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錯、錯、錯……(1 / 3)

第十四章 錯、錯、錯……

她覺得自己像沉在一片深海裏,不停地沉啊沉,她張著嘴呐喊,卻像遊魚那樣吐出可笑的泡泡。

那天以後,以沫便以學習忙,不能離校為借口拒見辜徐行。

那年高考,以沫發揮失誤,不但沒有考上夢寐以求的清華,甚至連一本線都沒有過,最好的選擇隻剩下聿城財大。

高考放榜後,辜徐行代表辜振捷來了一次聿城,說給她聯係了一所重點軍事類院校,讓她一起去北京。以沫拒絕了,她冷漠堅決地表示,她不想讀什麼重點大學,更加不想離開聿城,她隻想陪在江寧身邊,幫他洗衣做飯,照顧他的生活,盡好一個女朋友的本分。

辜徐行是在盛怒之下回的北京,大抵是被她氣得冷心了,那以後他就再沒找過她。

由於財大和聿城大學相隔甚近,江寧和以沫的交往越加頻繁起來。慷慨大方的江寧經常以“社會實踐”為由帶以沫出去享受人生,以沫便給他洗衣服、洗臭襪子做回報。兩人竟也相處得其樂融融。

以沫大一那年,江寧大學畢業。

畢業後,江寧決定放棄聿城的一切,去北京圓他的導演夢。

給他送行的聚會上,以沫調侃他:“沒想到你對陶陶還挺長情的,這會兒又追去北京了。”

江寧沉默了好一會兒,很認真地說:“我已經放下她了。還記得那年我在水塔上跟你說的話嗎?我是認真的。我等了你這麼久,是不是可以給我一個準確的答複了?”

彼此串了這麼多年的戲,其實早已把對方當做自己生命裏最特殊的那個人了,如今舊事再提,不過是為了給這段關係一個維持下去的正當理由。

以沫答應了。她沒有問自己愛不愛他,也不計較江寧是不是愛她,他們各自的愛都已在最好的年華裏燃燒殆盡,能給彼此的隻有不離不棄、莫失莫忘的相伴。

成了正式男女朋友的他們,不鹹不淡地維持著這段異地戀:十天半個月地打一次電話,偶爾見麵相聚。

江寧是個事業心很重的人,北漂的那幾年,他格外努力地補習一個優秀導演該有的知識,他日夜混跡各大片場,從場記慢慢爬到副導演,再到導演。

因為外形俊美,他也演過幾部商業片,漸漸在娛樂圈混出了點名。再往後,他開了一家文化公司,專攻影視相關產業。

幾年忙下來,江寧陪以沫的時間加起來也沒超過十天。

有時候,江寧自己也覺得這樣的關係很奇怪,和諧卻透著陌生疏離,與其說他們是情侶,不如說是結婚多年的夫妻。有一次,他在上海拍攝一部愛情片,坐在監視器後的他,看見戀愛中的女主角對男主角流露出一抹特別動人的深情微笑,身為導演的他忽然怔了一下——他似乎從沒在以沫臉上見到過這種微笑,他也從未像男主角那樣吻過她。

震撼之餘,他專門挑了個下午趕回聿城,像是為了證明什麼,他帶以沫去開了房。兩人心照不宣地坐在沙發上找了很久狀態,然後手不是手,腳不是腳的接吻,吻得彼此都覺得尷尬。

江寧隻好借坡下驢地裝好男人,表示一切等到結婚之後再說。

兩人都鬆了一口氣,一起用了頓晚餐,然後各回各家,各找各媽。

事後,江寧懷疑自己是不是哪裏出了問題,要說以沫不美吧,他混娛樂圈那麼久,還真沒見過幾個女明星上妝前比以沫漂亮的。要說以沫沒女人味吧,那也不客觀。可是為什麼一麵對她,他那些風流倜儻、溫柔多情就全跑去爪哇國了?

