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一日,終於傳來皇帝的旨意,命千金公主轉嫁沙缽略可汗,即刻啟程,不可遷延。
秋雪等原本以為可以回到長安了,不想白高興一場,還是要到突厥去,不禁又生氣又傷心,私下裏抱怨不停。
隊伍繼續前行,最前麵是建德侯和長孫晟,公主的車輦和奴仆們在中間,宇文賦跟在公主的車輦之後,再後麵是幾十車和親的禮品,賞賜的奴仆和各色匠人,最後跟著上百名守衛。隊伍龐大,輜重又多,一天也走不了多少路。
眼前是一片起伏不定的荒原,地上除了偶爾有幾從低矮的灌木,就隻剩下沙石了。眼看著天已經黑了,長孫晟吩咐就地休息,明日黎明即起。侍衛們便埋鍋造飯,即便是在這樣的地方,她的食物也始終是豐盛新鮮的,她卻經常食不下咽,把食物分給隨身的幾個丫鬟和嬤嬤們。
這裏的夜隻有無邊的荒涼,有月亮的時候似乎更荒涼。除了值夜的侍衛持械而立外,所有人都三三兩兩,圍著篝火而坐,他們中有很多人跟她一樣,將再也回不去家鄉了,但是這些淒然的夜裏,她也從來沒有聽到過哭聲,想必是不敢,她覺得更加悲傷了,他們比她還可憐,她得到的是最好的照顧和最大限度的滿足,他們就不同了。
她離開人群去不遠處走走,除了回風擔心她著涼,為她披上鬥篷外,居然也沒人攔她。想想也是,這樣的地方要逃也逃不掉,就算逃了恐怕也隻有死路一條。
忽然,她好像聽到了細微的琴聲,不是從人群裏發出來的,在人群之外的某個地方,她屏住呼吸,側耳聆聽,又萬籟寂靜了。她不禁懷疑自己是太想念那琴聲了。她回到車輦旁,拿出自己的琴,回風急忙找了幹淨的地方,又拿出幾案來,一一擺好。素手劃過冰涼的琴弦,流動而出的是《高山流水》,剛撫完《高山》,似乎遠遠的,有琴聲相和。
正在疑惑間,身後有人擊掌讚歎,一回頭,卻是哥哥宇文賦。
公主道:“哥哥有沒有聽到琴聲?”
宇文賦倒是覺得奇怪了:“我就是聽見了你的琴聲才過來的啊?”
公主道:“不是我的,是別人撫琴的聲音。”
宇文賦想了想道:“好像隻有你的琴聲。”又道:“即便有別人也不奇怪,那三百名能工巧匠中必定有不少會撫琴的。”
公主沉思道:“那倒也是,是我多心了。”
忽然,不遠處一個黑影在草木從中搖動,像是有東西潛伏其中,看看大隊人馬尚在百米之外,眼前隻有她和哥哥二人,不覺害怕起來,宇文賦連忙輕撫她的肩膀,柔聲安慰道:“沒事,不用怕,最多就是一隻狼罷了,你呆在這裏不要動,我去看看。”說罷,右手摸向腰上的佩刀,公主急忙拉住他的衣袖道:“算了,別去了,我們快回去吧!”
宇文賦道:“沒事的,放心吧,不管是什麼凶禽猛獸,我都會解決的。”
公主看著宇文賦悄悄走過去,到了草叢前卻站住了。
公主提心吊膽,但見哥哥隻是站著,沒多久又回來了。
公主急忙問道:“是什麼東西?”
宇文賦笑道:“什麼也沒有,不過是風罷了。”
公主搖搖頭,想必是自己看花了眼,今天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盡是胡思亂想。