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宿命是奇怪的東西(1 / 3)

第十五章 宿命是奇怪的東西

明明總是他在傷害她,可是她總會反過來心疼他的無辜。

五歲那年,她因他失去了一隻拇指,她笑著對他說“不疼了”。

十幾年後,她因他失去了整個人生,然而她想對他說的,還是那句“不疼了”

進了初伏,北京的天氣一下酷熱起來,連日高溫炙烤下,地麵溫度到了可以烤熟雞蛋的地步。

以沫體質陰寒,吹不得空調,美莎平實都依著她不開空調,入伏後,她也顧不上以沫體寒了,通宵通宵地吹空調。

連著三晚上吹下來,以沫不出意外地得了重感冒,怎麼吃藥都不見好。因為受了涼,以沫的舊病也跟著犯了,小腹和腰疼得十分厲害。

見她病得厲害,美莎有些自責,又是幫她做精油按摩,又是幫她刮痧,卻是事倍功半。

這天早晨,她倆一起出門上班,剛走到地鐵站門口,以沫忽然捂著肚子,臉色慘白地蹲下身去。

美莎見她額上出了一層薄汗,忙蹲著問:“以沫,你怎麼了?”

以沫緊緊擰著眉,虛弱地說了句什麼。

美莎湊近問:“你是不是哪兒不舒服,我打電話給江寧,讓他送你去醫院。”

以沫忽然緊張了起來,搖頭道:“不用!我自己打車去醫院。”

“不行!”美莎有些來火,“你怎麼那麼擰巴?你都疼成這樣了,肯定不是小問題,身邊沒個人照顧怎麼行?難不成你還要捂著肚子去掛號啊?”

美莎掏出手機就要打電話,以沫死死拽著她的手,幾近哀求地說:“別給他打電話。我真的沒事。”

美莎覺得她很不可理喻,但也不好逆著她的性子,當即攔下一輛出租車,將以沫扶進車裏:“我陪你去醫院吧。”

到了醫院,美莎在以沫的授意下,幫她掛了婦科的號。候診時,以沫一直咬著唇,神情忐忑。幾度猶豫後,以沫還是開口說:“美莎,你先去上班吧,我看完病自己去公司。”

美莎覺得今天的她有些反常,態度遮遮掩掩的,正自狐疑,以沫又說:“一會兒見到江寧,不要告訴他我病了的事情,好嗎?”

美莎狐疑地看了她一眼,正想問點什麼,裏麵已經輪到了以沫的號。

美莎若有所思地走到電梯口,良久才等到電梯,門開的一瞬,已經邁出腳步的她忽然收回了腳步,退回到走廊的轉角處。

過了五六分鍾,她瞥見以沫出了診室,往另一頭的電梯間走去。她將設置好的手機放進包裏,快速走到飲水機旁邊,倒了一杯熱水,急急走到診室門口推門而入:“以沫……咦,醫生,我朋友寧以沫上哪兒去了?”

正在整理病曆的醫生停下動作答:“她去照B超了,你在外麵等她吧。”

“怎麼還要照B超啊?開點消炎鎮痛的藥不不就行了嗎?”

醫生接下來的話,如一道晴天霹靂打在美莎心上。她暗暗吸了口氣,這才穩住自己的情緒。匆匆向醫生道了別,她快步走出了大門。

等以沫抽絲般抽去身體上的不適後,已經是七月底了。

一個月期限已到,但是公司方麵提出讓以沫再留崗半個月交接工作,帶新人,否則扣除當月工資。以沫自忖晚走半個月也無甚影響,便安安心心帶起新人來。

也許是近日諸事煩亂,隨著婚前漸近,以沫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想要一個家,想要開始一段新生活,而婚姻剛好能給她這一切。

她對結婚一事的熱情超越了一切,工作之餘,她每天都在網上瀏覽各種婚前資訊,悉心整理了三十幾頁結婚攻略。

一個星期之後,她盯著那三十頁結婚攻略,悚然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有關結婚一事,已經變成了她剃頭擔子一頭熱了。而本該掌握主動權的江寧,除了大半個月前給她發過一張新房效果圖外,就再沒和她溝通過任何有關婚禮的細節了。

她連忙翻開手機,打開收件箱,連翻過十幾條垃圾短息,才找到一條江寧的信息,她看了眼發信日期,竟是十天前。她呼吸緊了緊,又去翻通話記錄,好半天才找到江寧的名字。

她五味雜陳地撥了個電話給江寧,電話響了很久才接通,那端傳來江寧格外冰冷的聲音:“在忙,一會兒再打給你。”

電話匆匆被掐斷,仿似多說一秒鍾都會讓他不厭其煩。

以沫手腳冰涼地捧著手機想,如果沒有感覺錯,他剛才透露出的情緒是——憎惡。

那天,以沫始終沒有等到江寧的電話,晚上,她握著手機,對著他的名字發呆,等到十一點時,她終於忍不住把江寧的冷淡告訴了美莎。

正在做麵膜的美莎隻淡淡回了句“可能是婚前恐懼症吧”。

美莎敷衍的回答非但沒有讓她安心些,反而有一種更大的恐慌地向她襲去。

她望著滿屋子的結婚用品,忽然有了種強烈的直覺:她和江寧,結不了婚了。

女人的直覺是種很可怕的東西,它會在第一時間發出某種警告,事實上,當你覺得某種壞事即將發生的時候,它可能已經發生了。

這天下午,剛從國外回來的辜徐行準備回軍區看徐曼,車開到岔路口時,他忽然改了主意,對司機吩咐說:“先回公司看看。”