以沫卻沒有多心,依然安之若素地讀書、生活,過著她的象牙塔生活。

至於辜徐行,他在大學畢業後就掙脫了徐曼的控製,去美國創業。

自此,以沫便和他煙水相隔,不複往來。以沫隻偶爾從江寧口中聽到一星半點他的消息:他在美國大獲成功;應家族需要,他準備回國發展。

但是這些消息從未在她的心湖裏引起過一絲半點漣漪,她已經切斷了有關他的所有遐想,他留在她生命裏的所有痕跡,就隻剩下手機裏那個永遠不會亮起的名字。

四年了,如果不是管小潮那條短信,她真的會以為,他已經死在了她的記憶裏。

2010年6月,以沫從聿城財經大學正式畢業。

餐館做砸了以後,以沫他們三個再也沒了折騰的力氣,隻好和所有畢業生一樣,老老實實地奔走在各種麵試中。

聿城雖離北京很近,但是工作不好找不說,薪水還特低廉。管小潮是他們三個中最先去北京的,美莎則很快找到了一份船舶公司前台的工作,隻有以沫還高不成低不就地在外麵飄著。

幹了兩個月前台後,美莎便嫌沒前途想辭職。她好幾次邀以沫一起去北京找工作,以沫始終咬定青山不鬆口。

美莎氣得指著她的腦門罵:“你有那樣一個哥哥,隻要你肯向他開口,別說要風得風要雨得雨,撈個好工作還是不在話下的吧?退一步說,你有一個那麼優秀的潛力股男朋友不去投奔,偏偏要去那些不三不四的小公司受窩囊氣,你腦抽了吧你!”

無論美莎怎麼罵,以沫都是一副八風不動的平靜樣子。

美莎慪火得不行,拿桌子當她的腦門敲:“親啊,你知道麼,你是一能在死胡同裏撞牆八百回的倔強生物……”

以沫則再一次向她展示自己唾麵自幹的超高情商。

因為缺乏工作經驗,以沫最後進了一家小公司做會計,月薪兩千,還不給上保險。

美莎冷眼旁觀,看她能撐到什麼時候。

不過,最終沒撐住的不是物美價廉的以沫,而是那家坑爹的小公司。

那家公司倒得不聲不響,連帶著還拖欠了以沫一個月的工資。

那個春節,以沫過得相當窘迫。

把一切看在眼裏的江寧終於在大年三十那天發了話,讓她北上,去他的公司做會計。

正在包餃子的以沫頓了頓說:“我還是想自己努力,經營一份自己的事業吧。”

江寧也不跟她擰,輕輕握住她的手說:“什麼你的我的?我的事業就是你的事業。你難道從沒想過當我的賢內助嗎?”

以沫語塞,迷迷瞪瞪地看著他真誠的臉。

江寧看著她的眼睛,心中動了一下,起身將她拉進懷裏,試探性地吻了下去。

以沫下意識地想去推他,又像想起什麼,推出去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他的唇遊去她耳邊,有些動情地問:“以沫,我們是不是該結婚了?”

以沫的呼吸生生梗住:結婚?

她完全沒有就此做好準備,也從沒想過這件事會這麼快降臨在自己身上。

“你有沒有想過,我已經二十七了,是時候該定下來了。”

以沫僵僵地扭頭看他,第一次意識到,原來他已經等了她這麼久。她總以為自己還年輕,還經得起等待,卻從未想過,自己蹉跎了別人的年華。

他們的婚期定在了“十一”,剛好可以趕上2011年的結婚潮。

那年三月,以沫去了北京,同行的還有歡呼雀躍的美莎。

從西客站出來時,美莎站在人來人往的天橋上,激動得兩眼放光,隻差沒跟凱撒似的說一句:“我來,我見,我征服!”

以沫雖然答應了江寧的求婚,但她還是堅持靠自己的能力適應北京。美莎一方麵覺得她腦袋被驢踢了,一方麵又很高興有個人跟她合租,分擔生活費。

倆人在趕集網上找了一天,都沒找到性價比高的房子,最後隻能在通州合租個二十多平米的一居室。就這麼個一居室,還榨幹了她們的全部積蓄。

搬進去的當晚,兩人並排躺在大床上看天花板發呆,美莎歪著腦袋瞟以沫:“真奇怪嗬,你放著男朋友的三居室不住,跑通州來跟我同床共枕,擠一個鴿子籠……咱倆到底誰的價值觀出問題了?”

