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陶看了她好半天,推了推同樣愣怔的江寧,失聲問道:“那是,寧以沫?”
那一刻,他們都感覺到了成長的巨大力量。
那一年,以沫十七歲,她在無邊的寂靜裏完成了自我蛻變,長成了一個更加優秀的自己。
她定定看著辜徐行,前所未有的自信在她臉上閃光:總有一天,她會靠自己的力量回到他的身邊。
那場生日派對帶給江寧的榮耀感、滿足感並沒有持續多久。
大三那年,自詡成功的他跑去跟陶陶告白,卻被陶陶毫不容情地拒絕了。麵對他的自我膨脹,陶陶冷冷指出他根基淺薄,賺錢的手段不過是靠玩龐氏騙局套現,警告他如果不及抽身而出,總有一天會把自己玩進去。
末了,陶陶痛惜地說,她不喜歡現在這個迷失自我,走火入魔的江寧,她很懷念當初那個夢想當導演,夢想製造出巨大文化影響力的他。
一席話暴風雨般衝刷過江寧自以為是的世界,他幾乎是灰溜溜地回到了聿城。
他想不通為什麼自己的成功得不到陶陶的認可。成功是什麼,不就是賺大錢、開豪車、被一群SB眾星拱月似的捧著麼?他現在都做到了,而且以後會做得更好。
反觀辜徐行,他除了幾篇經濟學論文拿了獎,換到幾萬塊獎金外,他還創造了什麼?然而即便如此,在陶陶眼裏,他還是連辜徐行的一個手指頭都比不上!
更讓他惱羞成怒的是,他心底居然有個聲音在提醒他——陶陶說得對,辜徐行就是比他優秀。
連他自己都從未真正承認過自己!
他狂亂地拂去桌子上的空啤酒罐——
如果世人非要覺得那些行端坐正的人優秀,那他就要撕去他們的畫皮,讓世人看看,人性之不堪是共通的。
以沫高考前那個“五一”節,忙完手頭事情的辜徐行見還有三天假,萌發了去看看以沫的心思。
等到他駕車趕到聿城時,卻一直無法撥通以沫的手機,他這才想起高中生可沒有“五一”假這種福利,這個時候,以沫隻怕正被關著上課呢。
他懊喪地拍了下方向盤,隻好先去遠洋賓館訂好房間,稍事休息。
等到五點半,他下樓去車庫取車,不料剛到大堂就見江寧帶著兩個陌生男人進來。江寧見了他,瞳孔下意識地縮了一下。他對辜徐行做了個手勢,示意他稍等一下。
江寧匆匆幫那兩個男人開好房間,將他們恭送到電梯口,這才走到辜徐行身邊坐下:“來看以沫?”
“嗯,還有一個月就要高考了,來看看她的情況。”
江寧嘴角挑了挑,輕笑著拍了下他的肩膀:“怎麼,你不相信我能把她照顧得妥妥的?”
見他不答,江寧又說,“你好久不來一趟,走,我請你吃飯。”
辜徐行正欲推卻,江寧搶先一步說:“我一會兒打電話叫以沫過來。她也該吃點好的了。”
聽他這樣說,辜徐行自然再無異議。
到了吃飯的地方,辜徐行發現情況有些不對,飯桌上全是江寧那些生意上的朋友,江寧攬著他不停勸菜敬酒,卻絲毫沒有叫以沫過來的意思。
辜徐行幾次停箸給以沫打電話,但是電話還是無人接聽。
江寧好笑地看著他說:“你看你,好像我不想找以沫一樣。她平實上課都把手機調靜音,有時候一忙起來就忘記調回來。你非得等她自己想起來後,給你回電話。”
辜徐行暗覺有理,隻好放下手機,默然吃飯。
一頓飯吃到七點多才作罷,飯後,那些人又叫囂著去唱歌。
一行人將陣地轉移到了聿城最大的溫莎KTV。架不住江寧軟磨硬泡,辜徐行也隨他們去了KTV。
一群年輕男人唱了幾首歌後大呼沒有意思,讓江寧叫幾個美女過來作陪。江寧麵有難色地說:“事先聲明,待會兒我叫的都是我學妹,你們要客氣點,別動什麼歪心思。”
那群人打趣道:“江寧同誌,你老實交代,你到底有幾個好妹妹?”
江寧冷冷說了個“去”字,掏出電話撥打起來。
十幾分鍾後,七八個年輕女孩笑鬧著走了進來,她們一進門就唧唧喳喳地圍在了江寧身邊。
這些女孩個個漂亮活潑,朝氣十足,尤其是挨著江寧坐的那個女孩,個高膚白,看著十分靚麗。
先前那群“狼”見著這麼一大幫小美女,紛紛裝起紳士來,不是主動幫點歌,就是主動套磁,那些女孩和他們一玩熟,就離開江寧,各玩各的起來。
辜徐行被吵得直蹙眉,看手機的頻率也越來越高。
這時,一直挨著江寧的那個美女越過江寧跟辜徐行套起磁來:“帥哥,怎麼稱呼?”
