,一邊捏耳朵,一邊笑著往上迎:“你聞聞看,猜得到是什麼嗎?”

以沫連忙上前查看她的手,見隻是輕微燙紅了,這才放下心來,笑吟吟地說:“是小肉卷嗎?”

“可不!我記得你最愛吃這個,昨天晚上就發了麵,給你準備上了。”

辜振捷朗聲大笑,指著王嫂說:“你啊你!越老越懶!我上個月就念叨讓你蒸一屜,你裝聾作啞地應付過去了。看來,我還要沾以沫的光,才能吃上一頓了!”

王嫂不接他的話茬,望著辜徐行說:“下麵還蒸著一屜大閘蟹,一會兒管你飽!”

聽到“大閘蟹”三個字,辜徐行和以沫心中微微一動,不約而同地朝彼此看去,目光相觸的瞬間,以沫心跳滯了滯,忙移開視線。

辜振捷像是不滿辜徐行多日才回來一趟,故意冷著他,拉著以沫落座,絮絮問了很多她這些年來的經曆遭際。以沫並不隱瞞,將自己的一些心路曆程娓娓道來。

聽完,他有些嗔怪又有些心疼地說:“果然還是受罪了吧?不受罪不知道回來!”

雖是嗔怪的話,聽在以沫耳朵裏卻很暖。

倆人其樂融融地說了很多話,等到最後一道菜上桌,以沫終於忍不住問:“徐阿姨呢?”

“這個點,她肯定還在折騰那張臉,不到飯上桌,她是不會來的。”

他話音剛落,就見穿著一身絲綢睡袍的徐曼懶洋洋地走了進來:“你一天不說我壞話就不痛快。”

她耷拉著眼皮子在辜徐行身邊坐下,掀起眼角輕描淡寫地說了句:“喲,以沫來了。”

以沫朝她盈盈一笑,大方地叫聲:“徐阿姨!”

她嘴角動了動,也算是應了。

她的妝容很精致,乍一眼還是很美豔,但是畢竟上了年紀,白膩的皮膚鬆弛地往下墜著,墜出些頹唐、無奈的紋路,她的眼神雖然還是那樣冷漠,卻不再像中年時那樣咄咄逼人,透著點凡事不再較真的疲靡。

那頓飯吃得很熱鬧,臨到席散時,大家竟都有些猶未盡興的感覺。一家人遂轉移陣地去了客廳,圍著大大的壁爐聊天。男人們聊的話題,無外乎又是股市、經濟、時局,以沫插不上話,便含著笑幫他們削著水果。

王嫂在一旁偷偷看了很久,湊到以沫耳旁問:“覺得熱鬧不?”

以沫輕笑著點頭。

王嫂望著她,格外意味深長地說:“要是有一兩個娃娃跑來跑去,就更熱鬧了。”

以沫眸光微微閃動,假裝沒有聽到,將剛削好的鴨梨遞給了她。

這時,一直冷眼旁觀的徐曼忽然發話:“以沫,我肩膀有點疼,你上去幫我按按。”

說罷,她施施然起身,徑直朝樓上走去。

以沫有些無措,有些發慌地去衛生間洗淨手,跟著往樓上走去。

專門辟出來的按摩室內,徐曼無聲地趴在全自動按摩床上,看她的樣子,似乎並不打算讓機器按。

以沫有些忐忑,隻能搓熱雙手,小心翼翼地幫她按壓起來。

她從未學過按摩,隻在網上學過一些頸椎按摩手法,她生怕徐曼不滿,全程都屏著呼吸。

徐曼始終未發一言,靜靜趴著,肢體鬆弛,就像已經睡著了。

她不喊停,以沫便不能停,隻能硬著頭皮,度秒如年地按。

大半個小時候後,以沫的手已經酸疼得不能動了,徐曼才長長地出了一口氣,幽幽說:“你贏了。”

這句沒頭沒尾的話讓以沫愣怔在了原地。過了好一會兒,她才隱約猜測出她話裏的意思,有些不安地叫了聲“阿姨”。

“你出去吧。幫我好好照看阿遲。”

她閉著眼睛翻轉過身來,朝她揮了揮手——很像張愛玲筆下,美麗而蒼涼的手勢。

相較於別的公司在假期上的吝嗇,辜徐行在假期的安排上還是很大方的。那年春節,他不但給所有員工加了一個禮拜假期,還派下了厚厚的紅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