見以沫不答,美莎翻了個身,撐著下巴說:“以沫,跟你商量個事兒唄。”

“說吧。”

“我想去你男朋友的文化公司工作,你幫我跟他說說吧。”

“他的公司沒你想得那麼好。”

以沫就事論事地解釋,江寧那個文化公司,聽上去挺崇高,其實加起來不超過十個員工。他旗下簽的藝人,都是不怎麼入流的小歌手、小演員,公司員工的工作就是將這些藝人推向各種商演、飯局,為公司賺抽成。同時,他們還要負責向形形色色的有錢人拉投資讚助。總之,這是個人前風光,人後受罪的工作。

美莎聽完後,默了半晌,信誓旦旦地說:“苦點累點無所謂,我的特長是什麼?就是認識有錢人啊。你男朋友需要人幫他釣凱子,我需要一個平台,合理地接近那些凱子,我和他這叫雙贏合作,一舉數得啊。”

“注意文明用語。”

美莎才不管什麼文明不文明,抓起以沫的手機遞到她麵前:“現在就給他打電話,幫我說和說和!”

以沫無奈,隻好撥通江寧的手機遞給她:“你自己跟他說吧。”

美莎抓過電話,用那種甜得發膩的聲音說:“喂,江寧哥哥,我是陳美莎啊,我有點兒事想找你聊聊。”

說著,她在以沫惡寒的目光裏走去了陽台。

二十分鍾後,她將手機丟回給以沫,朝她拋了個媚眼:“成了!”

以沫不得不承認美莎是個高情商的人才。

簽約進了江寧的文化公司後,她很快就褪去了新人的青澀,在工作中嶄露頭角。因為外表美豔,會討好投資人,不到三個月,她就幫江寧的公司拉來了幾筆大投資。江寧心花怒放之下,不但給她升職加薪,還把新電影的女三號給了她。

從那以後,江寧每逢外出都會帶著美莎,儼然將她當成了自己的第一心腹。美莎也不負他的厚望,該幫他擋酒就擋酒,該給活躍氣氛就活躍氣氛,恨不得為他肝腦塗地。

說來也怪,隻要帶上美莎,江寧要談的事情都會順風順水,馬到功成。所以,江寧除了拿她當下屬那樣器重,還拿她當朋友那樣交心。

就這樣,美莎開始無處不在地出現在以沫和江寧的約會裏。

有時候江寧約以沫吃飯,但以沫等到最後,往往會等來兩個人。起初江寧還會解釋,他和美莎一起談工作,談過了飯點,所以順道帶她過來吃飯。慢慢的,他就不解釋了,好像他帶著美莎來約會是很天經地義的事情。就算美莎本人某天沒有出現,但是他和以沫的談話主題還是離不開美莎。

以沫有些失落,相比美莎的能幹,她顯得太笨拙了,不但絲毫幫不上江寧,而且連自己的事業都經營不好。

她花了一個多月時間求職,才在一家美資500強企業裏找到一份行政助理的工作。

500強的名聲固然好聽,但是薪水低廉,加班不斷。以沫慢慢的才意識到,越是出名的公司越會仗著自身的品牌優勢,剝削求經驗的新人。

三個月工作下來,以沫對付完房租和交通費,幾乎窮到日日食粥的地步。

反觀美莎,她不但月月有結餘,衣櫥裏還多出了很多一二線的大牌。每天出入高檔酒店應酬的她,被各種珍饈佳肴養得豔光逼人,襯得以沫無比清寡。有時候連以沫自己都不相信,那麼光彩照人的美莎居然是和她同處一個屋簷之下的。

這天下午四點半,北京忽降暴雨,白晝瞬間變成黑夜。

一時間,以沫的QQ群、MSN群炸開了鍋,無一不是調侃末世降臨的。

屏蔽掉工作群裏的信息,以沫安之若素地製著表,等雨停。然而六點下班的時候,那雨不但絲毫沒有停下的意思,反倒瓢潑似的越下越大。

臨到要走,以沫才傻了眼,她沒有帶傘!公司離車站、地鐵站都小有距離,她該如何回去呢?

不得已之下,她隻好撥江寧的電話,不料電話卻是關機狀態。她看著外麵雷電交加的天空,猜他是在取外景,不便在雷雨天開機,更加不便來接她,索性也關了手機自己想辦法。

他二人間一向都有這種涼薄的默契,就像結婚數十年的夫妻,少了些甜蜜殷勤,多了些信任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