近一個月來,他一直各地奔波,鮮少回北京。他每天都通過遠程、電話將公司的事務處理得井井有條,公司並沒有什麼事情需要他出麵。但是,那種非回去看看不可的感覺格外強烈。

車開過紫竹橋,眼見離公司越來越近,他的嘴角不禁旋起一絲溫柔的笑意,他將早就看不下去的文件擱置在一盤,打開車窗,眺望前方。

開車的司機瞟了他好幾眼,忍不住說:“您今天心情可真好。”

辜徐行低下頭,眸光閃動,含笑不答。

這麼久不見,不知道她的身體狀況好些了沒有。雖然她還是那副明著老實,暗裏蔫壞的臭脾氣,但隻要她活動在他的勢力範圍內,就鬧不出什麼大亂子來。他不想承認,但也不得不承認,這麼多年來,他已經習慣圈養她了,他很高興自己有實力建一棟樓把她圈養起來。他一想到這個,就生出些孩子氣的得意。於是,想見她的心便更加迫切。

車剛開到公司樓下,他一眼就看見了滿腦子正在想的人。他叫住司機,目不轉睛地望著以沫看。

她神色倉惶地站在停車場中央,手裏緊緊攥著一個手機。她眼神很散亂,臉色一片慘白,就像忘了回家之路的小孩。

辜徐行詫然抬腕看了眼手表,遠沒到下班的時候,她為什麼會在這個時候,進退無據地站在大太陽底下發呆?

他蹙緊眉,剛準備叫她,就見她飛快地向馬路邊跑去。她急切地攔下一輛出租車,鑽進後排。

“把車調回去,跟上那輛出租車。”辜徐行若有所思地吩咐。

說罷,他又疑慮重重地撥通以沫的手機,電話是通的,可是一直處於無人接聽狀態,他的心沉得更厲害了。

下了車,以沫夢遊般站在煌族酒店大樓下。

白亮的日光像燒熱的鐵水般澆灌在她身上。

她不知道怎麼就來到這裏了,有那麼一瞬,她想要轉身回去,無論是回通州那個小屋,還是回公司,抑或是回聿城——都比站在這裏要好!

她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推開手機,又看了眼那條陌生短信,上麵寫著一句話:今天下午4點,你男朋友辜江寧和別的女人在煌族酒店507號房幽會。

這樣的短信,讓她想起電視上常見的倫理劇橋段,她眼前不斷閃過肮髒的肉體糾纏、惡俗的哭喊廝打。她從未想過這一切會發生在江寧頭上,那麼幹淨清秀,那麼超塵脫俗的江寧,怎麼可能和這樣的齷齪畫麵聯係在一起?就算他要同別的女人嬉笑取鬧,調情狎昵,那也應該是像書裏描寫的那樣充滿溫存、浪漫、纏綿,是富有情調的、風流而不下流的、是可以被人們所原諒的。

她不敢往賓館大門裏邁步,卻也不甘就此回去,她想毫無顧忌地大哭,又怕那哭泣顯得愚蠢。

賓館外的保安數度朝她投去狐疑的目光,她從他的目光裏看到自己的形跡可疑、卑怯畏縮,他的目光讓她想擇路而逃,僅存的理智卻又將她釘在原地。

她直挺挺地站在那裏,手臂僵僵地垂在兩側,像一尊古怪的雕塑。

那個保安終於忍不住上前,程式化地問:“小姐,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情需要幫助?”

以沫的下巴幾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她擠出一臉堅強,平靜地說:“不需要。”

像有一隻手在她後背推了一下,她抬腳快步朝賓館大門走去。

她麵無表情地穿過大堂,上電梯,一係列動作未有半點遲疑,帶著一股不可摧折的決然。

她站在幽暗的長廊裏,抬起手往507的門上敲去,卻在最後關頭縮了回來:她生怕敲下去之後,她和江寧的感情就會應聲而碎。無論她和江寧之間是什麼樣的感情,愛情、友情、兄妹情,都將魂飛魄散,永難回頭!

她怔怔地站在門外,一遍遍在腦海裏補充等會兒可能看到的畫麵,她死死摳著手心,告誡自己堅強、冷靜。等到她自覺足夠強大的時候,她敲響了門。

她全身的血液因那一聲悶響加速往腦子裏衝去,裏麵傳來含糊的男聲“誰啊”,她借著剛才的勇氣,一手捂住貓眼,一手拚命地按著門鈴,一下下就像在按壓自己的心髒。

門驟然開了,胡亂裹著睡袍,一臉不耐的江寧出現在她眼前。

兩人目光相對的瞬間,都驚得抖了一下。

她機械地側過頭,看了一眼身後,床上,一絲不掛的美莎驚恐地擁著被子,好像那個受害者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