辜徐行不冷不熱地看了她一眼:“辜徐行。”
那女孩露出如花笑靨,老練地倒了一杯酒遞給他:“我叫黎雪。來,我敬你一杯。”
辜徐行抬手輕輕擋了一下:“不好意思,我不喝酒。”
黎雪好像完全不介意他的冷傲,笑吟吟地打開兩罐果汁:“那我拿這個敬你。”
辜徐行隻得端起那罐果汁,喝了一口,以示回敬。
江寧在一旁冷覷著他們,不徐不疾地轉著指間的煙。他的腦子裏,有個邪念也隨著那煙轉動著。在這種場所,他有很多辦法給辜徐行下套,讓他掉進一場毀掉他所有形象的情色陷阱裏。
這個念頭讓他莫名興奮,他很想看看撕開謙謙君子外表後的辜徐行,也很想看看走下神壇的他會變成什麼樣。指間的煙越轉越急,他的腦子也越來越熱,饒是那個念頭越來越強烈,可是潛意識裏,有一隻無形的手死死地拖著他的理智,不讓他行動。
正自出神間,一陣急促的鈴聲響起,他看了眼號碼,見是白天那兩個財神爺,隻怕又要招他過去買單。他用力將那支煙碾碎在煙灰缸裏,起身避開眾人,往門外走去。
江寧走後,好幾個覬覦黎雪很久的男人一下子圍坐了上來,拚命向她獻殷勤。
辜徐行識趣地往角落裏移了一下,打開手機玩了起來。
黎雪老辣地應酬著他們,拿著果汁陪他們吆五喝六,將他們照拂得麵麵俱到,卻又不動聲色地保護著自己,不讓他們占到一點便宜。
辜徐行抱著手機玩得出神,一時有些不知山中歲月。
酒酣耳熱之際,身邊的黎雪出門接了個電話,回來後,她借口還有別的局要趕,匆匆地向那群人告辭要走。那些男人哪裏肯放她,紛紛攔著她,將她逼退到沙發邊坐下。一個輕佻猥瑣的男聲說:“美女,你不能這樣丟下我們不管啊!你陪我們把這罐果汁喝完,怎麼樣?”
黎雪不慌不忙地哄著他們,借故拿喬:“要我喝完也可以,你們四個拿什麼回報我呢?”
先前那個聲音說:“你要什麼都行,以身相許都沒問題。”
黎雪吃吃笑了一聲:“那倒不用,這樣吧,你們四個一起唱首歌給我聽。”
那些男人一下子來了精神:“沒問題,美女要聽什麼?”
黎雪笑著朝他們飛了個媚眼:“我要聽《采蘑菇的小姑娘》,你們就唱這個吧。”
他們四個聽了,發出一陣怪笑聲:“這歌好,這歌好,我們這就去點。”
他們四個笑著擠到點歌台那裏,將這首歌優先,然後怪聲怪氣地唱了起來。
黎雪冷笑著看了他們一陣,等他們回到沙發上,黎雪端起果汁,仰頭一口喝完:“現在,人家真的要走了哦,下次見。”
說罷,她拿著坤包,快步往門外走去。
那四個男人麵麵相覷了一下,齊齊起身朝她追去。
耳根子終於清靜了。
辜徐行關掉遊戲,看了門外一眼,收回視線時,他瞟見不遠處有個年輕男人正看著他,像是有什麼話想對他說。那人指了指他的果汁,剛準備開口,一個燙著小卷發的年輕女孩就端著果汁坐了過來。
那個甜美的小女孩笑眯眯地看著他說:“大哥哥,敬你一杯。”
女孩長得一臉嬌憨,眼睛清透,一副鄰家妹妹的樣子。
辜徐行並不反感她,拿起果汁,喝了一口。女孩子笑著說:“我聽江寧師哥說過你,我也是學金融的,我還看過你的論文呢。”
辜徐行好奇地“哦”了一聲,提起了點興致。女孩見他不信,滔滔不絕地談起了他的論文,末了,她一臉崇拜地說:“再敬偶像一杯。”
辜徐行笑了下,將罐中殘飲悉數喝完。
女孩見他並不想被打擾,很識趣地自行去了。
辜徐行坐著看了會兒熒幕,見江寧久久不回,忍不住又掏出手機打以沫的電話。聽到耳邊傳來“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聽”時,他不禁微微蹙起眉頭,有些不耐地繼續就剛才的遊戲玩了起來。
玩著玩著,他的嗓子莫名發起幹來,他尋礦泉水不得,隻好打開一支啤酒灌了下去。
他其實是有酒量的,隻是輕易不喝。一支酒喝完,口果然沒之前幹的那麼厲害了,但是片刻之後,他渾身忽然發起熱來,一股異樣的感覺電流般遍布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