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狩獵(1 / 2)

明日就要啟程了,眾人都在提前收拾行裝。可汗在帳內翻看公主隨嫁的禮單,侍女朵兒

和雲兒抬了晚間的食物來,滿滿的擺了一桌,看時不過是腥膻羊肉,半熟的牛肉,熱氣騰騰的是裹上泥巴投入火中烤熟的所謂胡炮肉,另有一盤在火上剛剛考好的羊盤腸,幾個又幹又硬的胡餅,白色濃稠味道奇特的是馬奶酒,沒有蔬菜,也沒有任何瓜果。她真是想念那小巧的以核桃蜜棗為餡的蒸餅,清香微甜的桂花糕,還有那正適合寒夜食用的湯餅。

她割了一點胡炮肉,勉強下咽,抿了一口馬奶酒,她正想著如果此時就停箸不食,可汗會作何感想,沙缽略看她這個樣子,以手拍著自己的額頭道:“看我怎麼這麼糊塗!公主初到這裏,想必還無法適應這種飲食,我竟忘了,真是疏忽了。”連忙吩咐雲兒傳話廚房找了周地的廚子另作一些菜來。公主倒不好意思了,急忙製止道:“何必大費周章,我也不餓,不用了。”

他卻微笑著,摸著她的臉頰道:“你這樣食不下咽,怎麼行,餓壞了我的可敦,我可是會心疼的!”。

秋雪看這樣子,對可汗笑道:“女婢倒是會做幾樣小菜,也知道公主的胃口,不如讓女婢去做吧?也省的這麼晚了又去找人。”

可汗喜道:“那就更好了,你做的一定合你家公主的胃口,快去吧!”

過了不久,秋雪端了食物來,正是她思念的桂花糕、肉汁調味的湯餅,另有蜜瓜,葡萄等。可汗見湯餅細膩嫩滑,聞起來香氣撲鼻,也拿小勺舀了一點嚐了嚐道:“嗯,你的廚藝不錯,這湯餅果真好吃。”

秋雪喜道:“如果可汗喜歡,奴婢再去做些來。”說罷就要轉身,可汗卻道:“那倒不必,我已飽了,正要出去呢。”

回風冷眼看著,不禁懷疑秋雪故意在可汗麵前賣乖,公主卻不理論。

公主看食物豐盛,可汗也隻吃了一點便出去了,就把食物給秋雪回風雲兒等分了。

夜晚的草原更加的荒涼,微風過處,荒草窸窸。公主在帳內又看見《庾開府詩集》,努力不去專注於熟悉的字跡,翻來翻去,卻是《怨歌行》:家主金陵縣前,嫁的長安少年。回頭望鄉落淚。不知何處天邊。胡塵幾日應盡,漢月何時更圓……。

放下詩集,取的琴來,琴弦跟她的手指一樣冰冷,輕輕拭去若有似無的灰塵,抱了琴走出帳外,但見明月遙遙,胡風浩浩,不禁想起《胡笳十八拍》來,也未多想,信手彈起:越漢國兮入胡城,亡家失身兮不如無生,氈裘為裳兮骨肉震驚,羯羶為味兮枉遏我情,鼙鼓喧兮從夜達明,胡風浩浩兮暗塞營……

彈到此處不禁淚下,又不敢大聲哭泣,隻是凝噎無語,此時卻有一雙手輕撫在她肩上,是她太專注了嗎?竟沒有聽到有人走來,她不回頭已經知道是可汗,想到這首曲子裏貶斥胡人,又多有怨言,他若知道這首曲子隻怕要生氣,急忙回身道:“大汗怎麼在這裏?”

沙缽略看著她,臉上沒有表情,淡淡道:“我若不在這裏,怎麼知道我的可敦如此悲憤,在軍中彈起《胡笳十八拍》來?”

公主慌忙跪下:“玉奴信手彈來,別無他意。請大漢莫要怪罪。”她不知道這個總是笑容滿麵的人會不會原諒她。

沙缽略輕輕扶起她,又是麵帶微笑:“我幼時也曾習琴,這首《胡笳十八拍》在北地也流傳已久,文姬確是命運悲苦。但是你不是蔡文姬,我也不是左賢王,放心好了,無論如何,我絕不會讓你的日子像她那樣的。人非草木,孰能無情?你遠嫁而來,思鄉情切,人之常情,我怎麼會怪你呢?”

公主見他不但沒有責怪,還這般寬慰自己,傷心之餘又感動不已。

沙缽略見她這樣單薄,又哭的傷心,就用手臂緊緊抱住她。

少頃,他扶起她的頭,輕輕替她抹去眼淚,道:“夜裏寒冷,風又大,我們回去吧。”她試探地牽了他的手,他卻側身把她抱起來,就這樣一路走回帳篷。

回風等見了,急忙退出帳外,他把她放在床上,伸手從懷裏摸出一對滿翠的玉鐲來,道:“這是我母親留下的,一直藏著,送給你吧。”說著,輕輕替她帶上。他端詳道:“真是好看!”然後低頭輕吻她的手腕。

這大隊人馬又走了三日,終於到了於都金山,可汗的牙帳外,又是一群人夾道迎接,這次人群裏除了將軍侍衛,更多的是平常百姓。他們都想看看這位大周來的公主是什麼模樣,是不是配得上他們心目中聖明英武猶如雄鷹般的沙缽略可汗。公主盛裝坐在高大的馬背上與可汗連轡並行,從人群的歡呼聲中,她猜測他們對她算是滿意。

好不容易穿過雀躍的行人來到可汗的牙帳內,案上早已擺好的酒席,宇文賦長孫晟等人依舊在左側坐了,而右側席上坐著的不再是幾日前跟隨在可汗身邊的那幾位將軍了,那幾個人個個衣著華貴,腰佩長劍,神氣傲然,有虎狼之姿。然後她就知道了,他們都是駐守四方的突厥可汗,年紀五十上下,神情默然的是西突厥可汗,阿史那玷厥,稱為達頭可汗,按輩分,他是沙缽略可汗的叔父;年紀三十上下,臉上帶著詭秘笑容的是沙缽略可汗的伯父木杆可汗之子阿史那大邏便,稱為阿波可汗;,另外一位是沙缽略可汗的弟弟阿史那處羅侯(後來的莫何可汗),那兩位年紀不過十來歲的孩子,一個是沙缽略可汗的兒子阿史那雍虞閭(後來的都藍可汗),一個是處羅侯的兒子,阿史那染幹(後來的突利可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